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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孝道昭昭

  擇日下午,一進家門,便被眾親圍住,張口就問:

  「情況怎麼樣?

  老三跟你們回來沒有?」

  兄弟兩人,跟犯了滔天大罪似的,只顧耷拉個腦袋,低頭不語,保持沉默。

  內心卻在敲鑼打鼓,根本不知道如何作答?後來被親戚們問得多了,問得煩了。

  郭天佑臉色被憋得滿面通紅,破口大罵,喊道:

  「那個倔驢老三要回家,可是他的媳婦不幹。

  如果跟我們回家,他媳婦就要跳樓輕生,非要死給老三看。

  後來我倆跪地磕頭請求,毫無效果。

  傻貨不回,我們也沒辦法!」

  劉慧娟聽聞不回,一時傷心欲絕,便暈厥倒地,遂人事不知。

  眾人連忙抬進外屋,稍微休息片刻,一會便蘇醒過來,轉頭看向內屋的老伴,連連哭泣:

  「如此作孽啊,好狠心的人哪,讓我如何是好啊!

  讓我如何答覆老伴。

  你爹病重,也不回家,我也快沒幾天活頭啦!更沒有相見之日。

  我也不想活了?」

  晚飯時刻,遞勺餵食,郭忠聲張口便咀嚼,凝目環顧四周,見兄弟二人站立一旁,始終不見老三身影,便望向老伴,眼神根本不離左右,一臉茫然沮喪。

  劉慧娟也不言不語,視若無睹,一會便忍耐不住,怕漏出馬腳,便急忙走出屋外,偷偷抹淚,捂住嘴巴恐怕被聽見。

  郭忠聲見此情景,深知老三,仍舊懷恨在心,恐嫌隙不消,不會再回家相見,便像泄了氣地氣球,頓時變得乾癟槁枯。

  此時,郭忠聲的心中像失去了精神支柱一般,神情恍惚,毫無生機,只顧閉目張口,急促喘息,受此打擊后,飯菜便閉口不吃。

  大家見此,觸目傷懷,連忙打氣鼓勵父親,喊道:

  「爹啊,你要想開一些,不要生氣上火,多吃點食物,多喝點飯湯。

  身體養的健康康康,結結實實的,你的病就好啦!」

  誰知?陳雯靜突發奇想,善語欺騙,以此安慰父親,講道:

  「爸,抓緊時間吃飯吧!等病康復后,老三說了,接你去他們的城市住上一段時間,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兄妹幾個隨即,你一句我一句,附和道:「對,對,老三說了,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爸趕緊吃點飯吧!想開點,千萬別上火。」

  大家皆好言好語相勸,撫慰心靈,恐怕有個閃失。

  凌晨三點,郭忠聲頓時睜開雙眼,拉住了老伴地手,睜眼環顧一圈,一一觀望,將熟悉的身影,牢牢記在自己的腦海里!

  一個個熟悉面孔盡收眼底,一滴眼淚滑落臉龐,努力的想張開自己的嘴,說句話,可是身體本來就猶如毫末之光,根本沒有一絲力氣,似乎在臨終告別,片刻后便鬆手落空,頭稍微歪斜,便咽氣而終。

  眾親見此,傷心欲絕,紛紛拍父親身體,搖身晃腿,趴在身旁連連哭慟,哀聲不斷,鄉親鄰里便知辭世而去,便進屋拉扯一幫人,攙扶至屋外。

  先脫去郭忠聲所穿舊衣,將事前準備地壽衣,穿戴整齊,開始張羅著喪后之事。

  真可謂是!

  舉家遷離,一去從未再還家。

  病重將辭,只為再續一面緣。

  初次相請,殘忍拒絕而不回。

  失望而歸,未見來人淚奔流。

  一息之命,繼續呼叫相思人。

  一夜相伴,偷偷抹淚至天明。

  再次跪求?跳樓輕生遭掣肘。

  遺願未了,終將辜負放空手。

  小河村有一個不成文地規矩,從古代傳至今日,漸而漸之,形成了當地一種風俗習慣。

  人們慢慢地認為,這是一種正確隆重的哀悼禮儀,以此來表達對,過世之長輩親人的懷念和孝敬,一種悲痛離別之情。

  既然默認,那就是達到一種傳播擴大地效應,人人皆爭相效仿。

  郭忠聲辭世之後,鄰居好友聞炮響哭泣之聲,紛紛前來。

  開始在院子里,搭建木棚,雨布或包袱蓋住垂下,作為臨時帳篷,初建形成之後,便作為惦念死人地福壽安詳之大廳,中央堆砌磚塊,立在地面,當作支撐之樑柱,門板安放其上,郭忠聲的遺體安詳的躺在板上,用壽衣遮蓋全身,頭下則安放壽枕。

  辭世之人的女性女兒孫女,則在南面一側排成一隊,或站立,或座凳子,身上披掛,白布孝衣。

  辭世之人的男性兒子孫子們,至親後輩在北側,有一片空曠之地,供使男子哭訴跪拜之禮,人人手持白紙棒條,頭戴白布帽,皆蹲在地面,面朝東方。

  靈柩正前方,有供台焚香燭火,台下放有火盆,做燒紙祭祀之用,安排停放三天,才可遷往村西墳場,落土為安。

  期間,有親朋好友手持燒紙,有些送花圈。

  斷斷續續地前來悼念,緬懷親人死亡,表達沉痛思念之苦。當然有精通哀儀之禮地長輩,郭方濤主持弔喪事宜。

  上午觀之,孫昌豪三人前來,郭方濤便聲音高亢,用力拉長音調的喊道:

  「孫昌豪,孫昌吉,孫昌盛前來悼念。」

  話畢,接過燒紙,單手持燒紙,靠近祭台燭火,須臾間紙張燃燒起來,一刻不停地放入焚火盆,郭方濤便鄭重其事,威嚴肅穆的講道:「開始行禮。」

  兄弟三人前屈膝蓋,跪在事先鋪好的草席,向辭世之人,行跪拜之禮,連續磕三個頭,期間:「嗚嗚。」以此來表達,對親人永遠離別,思念之情。

  「禮畢。」

  當磕頭完畢后,起身離開場地。

  「回禮。」

  郭方濤見三人轉身離開,接應而來,急忙呼之欲出,連忙表示,感謝回敬之恩情。

  辭世之人的子孫後代,則雙手握拳,伸出手臂平放地面,跪下磕頭,跪拜而不能起身,併發出哭腔,其中哀語沒有規範,各自臨場發揮,隨著哀傷,前言后語混為一團,有人便哭叫:

  「爹啊,親朋好友,都來看你來啦!

  爹啊,再也看不到你啦!」

  「禮畢。」

  當聽到這句話,便連忙起身,蹲在地面,算作回禮答謝之情。

  前邊剛平息,下一波便又來。

  聽聞嘣嘣炮聲,郭麗穎五人相伴而前來。

  觀之。

  郭方濤張口就來:

  「郭麗穎,郭淑玲,郭美艷等五人前來弔唁。」聲音渾厚,高亢音長,以此提示女性至親,準備俯身哭泣。

  接過燒紙,伸手遞進燭火,點燃放入火盆:「行禮。」

  女性朋友則不用行跪拜之禮,走進女性至親後輩的身後,俯身雙手趴在腰上,哀傷哭泣,連連喊道:

  「叔啊,你怎麼就走了呢?

  沒有享過一天福氣。

  以後再也見不到你啦,嗚嗚!」

  連同女性至親後輩,一片哀痛哭慟之語。

  期間,根據風俗習性,特請來戲班一幫人馬,臨時搭棚建台,安放音響,樂器設備,戲子倉促化妝,穿戴古裝。

  一切準備皆就續,

  嗩吶哀聲一聲揚,

  敲鑼打鼓皆上場,

  二胡快板響天地,

  一名戲子便登場,

  哀樂一響,戲曲開幕,傳至深遠。

  對於喜愛聽戲之父老鄉親,紛紛前來圍觀,人數可達上百來人,以高天為棚賬,以一米之高為舞曲戲台,連續大敲大唱三日,女戲子塗脂抹粉,身穿錦繡花衣,妝色唯美,腔調尖銳,纖細魅腰,手眼雅韻傳神,演技一流。猶如清朝千金小姐,戲語情節大多,悲大苦深,泣涕漣漣,相公戰死疆場,從此不歸,留遺婦一人孤苦伶仃。

  男戲子妝容,不亞於女子,英姿颯爽,身壯骨威,乾脆利練,有武士之勇,報效清朝之志,馳騁沙場,將匈奴斬於刀下。

  猶如清朝古人重活在世,解救黎民百姓於水火之中。

  劇情跌宕起伏,不時甚者,拍手稱快,連連稱讚:「好戲,好戲。」

  哀樂一響起,受戲班唱戲的熏陶渲染,哀者更哀,哭聲更傷情。

  一邊一片哭聲,

  一邊假戲真唱。

  此處真情流露,

  那邊連連叫好。

  這邊磕頭行禮,

  戲子長袖善舞。

  這邊孝女暈厥,

  那邊助哀敲鼓。

  真是相得益彰,

  真是相形見絀。

  一邊生龍活虎,

  這邊孝道昭昭。

  其實在外人看來,這些行為作法,這些花費鋪張,被人們議論紛紛,津津樂道,反倒成為人們的相互比較,相互超越的優缺點。

  如此行徑,如此作派,譽為孝敬辭世之人地不舍美名,樹立品德良好之家風。

  可謂是,在哭聲中揭露世間真情,在笑聲中寓悲世之意。

  第三日下午,一些親朋好友,紛紛開始在棺材內,投入大棗,錢幣,大多一元、五角、一角鋼鏰,或一些稀少隨身生前喜愛的物品,比如煙斗,煙袋!

  前來幫忙的人員眾多,被主管臨時分為三個組,主管郭方濤講到:

  「大家集合一下,快點集合,你們十個人一組,手持鋼釘鐵鎚,待在一旁,當遺體入殮完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盯牢棺槨,使其密不透氣,打牢固定。

  然後你們十個人,分為第二個組,當我說道,起靈,立馬闖入靈堂,抬起遺體,放入棺材內部。

  你們十來人,分為第三個組,死命阻攔前來瘋狂攔截的戴孝之人,攙扶戴孝兒子,一會準備完畢,便向村西方向前進,做好下葬地準備。」

  「起靈」

  主管郭方濤,大喝一聲,人員便迅速到位,各忙各自的任務。

  便沖入靈柩每人抓住一角,抬起遺體,便往棺木之處靠近,這時候,子孫後代至親們大哭大鬧,瘋狂阻攔抬走郭忠聲的遺體。

  哪怕在停放一分鐘?也是一種念想。

  這一分別,便是陰陽之隔,這一次遠離,便永無相見之日。

  哀傷之情油然而生,哇哇哭慟:「求求你們,等會,再看一眼。」

  這可不能停下,防止一擁而上,致使遺體傾覆掉落。

  可謂亂鬨哄,拉拉扯扯,又哭鬧又嚷叫。

  按事前分配的任務,打牢棺材頂蓋,進行封閉,其中倆人一組,左右攙扶戴孝之子,等待出發。

  放炮車在前面帶路,負責放炮與沿街拋灑白色紙錢,靈柩車在後,一幫戴孝男性,緊隨其後步行,向村西墳場邁進。

  行至大街,每遇到十字路口,便停下腳步,炮聲嘣嘣響徹雲霄,一幫戴孝男性,至親後輩,手持高挑白棒,皆行跪拜之禮:「嗚嗚。」

  傷心流淚,送別長輩一路走好

  女子戴孝之人,便坐在棺槨靈柩車上,趴在棺材上面哭泣連連:「嗚嗚」

  哀聲一片

  「禮畢」

  主管郭方濤大喝一聲,炮聲便暫時停息,孝子賢孫便起身前進,每逢一條十字路口,便如此。

  傍晚二十二點后,在白天送殯的路上,為逝去之人,燒小馬,紙電視,紙家居,衣物等一些生活用具

  「奶奶,為什麼燒這些東西啊?」花少疑惑不解,好奇驚訝,不懂就問。

  「燒這些,是為你爺爺送去馬車,以供驅使,送去電視,床,柜子,錢財,衣物,到了陰間可以有電視欣賞,有錢花費,有床可以歇息,有衣服可以穿,家居可以使用。

  初去陰間,人生地不熟的,總得有些家當不是?再燒些橘子,麵餅,怕餓著你爺爺,有飯可吃,一個人在那邊,沒有人照顧,所以便多燒一些,這邊一切安好,不用挂念。」

  奶奶一邊用棒條,撩起冥間紙具,防止熄滅,以便燃盡,一邊回復花少所問,又好像再告訴爺爺:「那邊吃喝用度,不用發愁,你安心的去吧,都給你送過去啦!」

  「嗯!」花少小聲答應,不懂裝懂的點頭。

  「孫子,來張口,吃些麵餅吧,給你爺爺燒過地食物,吃下以後,就會八字變硬,以後什麼都不用怕。」奶奶用棒條,將燒過的麵餅剝拉出來,蹲下身子,伸手撿起,便往花少的嘴裡塞。

  「我不吃,好臟啊,都燒糊了。」花少大聲反駁,嚴詞拒絕的回復。

  「聽奶奶的話,快吃吧,不然就。」奶奶本是善心之舉,慈愛之心,但動作絕不客氣,沒把話說完,已經塞進嘴裡。

  「這是生的,還有濕氣麵粉,而且燒糊的味道,吐。」花少剛咀嚼兩下,發現麵糰粘住牙齒,表面燒糊,連忙吐出口外。

  奶奶蹲下身子,手指前方:

  「孫子,你細細感悟,聽說七歲以下的孩子,在燒完小馬之後,會看見爺爺駕著馬車,向前方駛去,你看見沒有啊?」

  「沒有,嗯,看不見爺爺。」

  花少並不感到害怕,因為是自己的親人,立即屏住呼吸,微閉眼眸,瞄準前方,進行細緻地窺探。

  「怎麼沒有,那你閉上眼睛,能不能聽見,馬車鈴鐺,來回晃蕩的聲響。」奶奶一臉嚴肅,不大相信,反覆指導,好像真有此事一般。

  花少緊閉雙眼,兩耳伸展,轉過頭去,使勁傾聽,隨即講道:

  「真的,奶奶,什麼也沒有聽見。」

  並內心疑慮,奶奶好迷信,哪有這麼神奇,故弄玄虛。

  誰知?將來的人生旅程,喪葬送殯之白事,成為了花少的必修之課,有一年之久的工作奇緣。

  可謂是無奇不有,至今使人心有餘悸,驚魂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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