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都可以
一個普通演員，即將要出發去見國內頂尖導演，面對面面談，心裡會想什麼？
很難說。
林浩不知道別人怎麼想，他反正現在腦子裡是一片漿糊。就外行人可能很難理解，第一次見到這種導演對他的意義。那要怎麼說，你可以理解為奔波兒灞和霸波爾奔突然見到了龍王？
好像不太恰當，米粉見到了雷軍？
好像更不恰當……
總之很激動就對了，不過反應過來短暫的激動之後，更多的就是想到馬上要見導演，還是趕緊回憶一下，準備電影角色吧。
只是東西，那確實是給的少。
一個縣裡的人，師範畢業，主動申請到鄉村教書。
可以看出相對在村子里的女主角，他第一成長環境比較好，見識多一些但也不至於多到不行。
村子H縣裡還是有一定的聯繫的。
第二師範畢業，說明他的文化教育水平在那時候是相當不錯的。
因為以前，甚至是現在吧，都是師範是第一好的學生去的。那時候畢業包分配，鐵飯碗，沒考上師範的才繼續讀書考大學。
第三主動申請到鄉村教書，說明他這個人心地善良，也願意做貢獻。
配合他自己的一點印象，更重要的是結合自己的特色：為什麼張一謀會對他感興趣？肯定是自己身上有什麼和角色貼近的東西。 ……
這時候的京城並不大，所以其實半小時之後，也就到了地方。是個院子，進了這裡的門繞過屏風，出人意料的居然只有張導一個人在那喝茶。
「來了？坐。」
張導特別簡單一個招呼，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熟人呢。不過也對，這個張總應該算是熟人了。
只是下一秒，事情又轉變了，張總扯著嗓子道：「人我是給你順路叫來了，那我和常老師就先去談事情了啊！」
「行，去吧。」
嗯？眼睜睜兩人就離開了。
然後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屋子裡只剩下兩個人。感情我只是順便被叫過來，不是專程來找我啊？不過也對，我是個啥小蝦米，人家專程來找我呢。 ……
兩人一走，林浩一番問好之後，這會子屋子裡就安靜了下來。
是真的安靜，張導不說話，林浩也不知道該不該開口說些什麼，總之就是對他來說壓力很大。以至於他忍不住心道：
把我叫過來了又不說話，這是幹啥？
反觀張一謀，卻是饒有興緻地看著他。
老實講，他很喜歡這孩子身上的氣質，更覺得他天生就是拍電影的好苗子。乾淨，認真，這一點在他私下的表現似乎更好一些。不過就是成熟的好像有點過，他要的男主角成熟，但不會太過。
所以他觀察了一下。
現在看來，還好似乎也沒到這麼處變不驚。那也可以了，他要的就是這種自然流露的狀態。
他小口喝完了茶，不再沉默，開口道：
「聽說還有部戲找你，追得挺緊的。」 ……
是挺緊的，挺緊張的。
林浩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說啥，他這下午才剛剛得到消息，總共就幾小時不到。就算他是再有決斷的人，也不可能就不猶豫吧？
匆匆做下決定，不叫果斷，叫武斷了。
然而這一刻，卻似乎是對方質問他，而他要做出一個選擇。因此，不加考慮林浩就脫口而出：
「確實有，不過我也是下午才知道。」
「嗯，如果這兩部要選一個，你選哪個？」然而張導步步緊逼。
「.……我不知道，導演你能幫幫我嗎？」
林浩說完，就覺得自己犯蠢。
「哈哈哈哈！」
忽然的，屋子裡就響起了笑聲。張導到了這時候，才收起剛才的嚴肅表情，笑得開懷。他本身就不是什麼浮於雲層之上的形象，這麼一笑起來，滿臉的褶子，反倒是讓人感覺他更好接近了些。
「那我要你演我的電影呢？」
「那我就演。」
林浩很確定，張一謀這個是變數太多，但如果確定？他不會猶豫的。
一瞬間他好像想通了，其實不是別的。
如果這兩個角色他都能拿到手，他肯定是選張一謀的角色，哪怕《還珠》會給他帶來無數的名利。但是.……他會選這邊。
張導點頭，忽然又道：
「那我要是不一定給你，你還會堅持嗎？」
林浩此時已經冷靜太多，思考了一下，道：「.……不一定，我可能沒那麼死磕。我會嘗試別的可能，不想一棵樹上吊死。」
「那我要你堅持呢？」
「.……」林浩腦子有點混亂，咱倆非親非故，現在也沒啥聯繫，你就叫我堅持？還是說，我要討好，順著導演的思路？好像都不是，他只能道：
「我想演戲，我所做的，都是想以後演更多的戲，演更好的戲。」
「看，你自己心裡有自己的標準，那就可以自己做決定了。」張一謀返身，繼續穩妥地坐著，給自己又倒了一杯茶。他倒不是別的，純粹就是渴了，以及看好戲。 ……
事情節奏太快，林浩腦子卻停不下來地跟著轉的非常快，各種念頭都出來了。
做藝術，是要耐得住寂寞的。
不知道為什麼，林浩腦子裡突然就冒出來這句話。之前他覺得這句話並不全對，生存首先是第一位：
你都沒戲拍了，或者說接不到好戲就不接，那市場最終是會把你淘汰的！不能那麼不現實，因為你要吃飯啊。跟隨著這個理由，他重生前亂七八糟的電影也是接的。
因此其實說到底林浩沒有覺得，自己沒可能成為一個表演藝術家。是的，不是那種所謂的捧上來的，而是真正的被人尊敬，有演技有藝德，就德藝雙馨的那種。
但張導今天這麼一問，他心裡的種子好像又發芽了，然後思緒瞬間組成枝葉，就要蔓延出參天大樹。
他重生回來之後，情況不一樣了。
他不再是以前的林浩了，那目標也該有所調整了。 ……
只是過了一會，看著對面的人，他覺得這一幕有點眼熟。有點像……
才入職的新員工，大老闆幾番鼓勵，說要多為公司做貢獻公司才會提拔你；要多做事情，領導才會看得見；要看到我不是給你在畫餅，而是真的能實現的哦。
這裡就涉及到一個底層的事情了：就是要付出，而且是要先付出，不一定有回報。林浩，你願不願意付出《還珠格格》的機會，來投身於電影藝術？來提升自己的表演，並以此為原則繼續走下去？
哪怕是……可能最終沒什麼成就？
這件事情，就要求林浩主動把自己放在一個被動的姿態。本身演員就是被挑選的，這樣一來更是再斬斷一條路，更難。
這傢伙，咋整？ ……
雙方都沒有說話，竟然就這麼坐了二十分鐘。期間還來個電話，他也一動不動，沒有接。不是別的，是真的無法停下思緒分心去搞別的了。
然後思緒終究理清，漸漸清晰。
林浩的猶豫，源自於困惑。
而既然是困惑解開，他的眼睛也逐漸明亮了起來：「張導，我知道了，決定好了，我選您的電影。」
「不去那邊電視劇了？」
「不去了！」
林浩感覺自己胸中激情澎湃：「雖然那邊也有我想要的，但是相比之下，我更覺得自己需要的是對自己電影藝術的提升。」
「.……」
張一謀喝了口茶，忽然對著門口道：
「你說我現在，是不是有點在欺負小孩？」
「那可不是么。」
於是林浩就目瞪口呆地看著，本應該早就離開的張總和滿臉欣慰的常老師，從屏風背後轉了出來。 ……
有些犯傻，但好在林浩自覺自己沒有什麼錯誤，而且看樣子兩人都很滿意。
於是一番動作之後，四人落座。
張一謀道：
「現在來談談，你角色的事情吧。」
「好的導演。」
「我看看啊.……你們學校那邊沒問題吧？」
張一謀忽然轉身，面向常莉。
「沒問題的張導！只要是您的戲，我們這邊肯定是沒問題！」常莉反應比誰都快。其實本身張導找到她的時候，她也委婉地提了這件事情，沒想到張導對林浩的喜歡超乎她的想象。
不然，誰會逼你做決定？誰會考驗你？
明擺著，就是你做完決定，他會對你負責咯！所以事情，就已經確定了。
「行，我會提前要求他三個月體驗生活。前兩個月課餘時間就可以，後面一個月要全身形體驗生活。他身上的貴氣太重了，必須磨掉。」
常莉看了看，趕緊扒拉了一下林浩：「好的好的。誒，愣著幹什麼，還不謝謝導演！」
「啊，好，謝謝導演！」林浩連忙道謝。
「嗯，回去好好談談你電視劇的事情吧。」張導道。
「嗯！我當然選您的電影，這就回去就推掉那邊。」
「誒？我可沒說這個。」 ……
事情一下子來了個一百八十度急轉彎。
張一謀以一種老鷹俯視麻雀的姿態看過來，慢慢道：「定下你了就是你了，我只管我的。」
「啊……這個.……」
「電視劇想演就去試鏡，張導同意了。」
張總見這小子不懂事，滿臉糾結，便忍不住道：「張導挺喜歡你的，你要去試試電視劇就去試試。但最後，你要是試鏡沒成，那就什麼都別搞了，好好回來等著演電影吧！」
嗨，這孩子太膽小了。
張一謀望向窗外，很滿意張偉平的解釋。一個小小的電視劇，哈，林浩沒想到的是，在張一謀的眼裡，他的電影和這部電視劇爭贏了他會高興嗎？
並不會！
所以要不是喜歡這小子，林浩剛才的表現以及死了十八遍。雖然並不願意自己看好的演員去電視劇里摸爬滾打，但他更希望自己的演員對自己信服。
所以就讓你去，哪怕是真試鏡上了，這就也算有個底子。那我就讓你吃過粗糧再來**糧，拍完差的劇組到好的劇組來拍，見過世面之後，也能更死心塌地跟著我干咯。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張一謀暗自得意。不過，還是得讓他的老師盯緊咯，如果真試鏡上了，就別把那邊的壞習慣帶回來了。不過也沒事，她既然給自己立下了軍令狀，他還是很相信這些老師的保證的。
至於他為什麼喜歡林浩.……
那是因為他心裡隱隱約約有個故事，而這個故事裡的人，就是眼前這個小子的感覺。所以他看到的更多的是他的以後，他也通過了自己的考驗，那就先收至麾下吧。
所以事情很明白了。
張導在意的，可不是眼前父親的角色，而是更遠的，他心裡構建的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