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妖精，幽靈
退出模擬器之後，葉舟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無論是那來自相鄰維的強大敵人、還是為了對抗這個敵人華夏所付出的努力，都在給他帶來了強烈的衝擊。
這個民族似乎從誕生的那一刻開始就在持續不斷地面對危機，然後又在這些危機中不斷成長。
艱難困苦，玉汝於成。這句話用來形容華夏似乎也很合適。
他從沙發上坐起，一口喝掉了杯子里已經涼透的茶水，隨後站起身走到了門外，在門前院子的台階上靜靜坐下。
此時已經是深夜，氣溫仍然沒有降低，但晚風卻一如既往的涼爽。
他的腦子裡仍然回蕩著這次模擬中獲取到的那些概念，相鄰維、熵增跳變、烽火一號、補天計劃.……
這些明明極為陌生的名詞此刻就好像烙印在了他的腦子裡一樣，無論他怎麼試圖去暫時忘記，卻都是徒勞無功。
他沒有辦法放下自己的擔憂，沒有辦法說服自己這樣的危機不會在這個時間線出現，並且，更嚴重的是，量子幽靈已經出現了，那就意味著，距離相鄰維通道打開，很可能只有一步之遙。
想到這裡，葉舟深深吐了一口氣，隨後叫上早就等在一邊的武平，驅車向陳昊的住處駛去。
武平早已經習慣了葉舟這樣的深夜行動，所以也根本沒有多問多說，只是在出門之前順口問了一句，要不要就近買一份宵夜帶過去。
畢竟在他眼裡，葉舟是從晚飯時間開始就在沙發上睡到了現在。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男人每次深夜出行必然是有重大發現，這種睡一覺就能獲得重大發現的能力，還真不是普通人能羨慕的來的。
一路上閑話不談，當葉舟拎著一大份燒烤走進陳昊房間的時候，他早就已經洗好了臉、泡好了茶在等著了。
「你沒睡？都這個點了。」
陳昊無奈地笑了笑，回答道：
「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啊，凌晨兩點不睡覺跑來折騰別人。我這是剛洗了把臉，已經清醒了。」
「大晚上的還吃這麼油膩的東西，我看你是徹底把飲食建議丟到一邊了……」
「你就說你吃不吃吧！」
葉舟沒好氣地說道。
「吃，吃，怎麼不吃。」
一邊拿起烤串塞進嘴裡，陳昊一邊繼續問道：
「什麼事情那麼著急？核聚變第一壁材料有進展了？」
葉舟微微點頭，回答道：
「是有進展，但重點不是這個。」
「重點是什麼？」
葉舟沉吟片刻，組織好語言之後，從頭到尾把相鄰維入侵的細節給陳昊講了一邊，尤其是在講到能量窒息給整個人類社會帶來的影響時，他特意突出了整個西方世界的崩潰，從而去加深陳昊對事態嚴重性的認識。
陳昊對葉舟話語中的一些專業術語並不太理解，於是葉舟便只好一個個解釋過去，在最終解釋完成之後，陳昊的眉頭已經緊緊皺了起來。
「所以，我舉個例子，你看看我說的對不對啊。」
看到葉舟點頭，陳昊繼續說道：
「首先，我們的這個宇宙就像一個魚塘，我們就是魚塘里的魚，而能量則是水。」
「我們必須依賴水才能活下去，也必須通過對水的利用，才能使科技和社會得到發展。」
「相鄰維入侵的意思是，有一個隔壁的魚塘，不知道因為什麼樣的原因，他們突然突破了田埂的隔離，在我們的魚塘和他們的魚塘之間鋪設了一條管道。」
「這條管道不斷地在從我們這邊向他們那邊抽水，直到把我們的水全部抽干，他們才會停手，對吧？」
葉舟嗯了一聲，補充道：
「用熱量來表示會更好理解，我們現在是在一間四面漏風的房子里，來自相鄰維的高等文明在不斷抽走我們這間房子里的熱量，而我們沒辦法堵上破損的窗戶，想要維持熱量保證生存，就只能是生火。」
聽到葉舟的話，陳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後開口問道：
「他們是通過什麼方式抽走我們的熱量的？」
葉舟搖搖頭，回答道：
「在科技達到同等水平之前，我們不可能知道具體的原理。但是，你可以將其抽象地理解成，有一個妖精控制著一台空調，它會根據我們房間里熱量富集的程度調整位置，用最高的效率把我們的熱量抽走。」
「我們不能直接幹掉這個妖精嗎？」
葉舟苦笑了一下，回答道：
「我們連相鄰維通道怎麼打開都不知道，怎麼去幹掉那隻妖精？準確的來說，不是不知道怎麼打開通道，甚至我們連通道是什麼形態、在哪裡、妖精又是一種什麼東西都不知道。」
「跟他們直接對抗是痴人說夢，唯一的可行辦法就是在短時間內創造更多的能量，暫時維持能量交換平衡，從而保證我們這邊的基本規律不受影響。」
「這不跟古時候納貢一樣嗎？」
陳昊皺著眉頭吐槽道。
「.……你這麼一說，那還真就是納貢，但問題是，就算是想納貢，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沒這門路呢。」
「他們造不出基於核聚變的大型能量調諧裝置，所以也無法利用西拉德富集效應，對他們來說，熵增速率增加是大範圍、不可控的。」
「所以，這種能量交換對他們的影響也更大-——相比起用幾台核聚變裝置餵飽他們，全球範圍內的能量密度下降更加致命，而且致命程度是上升了好幾個數量級的。」
「真他么憋屈啊.……」
聽到這裡，陳昊不由自主地感嘆了一句。
他本來以為在超越丑國之後，整個華夏就再也不用受這種壓迫之苦了，但萬萬沒想到，才剛剛解決、甚至都還沒有徹底解決同一個星球上的敵人，居然又跳出來了一個來自另一個維度的敵人！
這你找誰說理去啊？
沉默了片刻后，他繼續問道：
「所以你的建議是什麼？現在就要啟動烽火項目嗎？」
葉舟皺著眉頭搖了搖頭，回答道：
「不，這個項目對現在的我們來說太超前了，我們不知道相鄰維入侵會發生在什麼時候，如果盲目地去做超前準備的話，很可能會造成適得其反的效果。」
「我的意思是，我們應該把對相鄰維的理論研究提上日程，並且在領導層內部樹立起對相鄰維入侵的危機意識。」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們還應該組織各國間的同盟，說服他們放棄爭鬥，跟我們一起共同對抗那個人類的敵人。」
「雖然我知道這個策略能具體實施下來的可能性很低，但我們總得試試，畢竟，如果單靠我們孤軍奮鬥，那實在是太難了.……」
說到這裡，葉舟心裡有些感嘆。
似乎在他模擬的劇情里，華夏始終都是以一己之力對抗著世界，這可以說是一種孤勇，但也不可否認，這是人類的悲哀。
在這樣的重大危機面前、在已經有華夏帶頭的情況下，居然還沒辦法放下那些蠅頭小利、放下那些成見和短視來共同禦敵，這樣的所謂「人類」，還留著他們有什麼用？
乾脆讓熵增跳變把他們全部吞掉得了。
不過，這個想法他肯定不能說出來-——太反人類了。
對面的陳昊贊同地點頭，隨後說道：
「我會像上級報告的，這是一個重大的發現，意義不比核聚變本身要小。放心，我們不會忽略的，之後的所有進展和策略，都會向你通報。」
「不過話說回來，我們真的就沒有一點關閉通道的機會嗎？比如我們直接用量子幽靈把那個妖精殺了.……」
「等等！」
葉舟的眼睛陡然睜大。
量子幽靈、妖精、相鄰維、能量交換、量子計算干擾.……
林零似乎說過，她的研究課題，就是跟相鄰維有關來著。
然後，那個出現過兩次的量子幽靈又反覆暗示了林零跟自己的關係，甚至隱約也暗示出，量子幽靈本身，就跟林零有某種聯繫。
所以，很有可能的情況是……
那個量子幽靈確實與林零有關，甚至可能它就是未來的、因為某種極端事件比如粒子爆轟、熵增跳變而產生特殊概率雲形態，而這團概率雲的本源，就是林零。
林零是量子幽靈，也是看守「空調」的那隻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