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殘劍
屋內,紅帳朱牆,無名端坐一旁,殘劍手持竹杖在硃砂上寫字。
一遍,又一遍。
然後異變突起。
「咻!」
一根黑色的長箭,從前方飛入,「啪」地一聲扎在身後的門框上顫悠了兩下。
這是秦軍來襲的信號。
林浩抬眼,他的眼神黝黑而深邃,是堅定且平靜。窗外開始響起飛過來箭聲,但似乎都射不進這一塊平靜地空氣里,因為整個人竟然與這周遭的一切如此和諧。
彷彿本來如此。
或者本該如此。
「咻咻!」於是更多的箭射進來,插在寫字的人四周。而鏡頭對準林浩的手腕並不比以前用力,依舊是那麼飄逸地扶著寬袖繼續寫。
監視器前有人看著他的臉,那股子勁兒次啦啦像一路冒著電火花一樣,從他胳膊蔓延到自己的指尖上來了。
就像書館先生說:
秦國可以亡了我們的國,但不能亡了我們的字。秦國的箭矢可以射穿牆壁,但它依舊不能打擾我為一個上門求字的人,兌現自己的承諾。
這在有人看來有些可笑。
自以為是。
但你此刻看他臉上的表情,他的動作,氣場,不得不相信或許真有這麼一個人,真的是這麼想且這麼做的。 ……
「咻!咻咻咻!」
窗外箭雨如織,蜂擁而至,扎在門板上,瓦片上,然後又是一波箭雨襲來,他手裡的「筆」卻不停。
不停寫,不停寫!
漫天箭矢從門上射入,從窗戶穿過,甚至從頭頂的瓦片上穿出一個洞口進入,但他仍然不停,彷彿眼前世界里最重要的就只有這一件事情而已。
無名向殘劍求的「劍」字不是通常的十九種寫法,而是第二十種。
「啪!」
終於有一隻長箭穿牆而入,射斷了殘劍手裡的竹杖,畫面似乎都為之一滯。
「咻!」
又是一根箭矢飛過,抬手,他「啪」地一聲臨空抓住一根射進來的箭矢。掰斷,硃紅色的寬袖在空中打了個轉,像抖起了一朵紅花,然後翻轉用手扶住渲染開來。
他開始用箭矢,繼續在硃砂上書寫著這個「劍」字。
無名和飛雪在外面為他擋劍,旁邊是趙國學子寧死不屈在一旁也坐著練字,這一切的一切,都彷彿在等著一個人武功大成,在這裡,都在等著殘劍寫出「劍」字的第二十種寫法。
於是有人開始期待,因為這值得等待這第二十種寫法。 ……
林浩是個好演員。
僅這一天的戲,他迅速得到了大家的認可,也打消了劇組內大家認為他能不能演好殘劍的顧慮。
三年磨一劍。
劍出鞘,寒光逼人。
那根箭不是特效,是真的有人射過來。雖然力度不大,但前兩次射過來他沒抓到的時候,迅速那個地方就紅了,要靠化妝來掩蓋。
因為是盲抓嘛,這東西太難,哪怕有人喊口號。第三次順理成章接下來還要一臉淡然地翻個花手,哦不,翻個一圈然後繼續扶著寬袖寫,這件事情必須一氣呵成才能拍好。
下過大功夫,這是大家的共識。
這效率,甚至給了習慣了王家衛拍攝手法的張曼鈺更多的不適應感,因為沒有一遍遍的嘗試總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到最好。
「多數還是沒有問題的,你個人的演技是沒問題。就是眼神,就按照我說的保持住眼神,然後走位就行了。」張一謀對張曼鈺的安慰就是這麼說的,但的確她算是一開始磕磕絆絆最多的人。
大門前,張曼鈺穿著一身紅衣,撞門而出,掃蕩著前方的「箭矢」,然後鏡頭給到一個特寫。她舞得也很美,但是不夠,所以中間這一段有很多部分要由特寫完成。
「咔!再來一遍,曼玉,這次注意一下表情。」
有一個吊威亞飛出的鏡頭,必須是她本人。於是劇組趕緊收拾,她又從裡面旋轉著飛出,同時揮舞著袖子,臉上是似曾相識的平靜和果斷。
「好很好,就差一點了,曼玉再來一次!」張一謀第七次提出要求:「這一次更連貫一些。」
於是風起,張曼鈺寬大的紅紗袖子上下翻飛像是兩片紅葉,從屋中綻放而出。
「好!過了,下一條!」 ……
《英雄》分成A、B兩組,一組文戲一組武戲,馬力全開,進度反倒是十分緩慢,蓋因張一謀要求十分嚴格。
但你也知道張一謀這種很有規劃的導演,其實很多事情一開始已經算好了。你有的時候拍的狀態很不好,覺得今天可能完成不了了,但張導依舊是能把這一部分讓你拍好拍完。
當然,這是大多數情況下,也有少數情況。
比如今天張曼鈺的武戲。
這一個動作要反覆做上幾遍甚至十幾遍,都不是少見的事情。但張曼鈺今天這一場,她在開始拍一陣了也沒有到達張一謀的要求。
還是因為不適應,按照她自己說的:
「表面上他可能接受了我的意見,讓我用自己的方法去演繹表達,但最終表現出來的原來都是他所要求的。
換句話說,連今天的武打戲都不是按照她的表演來的,而是張一謀一點一點被動把它調整成自己想要的樣子,而不是演員主動。
你甚至都不覺得這次好,但就是過了。
這讓她有些苦惱。
作為演員她有自己的表演風格,而且王家衛多數是讓她自由發揮居多,所以像內地導演這種演員精彩與否還好,主要為整部戲服務,凸顯整個電影的方式可能還是有那麼一些不習慣。
這個適應過程不算短,何況還有一件事情在她面前,就是感情戲。因為進組不算早,所以基本上兩人培養默契的時間並不算多。 ……
當晚,張一謀因為張曼鈺不太適應的問題,並沒有安排她的戲份,而是安排的拍殘劍和侍女如月船戲的部分。
說起來這是兩人第二次拍船戲了,也是少見。不過不同於上次玉家小姐的抗拒,這次侍女如月卻對主人的到來是欣喜且得意的。
「刺啦!」
衣服被撕開。
香冷金猊,被翻紅浪,窸窸窣窣纏綿悱惻的呻吟聲充滿著情慾,還有如月得意的笑聲,她以為愛情終於要來了。
然而,最後卻只是換來「走吧」這一句話。
只是工具而已。
這一場拍的很快其實,畢竟也不是一天拍完嘛。而兩人都是和張導合作過的演員,連工作人員都忍不住盛讚今天就晚上拍戲最快,本來以為要拍大夜的。
然而就是從這件事情開始,似乎劇組內漸漸開始湧現一些別的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