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超然的存在，更需要超然的監督

  會議結束之後，葉舟跟陳昊一起坐上了返程的專車。在車上，陳昊有些感慨地說道：「今天這場會雖然涉及人員不多，但是，我總感覺，這次的會議會被載入史冊。」葉舟點點頭，回答道：「倒不至於說載入史冊那麼誇張.……但肯定是一個里程碑。」在很久之前，葉舟跟陳昊討論的時候就提到過，持續不斷的技術突破一定會改變官方乃至整個國家的運轉方式，無論是在資源配置、工作方法、決策流程等等方面都會發生變化，而總技辦也正是基於這種預測而設立的。全產業飛刀模型是它的第一次試水，今天的由上自下的資源配置優化則是它走向成熟的標誌。這種運作方式的轉變將會給國家發展帶來重大影響，它的關鍵意義不僅僅在於提高了效率，更在於對人員意識、人員素質的潛移默化的提升。當所有人都意識到官方工作進入快節奏高效率的區域時，人浮於事、表面工程這樣的陋習將會大大減少。這將是一次內部的凈化。火種慢慢燒得越來越旺，在技術這個巨型鼓風機的影響下，越來越熾熱的火焰，將會逐漸把那些雜質燒得一乾二淨。只是，如果能夠更快一點、更勐一點，讓這把火燒到資本市場上，大概就能徹底進入到告訴發展時期了。沉默了片刻，葉舟的臉上突然露出些笑意，他轉過頭看著陳昊說道：「說起來，今天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國內這些位高權重的人當著大老闆的面吵起來-——吵得還那麼凶，這也是個好的趨勢。」陳昊點點頭，回答道：「很正常，其實這才是健康的討論方式，雖然說看上去不那麼體面，但是，無論是效率還是結果，都達到了最高的預期。」「這種工作方式以後還要不斷地推廣開來，每次討論會都開成彙報會是不行的，浪費時間又浪費精力，內耗太多了。」「怎麼聽起來你一副深受其害的樣子啊？」「那可不嘛！你又不用管這種小事，肯定是我給你扛下來了咯。」說著，陳昊有些自嘲地搖了搖頭。他最近這段時間確實太累了，總技辦的事情一件接一件，而往往50%的精力都要浪費在跟各個部門的扯皮和內耗上，每次遇到這種情況，他都崩潰得恨不得給那些人一個嘴巴。唯一讓他有所安慰的是，之前葉舟提議設立的「火工」組織算是真正發揮了作用，他們收集的一系列情報和信息為陳昊的監管提供了很大的便利，在幹掉一批虛與委蛇、以權謀私的蛀蟲之後，工作相對來說確實簡單了一些。想到這裡，他繼續開口說道：「火工的事情，如果你有時間的話還是分出一些精力來管一管，我說的直白一點，這個組織在未來地位會越來越高，很可能成為你直接參与決策的重要依據。」「雖然現在你已經有了很大的決策權，但這樣的決策權對於一個戰略科學家來說還是不夠的-——你還得拿出更具有說服力的東西。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葉舟點點頭，嗯了一聲。陳昊的意見實際上也代表著上級的意見，之前上級之所以設立火工組織，實際上也是出於對葉舟的信任，或者說，出於對他所代表的立場的信任。因為燧人，是這個國家、乃至整個世界來說，唯一一個超然的存在。他沒有太多的個人訴求，也不屬於任何一個派系，任何人都無法通過利益來對他進行綁定，所以，他是天然的引導者，也是天然的監督者。想到這裡，葉舟開口說道：「我會盡量分出一點時間的，不過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你最好還是幫幫我。」「我不適合介入太多。」陳昊搖頭回答道。「你不相信我？」葉舟的眉頭微微皺起。「我不相信我自己。我跟你不一樣，我不是技術的領導者，更不是天生的聖人，我所面對的誘惑要遠遠多過你。」「你聽過馬羅斯需求層次理論吧？你已經走到需求的最高層，甚至已經超越最高層了，而我還沒有。」「所以，我不能去測試我的人性。與其相信我能抵擋誘惑，不如直接遠離誘惑。」「當然，我肯定會幫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的，但是我想要告訴你的是，你是開路的先鋒，你不僅要把道路開闢出來，還要保證大部分人都要走在這條路上，而不是，在某個交匯的岔路口，就轉身走上錯的路。」葉舟鄭重地點點頭，隨後，兩人默契地沉默下來。在這一刻，他們都需要更多的時間，來去想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情。.……數千公里之外，陰都，旁遮普邦。瑞克什帶著女兒蓋世瑪走在回家的路上，就在剛剛，他們到鎮上的女子學校給女兒報完了名、交完了費。剛剛到手的六萬三千盧比幾乎消耗一空，他甚至捨不得再帶女兒坐車回家，一大一小兩人只能拉著手，艱難地在黃土漫天的小道上跋涉。「以後去了學校，你要好好上學，你一年的花費就是我們一家人三年的花費，如果浪費了，你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明白嗎？」他的語氣嚴厲，但卻並不粗魯，這正是他與周圍其他農民的區別。他的天賦其實並不差，如果不是因為貧窮、因為某些名義上已經廢除，但實際上仍然牢不可破的制度的話，他大概也會是一個讓人敬仰的高學歷人士。女兒默默點了點頭，她仍然沉浸在一次性花掉這麼一筆巨款的震撼中，良久之後，她才開口說道：「爸爸，我以後可以不穿鞋去學校嗎？」瑞克什低頭看了一眼女兒腳上那雙已經布滿塵土的、看上去破舊不堪的鞋子，有些疑惑地問道：「為什麼？你的學校里不全是有錢人，他們不會因此看不起你的。」蓋世瑪搖了搖頭，回答道：「我知道。我剛才看到了，學校里有些人就是沒有穿鞋——可以節省下來，你們可以.……」「我不需要你在這方面節省，我會賺夠錢的。」還沒等女兒說完，瑞克什便開口打斷。他的臉上充滿了期許的神色，因為他對自己剛才說的話確實很有信心。是的，他會賺到錢的。小麥的價格已經越來越高了，而現在田裡種的小麥再有一個多月就可以收穫，只要把這些小麥賣出去，他就可以用高價小麥換來的錢去購買現在市面上低價的麵粉。這是一個簡單的數字遊戲，雖然自己的鄰居並不懂，但自己卻敏銳地抓住了機會。繼續推廣下去，也許自己可以藉助這個機會，成為一名商人？這樣的話，自己也許就有足夠的能力讓自己的女兒上完學-——甚至上完高中。至於大學？那個目標太遙遠了，不過，也不是不能期待。瑞克什的臉上露出幾分發自肺腑的笑意，他不由得有些感嘆。生活正在變得越來越好了啊。.……然而，就在他滿心歡喜地期待著生活的變化時，一隻國際資本力量正在悄悄進入陰都。adm，全球四大糧商之首。他們已經跟陰都本土的糧商聯合在了一起，正不惜重金地收購著市面上僅存的庫存小麥。而這只是他們的第一步計劃。當籌碼全部吸收到位之後，他們將會立刻在糧食期貨領域，展開他們的動作。到那個時候，手握最多籌碼的他們將會主導整個陰都市場的小麥價格，從而進一步的，衝擊那個山脈另一側的、更廣闊的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