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剛好

  「各部門準備！3，2，1！」

  「action！」

  一聲令下，大早上精神頗好的兩個男演員就上陣了。昨天那一句台詞一出來，林浩就收了那副弔兒郎當的姿態——雖然表面上還是沒什麼，但至少身體上特別誠實把這個意思帶了出來。

  「道不同不相為謀。」

  他淡淡地說道，不過這一次林浩是盯著葛優的眼睛說的，所以又顯得分外地認真，道：「不是一路上的鬼，還是各走各路吧。」

  葛優聽著，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他是有大格局的人，這種話他早就聽多了——小葉和胖子是一路人么？不是，但他照樣把兩人收攏過來。所以這一句話，對他完全不是問題。

  奈何對面的人，還是執著於一點蠅頭小利，但好在王薄知道該慫還是要慫：

  「傻小子的六萬塊錢姓王了，喊你一句黎叔，賣我一個面子吧。」

  「兄弟放心。」葛優做出一副並不在意的樣子，微皺著眉，眼睛眯成一條縫，繼續那副柔聲細氣地調調道：「黎叔不是吃火輪的。登車前已經有了交代，這趟車不打獵。」

  然後，他再大度道：「那隻羊是你的啦！」

  林浩於是就笑了，他隨便看了兩眼，很快就捕捉到在一旁吃飯的兩個傢伙，道：「要是沒猜錯，那兩位，是你的弟兄吧？」

  「嗯，是跟著在下吃飯的。」

  林浩的聲音和表情於是就在這陡然一變，彷彿是在認真地警告：「吃你的飯，沒聽你的話。」 ……

  「怎麼講？」

  「你前腳探完營，他們後腳就來圈羊了。」

  「有這事？」

  鏡頭這時候給了一個特寫，似乎葛優的臉上也真是有幾分疑惑：「瞧這意思，我兄弟沒圈著羊，反倒是讓牧羊犬給咬了？」

  但這護短的話里，不作聲色地把王薄罵成了狗，而且還隱隱透著一絲絲的涼氣。

  鏡頭持續給到那張疑惑的臉，而林浩的聲音也從畫面外飄過來：

  「牧羊犬？不敢當。」

  而鏡頭再一轉過來，他的表情又變了。這一變，瞬間氣場完完全全就不再相同，他臉上顯現出一股異於常人的冷漠，面無表情，眼睛也直勾勾地看了出去，整個人挺得筆直：

  「只是餓極的狼。」

  別說被他盯著的葛優，就是在一邊上陪著的李冰冰，看過去的第一眼就明白了他所表達的意思。

  好像之前溫吞的氣氛蕩然無存，彷彿還飄在耳邊，「雞蛋大賽」勝利的音樂被一下子切斷，而這一切源自北方吹來的夾雜著血腥氣的風。

  兩人依著各自的性子，忽然就那麼針尖對麥芒了起來。

  而就在一旁的李冰冰，卻有一種「雖然很危險，但是和我無關」的古怪感覺。

  說完這一句，林浩的身子甚至還往前靠。這一下子，他本來就算高大的身子，就更加展現出一股攝人的威勢出來，然後吐出來一句：「誰跟我搶食……我就跟誰玩命。」

  「.……」

  兩人都沒有說話，彷彿這寒風就勁吹著這兩人。李冰冰就是路邊的一塊石頭，覺得啥事沒有，但是你一眼看過去吧，那邊風呼啦啦吹得可大了。

  直到良久后，葛優這才緩緩開口：「唉……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呀……」 ……

  「哇哦！」

  「啪啪啪！」

  現場有人鼓掌，然後大家都鼓掌，包括一邊上看戲的。

  各自覺得精彩吧，但是馮小崗就看出了這其中真的特別妙。而且如果他看過林浩入學時的表演，就明白了這一場林浩並不是就那樣了，而是有一種潤物細無聲在。

  黎叔，是佔優勢的。

  從一開始，就是這樣，所以他能怡然自得地和林浩炫耀一下，又可以提出招攬，被拒絕之後，王薄的「好心警告」也好，「質問打臉」也罷，甚至「有意挑撥」也都行。

  黎叔就一個態度：護短。

  誒，之前是因為你是我看上的，現在咱們兩斷了。

  所以林浩從一開始都是被壓著演的狀態，可是又不能太被壓著，終於是最後一段才爆發出來。

  但是很妙的是，林浩的鋒芒從來只朝向黎叔一個人。

  微妙又細緻。

  王薄是一個混跡多年的老江湖，但他把玩命這個詞掛出來，說明已經到了他的底牌。

  因此最後這一招殺出來，才有這一個「和」局……

  這一段真的絕了。

  因為稍有不慎，就會離開這一個「勢均力敵」的範疇。畢竟這一強一弱，可不是《英雄》裡面章紫衣和張曼玉的決戰胡楊林那樣，章紫衣真的就是個侍女。

  林浩是要和葛優對上的，弱那麼半分，但不能再多了。

  所以已經不是說表演方式上面的東西了，就只能說這個東西非常自然，熨帖，而又糅合在一起，讓馮小崗不禁想到：

  94年，葛優憑著《活著》拿下第57屆戛納影帝；02年，林浩憑藉《白花深處》拿下戛納影帝。

  這一老一少兩人儘管是初次合作，竟然是配合得嚴絲合縫，頓時就讓所有人心裡生出暢快來。 ……

  此間事了，這一天的拍攝也就沒有那麼費心費神的了。

  結果反倒是這些戲，林浩還是葛優，都有兩次NG。

  於是眾人就笑：「剛才演的那場戲把精氣神都給抽調了，現在再演起來就難免有點失誤。」

  所以也算理解吧。

  就是李冰冰和劉若英兩個人都心思複雜。

  劉若英一開始就說了，怕被壓住光芒所以很認真地準備，從藏南的時候開始。

  本以為自己這一套演下來挺好，結果才發現人家這一次走的時候遇強則強的路線，遇到差點意思的，就那麼默不作聲地補上一些，這就讓發現真相的劉若英有點懷疑人生。

  那李冰冰？

  倒也沒什麼，就是覺得我之前是不是沒演過戲，但我好像也演了挺多電視劇的。

  而且吧，我也不是沒看過好電影演員演戲，這兩人就是那種特別精妙的感覺，就特別的收放自如。如果是個小白或許會嗤笑「周邊的人都不被你影響，算什麼演員」，但她卻知道這種……不能說技巧的東西，很難。

  至於也看了的王寶強？

  紅色的火鍋底里，雞肉，白菜，還有鴨血，雞胗，面片……翻滾著，人一口一口吃的歡快，還不忘問道：「那林哥，拍完《天下無賊》你是不是就沒事了？」

  「嗯。」林浩點頭，因為換經紀約的緣故，所以他保險起見沒有接。然後想想，他又道：「但7月份張導的戲上，10月份我國外的戲要上，也要花些時間宣傳。」

  「那你要做些啥啊？你要準備黎姐說的那個什麼.……滯銷劇本20什麼來著？」

  「.……別聽她胡說。」

  林浩抿了口酒，糾正道：「那是一部偉大的超現實作品.……」

  「哦，那林哥你準備拍這個嗎？一定很多公司和導演，都搶著要找你拍吧。」

  「.……」然後王寶強就看見林浩突然有點黑臉，然後憋出來一句：「當然，不過我下半年有別的打算，有幾部戲正在接觸……」

  「那林哥……」

  「吃你的菜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