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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顛倒是非黑白(中下)

  灰濛濛的天空下一共七隻巨獸圍成一圈,道守手持血紅色長槍眼神兇狠的望著巨獸,想要動手,但是怕弄巧成拙,可是他通過透支潛力獲得力量的做法有時間限制,所以左右為難,這時候他知道即便自己的實力經過提升,但是對付巨獸還是沒有可能,更不要說一共七隻巨獸還圍成一圈,且似乎是一個陣法。 

  翻轉長槍,血光在槍尖流轉,如果流水一樣的金光在槍身里遊走,如果不是現場形勢太壓抑,倒也是比較瑰美華麗。道守深呼一口氣,眼睛突睜,血紅色的,像是魔王一般,對著七隻黑色薄霧籠蓋的巨獸,下定決心,拚死一搏,時間不容得他浪費了。 

  道守仰天長嘯,天上的烏雲如同龍捲一般從高空反轉之下,最後落在道守的頭頂,七隻巨獸在龍捲的外圍紋絲不動,不過拳頭大的眼珠子轉動一下,一道綠幽幽的光芒閃過。道守身體上升,但是剛上升百丈左右便停下來,那裡有一道無形屏障阻止生靈穿透而過,這也是他之前不曾想著從高空逃走的原因,而且這無形屏障是隨著巨獸的出現而出現的。不過這都不重要了,道守揚槍東指,對準巨獸的頭顱,龍捲風中分出一股雲氣,瀰漫灰濛濛的光芒,壓抑血腥的氣息從那股雲氣中泄露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到達巨獸身前,瞬間變幻為一個房屋大小的骷髏頭顱,張開空洞的嘴巴,裡面霧蒙蒙的,似乎通往另一個世界,骷髏頭顱將巨獸含入口中,咔嚓咔嚓的咬合著,但是巨獸依舊在那,骷髏頭顱好像感覺到一絲不正常,稍稍退後一些,無神的空洞眼睛望向巨獸,巨獸抬起充滿野蠻氣息的獸爪朝骷髏頭顱拍去,骷髏頭顱好像被定在那,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巨獸爪子過來,而道守也在時時注意,眼神一眯,又一道雲卷過去,進入骷髏體內,骷髏的顏色加深一些,面對巨獸爪子似乎開始胸有成足,道守也是這般想,不過巨獸爪子一改之前準備拍死骷髏的手勢,堅不可摧的掃過半個骷髏頭,留下漸漸支離破碎的半個頭顱,巨爪再度返回,又將在空中搖搖欲墜,將要潰散的半個骷髏頭掃掉。道守眼神凶厲,這是被逼到絕路時才會有的眼神,孤注一擲,或者說已經絕望,身體隨著通天徹地的龍捲而去,手握長槍,槍尖透露森森血光,如同張開眼睛的魔王,對著蘇醒過來的第一個敵人發出致命的信息。獨面道守的那隻巨獸似乎也知道道守這一擊不好惹,如果大意真有可能戰敗,於是發出嗚嗚的低鳴聲響,其餘一動不動的六隻巨獸抬起頭顱,望向道守所在的蜿蜒龍捲,齊齊探出兩隻巨爪,伸向龍捲內部攪動,頓時風雲變幻,龍捲內部不穩,身處其中的道守身體有過一絲紊亂,但是他加大控制力度,巨獸的影響微乎其微,因為有源頭雲層的力量加持,道守的力量急劇擴大,而在場的巨獸好像有靈智一樣,同樣知道道守有恃無恐的原因,三隻巨獸望向高空,幾乎於同一時間消失,出現在頂天立地龍捲的上中下三個位置,無所忌憚的進入龍捲內部,瘋狂攻擊,龍捲開始化為絲絲雲氣潰散,至於在雲層之上的巨獸低頭看著漩渦,漩渦下方是龍捲,稍稍猶豫,一跳而下,身上散發淡淡的金光,把周圍的雲層定住,加上有兩頭巨獸在下方破壞,很快,龍捲便成為無頭之風化為雲氣散掉,這一刻,天空重新恢復之前霧蒙蒙的情形,和之前龍捲出現時的場景相比,倒像是天光灑落一般變得敞明許多。 

  此時,道守的攻擊也落在巨獸身上,巨獸似乎輕蔑的望向道守癲狂的面容,龐大的軀體稍稍上移,道守的那柄攜帶著孤注一擲力量的槍尖落在巨獸胸前的一塊形同令牌的紫色毛髮上,上面如同雕刻奧妙絕倫的符文。事實也和這差不多,那紫色毛髮瞬間變成一塊令牌,散發著淡淡的紫金色光芒,道守的槍尖被這光芒輕而易舉的接住,動彈不得,巨獸輕蔑的抬起爪子,朝道守輕輕拍過去,道守遭受重擊倒飛而去,身形無法控制,本來在其身後的雲氣反而替他阻擋一部分的阻力,但是力量卻透過**和巨獸施展的力量碰撞在一起,而那碰撞就發生在道守的五臟六腑,於是道守更加凄慘的狂吐鮮血,在其身後的巨獸這時候伸出巨爪,像是絲毫不在意的拍出去,實際上包含無與倫比的力量和殺傷力,道守在空中暫停一會兒,身上的骨骼幾乎全部碎掉,疼痛讓他神智模糊,即便想慘叫也因為疼痛的臉部扭曲而發不出聲來,只能露出歇斯底里的表情,不過巨獸終究不是人,絲毫沒有憐憫之心,見到道守從空中落下,癱軟的重重落在地上,齊齊朝前移動幾步,準備給道守最後一擊,了結他痛苦的生命。 

  兩隻巨獸從空中落下,龐大的身軀輕盈移動,幾乎於瞬間來到道守的上下兩個位置,一起伸出獸爪,擊向道守,道守瞳孔一縮,身子繃緊,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量讓他得以在空中翻身,險之又險的躲開巨獸的攻擊,然後使用千斤墜的招數於瞬間摔在地上,讓他本就碎裂的骨頭再度首創,疼痛讓他快要昏迷,不過死亡的危險讓他努力恢復一點清明的神智,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望著灰濛濛的天空和暗沉沉的烏雲,腦子裡想起許多東西,從出生的那一刻清脆嘹亮,到漸漸長大后的沉默寡言和不顧艱險的追求修行大道,再到少年成名,於朝廷大殿上被封為護國少年侯,接著慢慢成熟,南征北戰,一身戰果累累,國人見之仰慕,敵人見之聞風喪膽或者欽佩不已,沒有少年得志,沒有目中無人,道守從內到外散發的都是他人敬我一尺我敬別人一丈,絕沒有因為自己的地位和實力低看過任何一位努力上進但沒有多大成就的平庸失敗者,所以道守的品性在王朝內外也是廣有盛名。但是那怎樣?道守何曾在意過。 

  道守這時候作為一個失敗者,像是癱軟的廢物一樣躺在地上,想要站起來,想要匯聚哪怕一點點的力量都是不可能,眼神中的光彩漸漸消散,嘴角露出像是滿足,但也有遺憾的笑容。他沒有想劉子辰和那位交給他長槍的神秘人與這陰沉沉的世界有什麼關係,更沒有多少怨言,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如果真要說,那就是自己無法抵禦長槍富有靈性指引帶來的好奇感。可是如果再來一次,道守依舊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不管是何種在旁人看來多麼有激情的生活,只要接觸的久了,都會感到厭倦。像戰場這種充滿殺戮,幾乎沒有人性的地方,只有那些能夠漠視一切存在的劊子手才能夠坦然自若的一直待下去。道守早已厭倦,他從開始的蠢蠢欲動,到每戰必激動異常,到現在的麻木不仁,乃至於躲避,都代表他對戰場的這種厭惡。 

  人殺人,剛開始可能只是好奇心,但是殺多了,便會尋找人殺人之中含有的意義,以及自己為什麼要做的原因。 

  不知道是哪年哪月哪日,道守開始尋找,瘋了似得尋找,為了尋找,他甚至擅自離開軍營,離開紫金王朝,到敵人的陣營中去查看,到敵國的疆域內尋找答案。答案不知道找沒找到,但是他遍體鱗傷的回來了。 

  躺在病床上養傷的道守眼神空洞而富有哀傷的望著屋頂,不明白自己是不是找到了答案,他在問自己,為什麼敵國那些只是聽過自己名字,但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婦孺在知道自己名字的時候為什麼會露出那般痛恨的眼神?假如自己那一刻亮出自己的身份,道守相信會有人留下來與他爭鬥,可能是幼稚的孩童,也可能是行將朽木的老人,但這已經足以讓他迷惑了,他一直以來自以為高尚的護國行為又是代表著什麼呢? 

  身份暴露,道守在諸多強者的圍攻下艱難逃脫,但是身受重傷,實力在那段時間大幅度下降,甚至在其中一個月修為散盡,加上身上傷勢嚴重,就如同一個肺癆一樣苟延殘喘的活在世上。 

  深夜,幾乎是喪失活下去信心的道守走在一個村落中,一個貧苦的男人收留了他,男人只有年邁的母親和喪失掉生母的不到七歲的兒子。道守不敢告訴男人他的身份,只能支支吾吾的閃爍其詞,好在男人也沒有深究,以自己淺薄的家底為道守買葯療傷,可是道守身上的傷是人間的普通藥草能夠治好的嗎?道守沒有拒絕男人的好意,在心底里暗暗發誓,假如能夠活著回去,一定要讓人潛伏到敵國給這戶人家天大的財富。 

  敵人的勢力在本土上如魚得水,不到三天,就有人搜查到這個村莊,口頭上說是巡查受傷的強盜,讓這些無辜的村民能夠交出來,但是男人沒有,加上那天深夜道守走進村莊的,村莊里幾乎沒有人知道男人家中有這麼一個人。再過幾天,那群巡查的人又改口,將道守的真實身份說了出來,這一回,知道道守所在的人都心中一驚,但見到那男人面容平靜,也就不露破綻的互相對視一眼,不說話,可能是男人平日里的憨厚助人為道守種下的善果。巡查的人走了,幾個知道道守所在的人都圍繞著男人,尋找到一個靜謐的地方你一言我一句的商量,是交出去領賞金,還是冒著殺頭的危險繼續收留道守呢? 

  男人的沉默讓在場的其他人有些惱火,不乏為了那驚人賞金眼紅的人,可是男人的一句話讓在場的人都死了心:「假如真的是那個道守,那麼就算他現在重傷殺不了我們,可是他的死因被泄露出去,被他的王朝知道,肯定會派遣殺手過來屠戮村莊,一雪前恥的!」 

  就這樣,道守繼續在村莊中安靜的療養起來,而他也知道那群男人彼此之間的聊天所有內容,不是他偷聽的,而是男人告訴他的。 

  道守此時此刻躺在黃土地上,等著巨獸給他致命一擊,但是艱難的扭起頭顱看向巨獸,發現巨獸一動不動,好像被人控制一般,苦笑一下,認為是自己的錯覺,乘著這最後的時間繼續回想。 

  昏黃的燈光下,男人因為貧窮折磨而瘦削的臉上十分平靜,手中端著葯,家中年老的母親已經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加上老了聽力差,所以男人並不擔心自己的談話內容被母親聽到,至於年幼的兒子已經被他打發著到門外捉螢火蟲了。 

  「你是那個人吧?」男人將葯碗放到道守手中。 

  道守接過葯碗,看了眼淡黃色的藥水,處變不驚的抬起頭來,望向男人質詢的眼神,輕輕點頭,將葯碗放到嘴邊,吹了吹,或者說只吹一口,便不顧滾燙的溫度喝下去,喝完咂了咂嘴。 

  男人苦笑一聲道:「你就不怕我在碗中下毒?」 

  道守將葯碗放到床頭,微微直起身子倚在牆上,對著男人笑道:「死在你手上,值了。」 

  男人不解的搖搖頭,將自己做的木凳端過來坐上去,望向道守道:「你可知道今天又有人來巡查了,有人被那巨額賞金惹紅眼了,然後被我用你的魔頭名號嚇跑了。」 

  「什麼名號?魔頭?」道守皺起眉頭,想知道來龍去脈。 

  男人絲毫不避諱的全部講出,然後望著道守,略一猶豫道:「我見你是個好人才這麼做的。」 

  「好人?」道守苦笑著接著說道:「如果我是好人,那麼天底下還有壞人嗎?」 

  「你可以是好人的。」男人伸出滿是老繭的手摸了摸後腦勺,然後有些不知道怎麼說的尷尬浮現在臉上:「你應該能夠決定戰爭的起始吧,假如你回國,向你們的皇帝諍言幾句,免去一場戰爭,就可以少死多少人啊!我的父親當初就是在戰場上死亡的,我連一面都未曾見過,他的一切故事都是我母親講給我的,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他的屍首有沒有人幫著掩埋。」 

  道守不說話了,心頭像是被壓上一塊巨石,難受異常,腦袋如被重物襲擊嗡嗡作響,但又有一絲明白,低著頭沉默,好久才道出一句:「假如真能逃出去,我會按你的意思做的。」 

  男人似乎覺得自己做了一件非常偉大的事情,站起身來道:「看,你就是好人吧!」 

  道守傷好了,離開了村莊,是在夜深人靜的晚上離開的,離開的時候男人和他的兒子一起出來送他,稚童抹了抹臉上的灰塵,從懷中拿出一柄木劍交給道守道:「叔叔,這柄劍是我自己做的,你拿著,假如路上遇見什麼壞人,便用這劍打他們!」 

  道守眼睛柔和的望著稚童天真的臉,伸出手幫他擦了擦臉上的灰塵,在他體內留下一股力量和封印,假如時機到了,相信他能夠踏上修行路的。抬起頭來,將目光移到男人身上,道守道:「多謝大哥了,等我回到故國,我會讓人來致謝的!」 

  男人連忙搖頭道:「不用了。」低頭瞥了眼兒子說道:「這麼做會讓人起疑的,加上村裡不少人知道你的事,我就是拿到錢也不敢用啊!」 

  道守輕輕點頭,不說話,一切在他心中自有安排。 

  安全的回到紫金王朝,道守的玩忽職守並未讓皇帝大發雷霆,反而多有關心和慰問,為了幫道守報仇,已經成長起來的皇帝決定揮師北上,讓那個國度的人嘗嘗血的代價,道守極力婉拒乃至於後來的諍言反對,也未能打消皇帝的意思,那一刻,他才明白一切都是皇帝的意思,他想要在自己的在位之年裡開疆拓土,成為一代神勇皇帝。 

  道守再次披甲挂帥,身後跟隨著連綿不斷的軍隊。在上陣殺敵的前一天晚上,道守望向曾經待過的那個村莊方向,將稚童送給自己的木劍拿出來,苦笑一聲,眼睛里淚光閃爍,有些哽咽,輕聲道:「對不起,叔叔保護不了自己。」然後道守將木劍刺向自己的手掌,穿透而過,血流淋漓,疼痛的感覺讓道守有一絲安慰,接著長嘆一口氣,轉身回營,迎接第二天黎明的戰爭。 

  道守依舊凱旋而歸,可是他的心情極為沉重,特別悲傷,因為他派遣到敵國腹內尋找到那個村莊時發現,整個村莊都被安上通敵賣國的罪名殺掉。當知道這個消息時,道守獃獃的站在那,渾渾噩噩,不知如何是好,讓周圍的侍衛大吃一驚。道守揮揮手讓所有人下去,自己一個人癱軟的躺在座椅上,就像在男人家貧窮屋內的硬板床上一般。想了許多,但道守依舊毫無頭緒,對這個正在交戰的國度也沒有多少恨意,他覺得男人所在村莊的被屠殺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戰爭的意義是什麼?道守還沒有想明白,劉子辰所說的七年之約便到了,拿到長槍,又在戰場上度過一段時間,苦悶不知道做什麼的道守跟隨長槍的指引來到古石壇。 

  此時,瀕臨死亡的道守心中波瀾不驚的閉上眼睛,輕聲道:「叔叔知道了,叔叔知道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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