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雪山之下,華夏某哨所。
對於哨所的官兵來說,這是平凡而簡單的一天,按時起床、按時巡邏、按時訓練,結束一天的任務之後,回到營房裡舒舒服服地洗一個熱水澡,然後看一看當天的新聞,如果時間充足,還可以組織集體看看電影、放鬆放鬆。
這樣的生活來得並不容易,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強大的後勤投送和保障能力,其次,還得需要碾壓式的實力,從而讓對面不敢輕舉妄動。
是的,在第一批次單兵外骨骼運抵之後,這個哨所已經很久都沒有跟對面發生衝突了。
這並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試想一下,如果你的對手人均投石機,站在七八十米甚至兩三百米之外就可以把密集的石頭扔到你頭頂上,你還有什麼心思去跟他們衝突嗎?
想要頂著「石雨」衝過去?
衝過去能幹嘛?蹭人家澡堂洗熱水澡?
這倒不失為一個解決洗澡困難的好辦法,唯一的問題就是,去了,就不一定回得來。
所以,這兩三個月里,這一片本來應該劍拔弩張的區域一直風平浪靜,甚至平靜到狼牙棒都開始有些生鏽了。
不過,這樣的平靜似乎也已經進入了最後的階段,隨著陰方一批新式裝備開始靠前部署,哨所里的所有人都嗅到了一股肅殺的臨戰氣息。
這種氣息在陰巴兩方開戰之後愈發濃郁,但讓人奇怪的是,哨所的指揮系統似乎沒有對這種情況做出任何反應。
仍然是一如既往地訓練、巡邏,開會講的也是諸如要求少吃儲備用的水果罐頭、禁止在生活區吸煙、禁止隨意向對面丟石頭、以及外骨骼保養要點之類司空見慣的內容。
許多剛剛來到不久的新戰士甚至都對這種氛圍產生了疑問,他們跑去問自己的班長、問班裡的老兵、甚至去問炒糖色的炊事員,但得到的回答永遠都是一句話:
「好好訓練,該你幹活的時候,自然會通知你的。」
這樣的回答顯然不能讓這些數量不多的新兵蛋子們滿意,但由於紀律要求,他們又不能私下討論,於是乎,就只好把這種苦悶的壓力憋在心裡,或者發泄在丟向遠處天空的石頭上。
餘裕就是這些新兵蛋子中的一個,這一天,看完每天例行的新聞聯播之後,他沒有像其他戰友一樣去活動區健身鍛煉,而是自己一個人走到哨所邊緣,坐在某一塊巨石之上,靜靜地看著遠處即將落下的夕陽。
他的心情很複雜。
一方面,他對可能要到來的考驗感到忐忑,但另一方面,他又覺得,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不是什麼聞戰則喜,不是什麼建功立業,只是……一個小小的,報仇的機會。
上一次的外骨骼送來之後的衝突他也參加了,但他總是覺得少了點什麼,總是覺得還不夠,他心裡有一團火,一直在燒著,燒得他的骨頭都有些發癢。
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有確切的消息呢?
實在不行,乾脆直接去問問政委吧?
不過好像這點事情就跑去問他,總感覺自己太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想到這裡,餘裕深深嘆了口氣。
正當他打算起身離開的時候,一隻手卻突然按住了他的肩膀。
餘裕抬頭一看,正是自己的班長金宇。
「班長.……」
餘裕下意識地想要起身,但卻被金宇一把按住,隨後,後者開口說道:
「坐吧坐吧.……怎麼的,心裡有想法?」
看著金宇探尋的眼神,餘裕猶豫片刻,開口說道:
「還是那些事兒.……總覺得沒個計劃,心裡沒底。」
金宇笑了笑,回答道:
「這不是什麼計劃不計劃的事情,我也跟你說過了,如果有行動,上級肯定會提前通知我們了。現在還沒通知,就說明還沒到那個時間點上。」
「所以,安心等著就好了。咱們的訓練不也沒落下嗎?後勤不也沒落下嗎?有什麼可擔心的啊?」
餘裕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
「班長,我不是擔心-——我不是擔心我們打不了、打不過,我相信咱們這個隊伍里不會有任何人有這樣的擔心。」
「我們擔心的是.……哎,怎麼說呢?就是覺得.……像要以前上學的時候要考試了一樣,又想考,又有點怕去考。」
聽了餘裕的話,金宇笑著點了點頭,回答道:
「這種心態是正常的——第一次嘛!我記得我那時候也是跟你一樣的心態,聽到對面有點風吹草動就恨不得上刺刀嗷嗷衝過去,年輕氣盛嘛!」
「這種心態有好處,但是也有壞處。我問你,你上了那麼多軍事理論課,覺得打仗最重要的是什麼?」
餘裕愣了一愣,他的腦子裡閃過了很多答桉,什麼裝備啊、人員素質啊、大無畏精神啊、後勤保障啊……但這些答桉在短時間內都被他一一否定。
在這種時候問出這樣的問題,金宇想要的顯然不是普通的答桉。
猶豫片刻之後,他搖了搖頭,乾脆地回答道:
「我不知道,還沒打過。班長,你直接告訴我吧。」
金宇無可奈何地瞪了他一眼,抽出一根煙遞到他手裡,隨後自己也點上之後,才回答道:
「我這麼問你,其實也是想分享一點我的想法。」
「就像我跟你說的,很久之前,我跟你也是一樣的心態,但是隨著經歷的事情越來越多,我的感悟也越來越多。」
「這個問題我先不告訴你答桉,我先問你另一個問題:這兩天陰巴衝突,你覺得他們最大的問題是什麼?」
餘裕沉思了片刻,回答道:
「準備不足,倉促應戰。無論是陰都還是巴羊,他們都存在戰略戰術準備不足的問題,現代化軍隊的戰術協同完全沒打出來,空地一體化作戰成了擺設,本來應該作為殺手鐧的東西被甩出來捉對廝殺,搞得好像古代軍隊衝鋒之前兩軍將領單挑一樣。」
「這場仗的導火索是巴方偵查小隊的覆滅,根據我們收到的公開消息,其實那支小隊在全員陣亡前已經向巴方傳遞了情報,爭取了至少6個小時的時間。」
「但是這6個小時的時間,巴方完全沒有利用起來。」
「如果是我們要打的話,一個小時完成全軍集結,一個小時完成戰術部署,電子干擾機配合預警機、空優機前出凈空空域,對地攻擊機和遠火針對重要點位執行預打擊,運輸機編隊進行空降投送,建立前沿預警陣地。」
「然後,地面快反合成旅開始前出鞏固預警陣地,機械化跟進,防空旅協助有限的空中力量最大程度奪取制空權,對前沿陣地空中打擊半徑內的敵方機場進行火力投送,切斷對方補給。」
「完成這些之後,人員開始跟進打掃戰場,鞏固後勤補給線,將預警陣地轉化為中間補給陣地。」
「之後就簡單了,按照這個路線一步步向前推進,直到打到新德里去。」
「這還是我按照巴方的力量做的推演,實際上如果能有我們的人員和裝備的話,我們完全可以利用空中優勢直接建立空域管制,然後合成旅快速突擊,利用空中火力直接到對方的腹地建立支點,再不斷擴大支點防守範圍,形成鉗形攻勢,一次性把對方的前線部隊全線擊潰。」
「我記得有一年滿廣志就是這麼打的,紅軍完全都被打懵了——陰都那些人,肯定不可能強的過北部戰區。」
聽完餘裕的話,金宇讚許地點了點頭,開口說道:
「看來理論課你是認真聽了的,不錯不錯,分析得很到位。但是你有沒有注意到,你這些戰術,跟巴方實際的的戰術存在一個巨大的差異,知道是什麼差異嗎?」
餘裕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有想到,金宇便直截了當地開口說道:
「從容。」
「從容?」
「沒錯,從容。你知道每一步該怎麼打,知道每一步可能會遇到什麼結果,也知道怎麼去應對這些結果,所以,你可以打得很從容。」
「而打得越從容,犯的錯誤也就越少-——至少不會出現陰都那樣空戰忘記關應答機的情況。」
「我知道你們很急,尤其是新兵,剛剛來到這裡,急著要建功立業,急著要保家衛國,急著要報仇雪恨,這是好的,但是,不一定是對的。」
「我們投入了巨量的資金,建立了這片高原上最強的補給線,配置了可能是整個南亞、中亞最強大裝備,進行那麼多的理論教育、戰情研判,不是為了讓你們不顧一切地去衝去打,而是為了,真正到那一天的時候,能打得從容。」
「就好像單兵外骨骼運來之前,我們能像現在那麼輕鬆嗎?不能吧。」
「所以啊,你要學會去調整,學會去等待,學會把自己的心態穩定下來。」
「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用最小的代價,去取得最大的戰果。」
聽完金宇的話,餘裕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後點頭道:
「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了?說說看?」
「報仇也是一件需要從容以對的事情。」
金宇哈哈一笑,回答道:
「當然。百世之仇尤可報,況九世乎?不用著急,該來的,都會來的。」
說著,金宇站起身拍了拍餘裕的肩膀說道:
「餘裕,晚上早點睡吧。很快,就要到考驗你們的時候了。」 ……
臨近九月底,在陰巴邊境打得焦頭爛額之際,這片高原之上的雙方,也終於有了動作。
陰方調集大量先進裝備,後勤補給線全力運作,最先進的丑國高原作戰裝甲車靠前部署,直逼雙方巡邏路線交匯點。
陰方國內大肆炒作這一行動,在他們口中,自己的國家似乎真的已經佔據了碾壓性的優勢,然而,對於這樣的挑釁,那隻兔子卻仍然沒有做出任何軍事上的回應。
國際輿論對此大放厥詞,甚至連最冷靜的丑國都開始以為兔子要認慫了,但就在這種論調發展到頂峰的時候,數架飛機從某軍用機場起飛。
於是,當天上午10點,直到第二天下午18點,靠前部署在高原戰線的3支陰方部隊,全部失聯。
電磁遮蔽時長達到了史無前例的32個小時,在這32個小時里,三支先進的機械化部隊,連一條求援的信息都沒能發出去。
兔子的電子對抗手段再一次刷新了國際軍事領域的認知,在遮蔽還沒結束的時候,陰方便開始了全線後撤。
他們本以為這次干擾的範圍最多不會超過一百公里,但實際上,直到後撤到邊境後方150公里的戰備基地時,他們的無線通訊仍然受到嚴重干擾。
所謂的「高原戰線」,根本還沒開始,就宣告了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