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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新生還是沉淪?(三)

  卑微者的世界沒有人懂,因為每個人卑微的理由都不相同,但是切莫讓別人的卑微灼傷自己本應高尚的心,記住,人人平等,三生依舊。 

  微風襲來,穿過群山森林,盪過山川小溪,拂過萬里平原,來到一座巍峨聳立的黑色巨城前停頓一下腳步,然後順著洞開城門的些許空間繼續還未曾休息過的腳步,給春寒時節的人間帶來陣陣的暖風和意。 

  城是大城,叫做清名城,是人間帝皇王朝統治下的一座重城。 

  城中往來商販竄走,叫賣聲音未曾停息。 

  客棧、飯館、茶室、當鋪、布衣店等種種店鋪滿布清名城的各條繁華街道,當然,也少不了煙花柳巷,風流才子,還有貌美如花的美嬌娘了。 

  城中街道上熙熙攘攘,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份事,每個人都虔誠的把正在做和將要做的事當做自己來到世上上天交給自己的使命,認真的、一絲不苟的去完成。 

  然而誰也沒有發現,在一個走街竄巷的賣雜耍玩意、生活用品的百貨郎旁邊突兀的出現一老一少。老的白髮蒼蒼,面相僵硬的好似萬年不變的寒冰一樣,老人正在望著手裡拿著百貨郎撥浪鼓的少年。 

  少年黑衣,烏髮披肩,劍眉軒揚,黑亮眼睛,白皙皮膚,精緻五官,臉上正掛著興奮地笑意和那麼一絲絲的膽怯。 

  百貨郎是一個中年人,黝黑矮壯,滿手裂痕,不是城裡人,倒像是鄉下農夫,百貨郎正面含微笑的看著少年。 

  「公子準備買一個嗎?」百貨郎看著正玩著撥浪鼓晃蕩作響的少年藍劍問道。 

  藍劍愕然的抬起頭來:「買?什麼意思?」然後將目光移向貨郎旁邊的先天之主,滿眼的疑惑,滿臉的詢問和不解。 

  先天之主搖搖頭,似是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做法有點欠缺。他總是讓藍劍看一些有關仁義道德,經書道藏之類的書,關於生活常識的書籍藍劍卻幾乎沒有看過。就算知道一些也是從隻言片語里得到的,雖說不能完全理解,但卻觸動了少年那顆稚嫩、充滿好奇的赤子之心。可能是通病,在他真正觸及到這些的時候他的反應明顯有一些遲鈍了。 

  先天之主剛準備說話,卻發現百貨郎已經開口:「你拿別人的東西是要付出你的所有物的,這個所有物便是錢,交換的方式就是買賣。比如說,你拿我這撥浪鼓,你就需要給我錢,你的叫做買,我的叫做賣。」百貨郎雖然有點好奇這個少年的純潔無知,但還是仔細認真地對他進行解釋。百貨郎的聲音穩重、沉靜,自有一番不一樣的成熟風度。 

  先天之主有些奇怪的望了一下百貨郎,似是沒有想到這個莊稼漢竟然談吐如此清晰,對於買賣的解釋也是十分易於理解。先天之主眼睛里似是周天星辰運轉,一切明了,但是沒有說什麼。 

  「師父,錢是什麼?是金…」藍劍面向師父困惑道。由於看的書中只有隻言片語的關於金錢的出現,所以藍劍很多都不能明白。書中有金錢,所以藍劍現在想到金錢,但是又不知道對不對,所以到最後便有些支支吾吾起來。 

  「諾,這就是金錢。」先天之主說著從懷中拿出幾十枚銅錢,留下一個給藍劍,其餘的都留給百貨郎。 

  藍劍從先天之主手中接過那麼圓形方孔的制式銅錢,上面刻著微小篆字「富貴興國」,仔細的把玩,喜不自勝。 

  然而他沒有發現百貨郎正在與先天之主爭執。 

  「老人家,一個撥浪鼓才兩枚銅錢,你給的多了。」百貨郎說著將手中多餘的銅錢往先天之主手中塞去。 

  先天之主臉上笑意連連,似是不知道怎麼拒絕,於是將自己所知道的都說了出來:「拿著吧,回去給你兒女買點東西,他們的日子也是不容易,你不是想讓他們去私塾的嗎?還有的妻子,恩……」先天之主說著從懷中拿出一錠銀子放在百貨郎手中,不容拒絕。 

  百貨郎,中年漢子停下手中的動作,驚疑不定的看著先天之主,似是沒有想到眼前老者竟然知道這麼多東西,再看看藍劍,十幾歲大的孩子竟然什麼都不懂。於是心中防範漸深,但是心中又像想到什麼似的。 

  剛準備開口,先天之主有些高深莫測的微笑說道:「不可說,不可說。」 

  但是中年男子更加相信心中的猜測。 

  「喊我道長便行了。」先天之主啟口說道。 

  「道長,在下嚴生,我有一事相求……」嚴生話還沒說完便被先天之主打斷。 

  「你福源深厚,一切都會變好的。」先天之主說完拉著已經拿到一個小販糖葫蘆的藍劍消失不見。 

  只剩下口不能言,腳不能動的嚴生和那個賣糖葫蘆的小販驚奇的大叫聲,與晦氣的懊惱。 

  嚴生也是暗自嘆息一聲,不過像是明白什麼,也就沒有強求。 

  看了看手中的銀子,不由暗暗感激一聲。 

  但是買賣還是要繼續的,於是又開始走街竄巷起來。 

  在陽城的另一條繁華街道上又突兀的出現兩個人,先天之主拉著正自驚疑不定的藍劍的手走入旁邊的一間酒樓。 

  藍劍隨從先天之主的步伐,既覺得好奇,又覺得一些羞赧,不由想到這樣一句話:「盡信書,不如無書。」 

  因為現在未到正午吃飯時間,所以酒樓里人並不多。 

  先天之主來到二樓靠窗的位置坐下,召喚小二,點菜,上菜,上酒。 

  藍劍看著桌子上的雞鴨魚肉、蔬菜佳肴,還有聞著那沁人心脾的淡淡酒香,竟然有一種想吃的衝動。 

  「可以吃嗎?」藍劍又是有些迷惑的問道,還有那麼一點揣摩的意味。 

  看到師父輕輕地點下頭,藍劍興奮地站起來伸出手,就在快要觸及到那隻肉雞時,雙手頓時一痛,閃電般的縮回雙手。有些哀怨的看著師傅,看著師傅手中的兩隻細長小木棍。 

  「師父,這……」藍劍有一點不明白,既然能吃,那麼為什麼不給吃?這個沒道理啊!還打自己,那就更沒道理了!不由更加哀怨。 

  先天之主又是有些自嘲的笑笑,感覺自己真是活得太久,連教導孩子的方式都不會了。想的同時並沒有忘記講話:「這是筷子,吃飯需要用到筷子,而你剛才要吃這隻雞就是吃飯。」 

  「筷子?雞?吃飯?吃飯不是吃藥丸嗎?」藍劍迷茫道。 

  先天之主淡淡一笑,便開始詳細的解釋起來,一邊示範一邊說解。給這個酒樓里也帶來不少的樂趣,畢竟兩人點的飯菜分量和吃飯時的動作也還是能夠引起別人注目的。 

  中午時分,先天之主和藍劍吃完飯又重新走到街道上,藍劍走在先天之主旁邊顯得尤為興奮,因為剛才付錢是他自己去付的。 

  「師父,我們現在去哪?」藍劍隨口問道,他也不知道去哪,但是想來不管師傅說去哪他也不會反對的。 

  先天之主並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而是反問一句:「那麼你想去哪?」 

  藍劍停下腳步,想了一下,感覺虛無之谷太過寂靜冷清了,於是不自禁的說:「就待在這裡!」聲音有些微顫,有點忐忑。 

  先天之主沒有思索,但是腦袋裡忽然浮現上午那個百貨郎嚴生的面孔來,心中竟然有一點好奇。然後望了望藍劍,一個新的想法在腦袋裡浮現:「不回去,但是也不在這城裡,我帶你去鎮里。」 

  「不在這裡?鎮里?」藍劍還是有些忐忑,雖說聽到師傅說不回去。 

  「恩,你覺得今天那個百貨郎嚴生怎樣?」先天之主捋過白色鬍鬚說道。 

  雖說藍劍沒有詳細注意當時的嚴生,但是對他的耐心解釋還是十分好感的。 

  「為人沉穩、正直,這從他和師傅你說話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來,不貪無名之財,而且他給我的感覺像是一個書生意氣,不屈之人。」藍劍斟酌一下說道,似是覺得不夠圓滿,隨後又接了一句:「算是君子吧?」自己也是有點不能確定。 

  先天之主滿意地看著藍劍,對他察人識人的能力滿是讚賞。 

  「你說的不錯,那麼你想去看看他的生活嗎?」先天之主看似詢問,實則已經定下來了。 

  藍劍點了一下頭,然後又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師傅你知道他在哪?」 

  先天之主哈哈大笑:「乾坤易卦,周天道轉。還有什麼東西是為師不知道的呢?」 

  說完之後恍然發現自己真的還有一些東西是算不來的,目光接著便黯淡下來,於是看著藍劍淡淡說道:「走吧,步行走。」 

  於是一老一少,在街道上徐徐前進。 

  而正在另一條街道上的嚴生並不知道上午見到的老者少年正在往自己所住的鎮上行走而去。 

  鎮叫南山鎮,鎮上將迎來一個新的不一樣的住戶。 

  ……………………………………………… 

  人只有一個,我只有一個,我不高傲誰來替我高傲?你嗎?我不放心! 

  在傍晚時分先天之主和藍劍到達南山鎮,主要是因為藍劍在陽城待得時間有些長了。 

  南山鎮不大,僅有上百戶人家,先天之主和藍劍到達鎮上的時候倒是引起鎮上許多人的側目。南山鎮雖說臨近清名城,依山傍水,但是很少有外來人,而且先天之主和藍劍兩人一老一少的身份還是比較容易讓人好奇。 

  不過,就算是好奇感也會疲憊的,況且此時已經傍晚,天色將黑,所以許多人都收回注視的目光各做各的事。只有少許的孩子兒童圍繞著這一老一少轉,但並沒有靠近,他們被家裡的父母囑咐過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鎮上有一戶年久失修的房子,房子里的人早就搬到其它地方居住。先天之主交給年老的鎮長一些銀子,把這間房屋買下來,如果原屋主人回來,讓老鎮長將這銀子交給他。老鎮長思索了一下,答應先天之主的請求。其實他大可不必這麼麻煩,但是既然準備長住,那就免不了入鄉隨俗了。 

  天色漆黑中,先天之主推開年久失修,有些沉重地房門。 

  吱呀一聲,從半開的房門望去,一個常年無人居住的院子。 

  破舊的院子里有一顆大大的桑樹,還有三間破敗的房屋。看著滿院的荒唐狼藉,還有灰塵泥土蜘蛛,應天老人剛準備袍袖一揮,但是又停住了。 

  「藍劍,我們一起打掃如何?」先天之主對著藍劍淺笑道。 

  即使是在漆黑的夜裡,這一老一少還是能夠清晰視物,藍劍看了看這個院子,輕輕地點了點頭。 

  於是先天之主在手中變幻出掃帚等打掃工具,然後他讓藍劍拿著木桶去鎮外小河提桶水來。 

  漆黑的夜裡,無雲無星無月,寂靜安然,但是這並不能減少這一老一少的絲毫熱情。 

  看到灰塵,藍劍就找准一個合適的位置,鼓足了氣,猛地一口吹開,飛揚塵土中可以看到藍劍那髒兮兮的卻有笑意的俊臉。然後藍劍拿起手中的抹布仔細的擦拭著,而已經壞掉的門窗桌椅則交給先天之主來做。 

  剛開始的時候,先天之主還像木匠一樣進行修理,但是後來直接袍袖一揮,完整如新,而藍劍也是這般,手掌里霍霍有風,風過之處,潔凈非凡,然後他再將垃圾倒掉。回來之後看著這個雖然無法和中黃宮比輝煌壯麗,但是也整潔、簡單。不同的事物,帶來的感覺雖然不同,但是樂趣卻並不一定相差多少。 

  坐在整潔的屋子裡,桌上昏暗燭光閃爍。 

  「師父,我想吃飯……」藍劍不好意思的摸著肚子說道,而且最後「吃飯」兩個字說的也有些生硬。 

  先天之主沒有說什麼話,而是微笑地看著桌子,只見桌子上便出現藍劍所想要吃的飯菜。 

  藍劍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品嘗起來,先天之主卻長身而起,走到門前,看著黑夜發獃。時有冷風襲來,吹得屋內燭光閃爍,影影幢幢,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長也很朦朧。 

  看著黑夜,先天之主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只見天空上有黃鸝鳴叫,一隻漆黑的烏鴉自夜空中飛來,來到先天之主身旁,最後靜靜地停落在先天之主的肩膀上。 

  而此時藍劍也差不多吃完了,看見師父肩上的烏鴉,隨即放下碗筷,隨手擦了下嘴角,然後跑到先天之主身旁把漆黑烏鴉天玄抱下來抱在懷中。最後坐到桌子上拿起筷子對著飯菜指指點點,嘴裡還嘀咕的說著什麼。 

  又過了許久,先天之主轉過身來,看著藍劍正在和烏鴉說話。原來烏鴉對於這些美味佳肴並不上心,但是藍劍很傷心,認為他不給面子,於是便開始訓導它起來。 

  「你這是暴殄天物!」 

  「如此美味你都不吃,你要做什麼?」說著用筷子夾了一塊肉過來。 

  「吃不吃!?」藍劍惡狠狠地說道。烏鴉天玄那漆黑的宛如瀰漫死氣的眼睛轉了一下,然後緩緩轉過頭去。 

  藍劍剛準備繼續說話,這時轉過身來的先天之主說道「藍劍,不用了,天玄不會吃的。」 

  「為什麼?以前天玄不是和我吃一樣的東西的嗎?」藍劍有些不解。 

  「恩…你說天玄是什麼?」先天之主溫和的面孔上似是有了一點玩味的表情,嘴角扯起來露出淺笑。 

  藍劍似乎覺得師傅說的話莫名其妙,不假思索的說道「天玄不就是天玄嗎?」心裡還有些奇怪師傅問出這麼奇怪的話來。 

  先天之主走到藍劍身前,伸出寬大的灰褐色的右手,一握一提,天玄便被他放在了肩上,然後轉過頭去看著天玄那漆黑的瀰漫死氣的眼睛說道:「天玄是天玄沒錯,但這只是它的名字。它的形體是烏鴉,但是它又不是烏鴉,而是神的使者。」 

  藍劍略帶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師父,那麼什麼是神呢?書上說的神真的存在嗎?而且我感覺……」藍劍說著說著就覺得有些詞窮了,似是因為心中的猜測有點荒謬便沒有繼續說下去。 

  但是先天之主卻轉過身來看著藍劍淡淡的問道:「感覺什麼?……」聲音一如既往地冰冷,像生鐵那樣的沉重,但是眼睛里閃爍的光芒卻不是以往那樣的柔和,而是有些沉靜,漠不關心,如同黑水湖面那樣波瀾不驚。 

  藍劍被師傅先天之主的眼睛嚇了一跳,但還是接著說下去。聲音雖然不自然,但是果斷:「我發現師傅就像是神一樣!」 

  「哦?」先天之主像是聽到自己滿意的答案一樣,眼角重新出現微笑:「為什麼這般說呢?」 

  藍劍眼睛轉了一下,站起身來,頭頂直到老人雙肩的高度。 

  「師傅的能力肯定不屬於凡人,以前我在書籍中就猜想師傅不是普通人。後來我又看了一些修行秘典、軼聞之事,但是我發現師傅比書中所說的能夠翻江倒海、移山飛天的修行者厲害的多了。」藍劍沉靜在自己的思緒里把自己的想法等等有條不紊的說出來。 

  「而且!」藍劍忽然停頓了一下,看著先天之主的眼睛說道:「我並沒有修行,但是師傅竟然能夠讓我擁有和書中描述的修行者一樣的騰空之能,移山之力!所以我就想,師父必定遠超於修行者,那麼,師父很大可能就是那神龍見首難見尾,世人百聞未得一見的神仙一流了。」 

  先天之主看著藍劍,默然半晌,然後說道:「恩,沒錯,我就是那百聞難得一見的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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