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一座沒有墓碑的墳墓

  這場聲勢浩大的爭奪鑰匙的「展銷會」中，唯一缺席的大國就是丑國，他們終究沒有放下自己作為曾經的領跑者的自尊，打算用自己的技術積累和市場政策優勢去跟華夏競爭。畢竟在他們還掌握著世界經濟權柄的現狀下，反傾銷、技術制裁仍然是他們可以走的路線。不過，留給他們的時間，確實不多了。.……海的那一邊，戰略分析辦公室。在今天，這間小小的辦公室里擠滿了人，他們面前是幾塊巨大的屏幕，而屏幕上投影的是國際油價的最新走勢。按照之前華夏方面發來的公告，他們將要在今天，把國際油價抬升到預定的40叨樂每桶。站在屏幕前的分析員正在向所有人講解當前的情況，但事實上，他也確實沒有什麼好講解的。因為根據他們所收到的提前通知，華夏方面只明確了兩條信息：第一，油價會維持在40叨樂每桶到45叨樂每桶的區間運行。第二，華夏方面使用的策略不會給己方帶來新的負面影響。至於他們要怎麼做、用什麼方法去做，他們一概不會透露。所以其實說到底，這個會議室里的人能夠做的唯一的事情，只不過是盯著屏幕上的數字而已。「.……所以，目前的情況就是這樣的，當前國際市場9月期貨價格是0.6叨樂每桶，在一天之前，這個數字還是13，但因為華夏高調宣布全國光伏電站全面併網，期貨價格在一天之內幾乎跌破負數。」「我們認為，對方之所以沒有放任油價跌破負數，純粹是出於對他們自身的利益考慮而已。」「他們不想出現太多的套利者，以免增加後續的工作難度。」「但是，即使在這個價格上，要想吧油價重新拉回40叨樂的價格區間，也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們可以推測到他們可能會使用的許多策略，包括限制產能、限制運力、金融市場操作等等，但是我們沒法預判這些措施的效果。」「總之，今天能否到達40叨樂每桶是一個關鍵的里程碑，這關係到我們合作能否執行下去。」「同時，如果他們沒辦法在限定時間內完成協議中的要求的話，我們就能以此為依據，在之後的執行過程中做出適當的調整-——我想，大家都明白我所說的調整是什麼意思。」會議室的眾人點點頭，強森默默地敲擊著鍵盤，在腦海中推演著他們已經確定好的策略。按照計劃，今天的這場金融市場上的交易將會決定後續的協議執行，正如分析員所說的，他們將會採用一切的必要策略來阻止華夏方面達成40叨樂油價的目標，從而奪回己方的主動權。這樣的操作看上去極為反直覺，與他們的最終目標背道而馳，但也只有這樣做，才能在最大程度上保住他們的利益。想到這裡，他開口問道：「我們的資金籌碼準備好了嗎？」「已經全部就位了，只要等到開盤，我們就會用最快的速度把價格打到負數以下。」「同時，我們也已經安排了儲備油資源的釋放-——嗷洲和楓葉國的，他們會協助我們把增加價格上漲的阻力。」「這一套策略下來，我想無論如何，在一周之內，油價都無法上漲，畢竟無論在調動的資金上、還是石油儲備量上，我們都仍然佔據著優勢。」強森點點頭看向會場中的眾人，然後繼續問道：「各位對我們的策略是否還有疑問？我們的操作馬上就要開始，如果我們還沒有達成徹底的一致意見的話，那麼最好在現在就提出來，我們還有.……15分鐘時間。」沒有人回答他。實際上，他的這項決策在提交到白房子進行決策的時候面臨了大量的阻力，每個人都懷疑他這麼做到底能否成功，懷疑在協議執行的關鍵時間點上，這樣的舉措會不會進一步激怒華夏方面，讓他們採用更加激進的策略。如果這樣的擔憂成為現實，那麼，己方所面對的將會是更加沉重的壓力。但最終，強森還是力排眾議確定了策略。跟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爺們不同，他一直認為自己所在的位置是這場能源戰役的最前線。自己能夠嗅到這個戰場上的硝煙，能看到老爺們看不到的槍炮火光，同時也知道，應該怎麼做，才能在這樣的槍林彈雨中活下來。必須要賭一把，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一旦喪失了這個主動權，在之後，他們將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良久之後，坐在會議室角落的一個白髮男人才舉起了手，強森向他點頭示意，後者開口說道：「抱歉，我並不對強森的計劃有什麼異議，想法的，之所以在這個時候發言，我是想要告訴各位一件事情。」「我想告訴各位，你們一定要對我們的策略有絕對的信心。」「我們把控這個世界的金融權柄已經上百年了，在這漫長的時間裡，我們也許經歷過失敗，但我們從來沒有真正潰敗過。」「過程中的波折不會影響最終的結果，我相信，只要我們能堅定地去做，勝利的天平一定會倒向我們這邊。」「換個思路來想，我們的對手一直把他們自己稱作擁有數千年歷史的文明古國，可是，他們加入國際貿易這一場大遊戲只不過才20年而已，他們甚至連規則都還沒有摸清，怎麼可能戰勝我們、和我們的聯盟呢？」「當然，在之前，依靠一些偶然的技術突破，他們的確取得了一定的優勢，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各位，我們的相關技術也已經進入了最後的研發衝刺階段——只要再給我們爭取兩年的時間，我們就可以徹底奪回那些本來就屬於我們的東西。」「所以，強森，放手去做吧，我相信你-——這也是白色房子的意思。」強森感激地點了點頭，他知道，在這樣的時刻，能有人站出來為他鼓勵軍心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這次的行動涉及許多不同的部門、涉及眾多利益團體，而這些短視的利益團體是不能見到任何短期的損失的。一旦損失超過他們的心理防線，他們就會立刻抽身離開，而這種離去對整個計劃造成的影響是極其可怕的。會議室中沒有人再說話，15分鐘很快過去，操作正式開始。所有人都緊張地盯著屏幕，短短兩分鐘之後，屏幕上劃過了一條筆直的垂線，9月石油期貨價格直接跌破0元關口，突破到-10叨樂位置。隨後，油價繼續下跌。「開始發布釋放儲備油的新聞吧——用我們控制的媒體，用最快的速度擴散這個消息，我們必須馬上看到消息在期貨市場上的反應。」「明白，我們現在就去公布。」強森看著不斷下跌的油價深深舒了一口氣。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的策略執行得一切順利，在眾多資本的操控下，國際油價下跌的趨勢雖然已經放緩，當仍然在-15到-10這個區間徘回。這意味著市場信心已經受到了嚴重打壓，疊加本來就存在的對傳統化石能源市場的擔憂，期貨市場對石油的預期幾乎已經跌到了冰點。這是極為冒險的操作，雖然對後續的拉抬油價己方也已經準備了一系列的後手，可如果現在用力過勐，那麼，一切就將變得不可收拾。但，正如自己的對手一直在做的那樣，只有置之死地才能後生，不是嗎？這是一手死中求活的棋。兩個小時之後，嗷洲和楓葉國同時宣布釋放儲備油的消息擴散到全球，油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勐衝到-29刀的最低位，而這是國際公認的原油儲備成本基線。這也就意味著，一桶油要從賣家轉移到買家，他不僅僅不能收取任何費用，還要倒貼29叨樂，為買方支付儲存成本。這是油價的絕對零度點，這個價格，已經不可能再向下突破了。因為如果跌破-29叨樂，那麼賣方會寧願這批原油爛在自己手裡、甚至倒回到油井中。「綜合數據，看一看我們現在付出的成本大概是多少。」「目前總成本大概是1371億叨樂，比我們預期的要少很多，很奇怪，華夏方面似乎沒有做出太大的反應。」「我們確實遇到了一些阻力，但這些阻力在碰到我們之後很快就消失了.……也許，他們並不打算在今天就跟我們分出輸贏。」「可是今天是最關鍵的一天，他們不在今天做，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強森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的心裡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這種預感不知道是來自何處，也許，是來自於自己之前失敗的那些陰影？他用力搖了搖頭，想要驅散心裡悲觀的想法。屏幕之上，油價仍然維持在-29叨樂的絕對零度點，強森緊張地盯著那個數字，生怕它發生變化。但好在，半個小時過去，這個點位仍然紋絲不動。大概，他們是真的放棄了這關鍵的第一天吧？這個想法在強森的腦子裡轉動，可下一秒，他的童孔驟然縮小。點位變了。折線圖上那一條筆直的直線，突然毫無徵兆地，斷了。隨後，光點閃爍，代表著最新價格的點，驟然出現在了橫軸線的上方。那個點位代表的價格，是69叨樂。「這是什麼意思？」強森的聲音顫抖，透露出一種深深的恐懼。他的這種恐懼並不是因為己方即將損失掉的那上千億叨樂成本-——實際上，這筆錢對他可以調動的資金來說並不算大，他恐懼的是，如果系統真的沒有出現故障，如果這一刻的價格是真實的，那麼就意味著.……華夏對整個能源市場的掌控力，已經遠遠超過了他們可以想象的程度！-29叨樂不僅僅是-29叨樂那麼簡單，它是絕對零度點。使這個點位發生變動已經極為不易，哪怕是他們自己都要花費巨量的資金和精細化的策略，更不用說把價格拉到正數了。而現在的實際情況是，這個點位就彷佛直接被人修改了一樣，一躍跳到了不可思議的高度。他們甚至沒有監測到任何湧入期貨市場的現金流。簡直是如同神跡。「數據是真的嗎？系統確定沒有發生錯誤？」「.……恐怕沒有。」分析員的神情同樣惶恐。強森強撐著站起身，走到屏幕前似乎想要看個究竟，他伸出手指，有些難以置信地把食指放到那個最新的價格點位上擦了擦，像是要把它擦掉一樣。會議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隨著他的動作，但這一刻，沒有人覺得他可笑。因為他們的想法，就跟此刻的強森一樣。「馬上電話給交易所，我要他們確認數據準確性，還有，所有人立刻去收集信息，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不相信在這個市場上會出現這樣的事情！」「這絕對不可能！除非他們修改了金融數據！」「馬上啟動系統自檢，看看有沒有可疑的木馬，還有，我們的人員也需要全面審查，搞清楚是不是內部人員做的！」一條條命令接連不斷地發出，像是一條垂死的魚在做著最後的掙扎。強森重新坐回他的座位上，他感到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出現了巨大的偏差。金融市場，不應該是這樣的。-——除非，他們用了超脫於這個市場的，更激進、更具碾壓性優勢的手段。他的心裡彷佛響起了一聲炸雷。「馬上把華夏那邊的情報送過來，我要知道，他們到底有沒有做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到底有沒有發布希么我們不知道的政策！」到了這個時候，強森反而冷靜了下來。他的思路無比清晰，甚至腦子裡已經大致推測出了答桉。是的，要使得金融數據產生如此巨大的波動，並不一定是內部人員修改數據、或者是什麼系統錯誤。在很久以前，在他們建立布雷頓森林體系的時候，這樣的事情，實際上就已經發生過。而這個體系的建立，代表的是，世界貨幣霸權的易手。今天發生的事情，難道，也跟這有關嗎？僅僅兩分鐘之後，他得到了答桉。在一天之前，在丑國缺席的那場「展銷會」上，華夏與一百多個國家達成了能源及能源產品採購協議，協議中最關鍵的一條是：允許使用軟妹幣、數字軟妹幣對能源原材料及附屬產品進行結算。這條報道發布在30分鐘以前。而與之同時發布的，還有一條華夏的相關部門的講話。在未來幾年內，華夏將致力於實現從化石能源向新能源的穩步跨越，幫助世界眾多友好國家度過難關，短期內將竭盡所能協助各國穩定石油及傳統化石能源價格，保障新能源秩序能在穩定、平和及牢固的基礎上建立……強森獃獃地愣在原地，他抬起頭看向天花板，視線卻不受控制的變得黑暗。在周圍眾人的驚呼聲中，他看到了一種詭異的幻覺。他看到，在他的頭頂上，一群黃皮膚的、帽子上帶著鮮紅的五角星的人正揮舞著鏟子，一鏟一鏟地將黃土潑灑到自己頭上。他已經在墳墓里了。而這座墳墓，甚至連墓碑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