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舞衫劫(三)
第二日清晨,朱於淵與游心依舊閉關不出,用完早膳不久,忽有人叩門。朱於淵道:「進來。」兩名侍女推門而入,行了一禮,肅立不去。朱於淵望了前面那侍女一眼,問道:「韶英,你有何事?」
韶英垂首道:「淵公子,游心姑娘,正月初一宮中照例有新年朝會大典,神樂觀中的舞曲排演已近尾聲,很快便要進宮正式演出。游心姑娘身為領頭舞者,如今傷勢既非嚴重,息蘭夫人便特意吩咐我倆來請游心姑娘去前殿參加最終的排演。」
朱於淵與游心對望一眼,游心有遲疑之色。朱於淵沉聲道:「游心的傷還沒好全,何況她舞技精熟,受傷前也曾參加過排演,並不曾生疏。依我之見,她必不會耽誤正式大典,今日不如依舊留在房中休息罷。」
游心輕輕點頭,道:「是啊。煩請回稟息蘭夫人,宮中大朝會之時,我一定到場。」
韶英吞吞吐吐地說:「這個……」她身後另一位中年侍女忽然踏前一步,揚聲說:「游心姑娘,你務必前去。」
朱於淵一望她的臉,卻發覺此人面貌陌生,雖著常服,衣飾卻與神樂觀中侍女有所不同。他疾問道:「你是誰?」
那侍女也不行禮,只正色凝立。韶英忙應道:「淵公子,這位姑姑……不是神樂觀中人,是宮裡來的……」
朱於淵微微一怔,那凝立的侍女忽又開言,聲音平靜,卻隱有威嚴:「此乃進宮前最後一次排演,事關重大。聖上與皇后特意派我前來觀看,絕不容一絲閃失。朝會典禮名冊上的所有樂舞生都必須到場。絕不可有人缺席。」
她的目光從游心面上緩緩掃過:「游心姑娘,請跟咱們走吧。」
游心忽從床上坐起,神情漠然,淡淡應道:「好。你們先走一步,我隨後就到。」朱於淵見她眼神決絕,立即在旁說道:「既是重要排演,游心,那你可一定要好好參加。你放心,我陪你同去。」說著,輕輕扶住她肩。
游心的眼神稍稍緩和。她轉眸與朱於淵一對視,隨即柔聲道:「好呀,你陪我。」朱於淵朝韶英說道:「你去稟告夫人,說我也要同去。」
韶英似早有所料,恭敬地說:「夫人一早便有吩咐,倘若淵公子願意同行,亦歡迎之至。排演半個時辰后便開始。還請二位準時到達。」
她二人告了退,便率先離去。
朱於淵與游心面面相覷,游心沉思良久,說道:「這排演雖順理成章,但不知為何,總覺有一絲蹊蹺。」
朱於淵沒有馬上回答。他蹙眉回憶杜息蘭昨日的問話神情,須臾。才說道:「此去不善。游心。咱們得小心些。」
游心下意識攏了攏衣領,低聲說:「嗯。」朱於淵道:「等下我借口觀看排演。始終待在近旁,你若察覺到任何不妥,便設法靠到我身邊來。」
游心默默點頭。朱於淵想了一想,又道:「朝會典禮之舞,領頭的舞者除了你之外,還有沒有其他人?」
游心道:「領舞者為二人,一是我,另一是……」她眼中微微一亮,說道:
「夏沿香。」
朱於淵點了點頭:「好。我等下找個契機,同她說幾句話。」
他二人打起精神,稍事整頓,便並肩往前殿而去。前殿果然已鼓鳴聲聲,樂舞生們無人敢怠慢,都已集中於此。朱雲離與杜息蘭陪同神樂觀掌事官員,以及宮中觀看排演者已入席就座,瞧見朱於淵,只平和地招呼道:「淵兒,過來坐。」
朱於淵亦從容回答:「我稍後就來。」便陪同游心,一起朝殿後走去,那裡正是樂舞生的換裝與梳妝之所。
朱於淵冷眼一瞧,見尋常樂舞生皆集中在北側大房間中換衣,而南側小房間門口有兩名侍女把守,一眼望去並無樂舞生進出。他朝游心看了看,游心會意,低聲說道:「以往那間屋子是專供我妝扮用的。」
朱於淵點了點頭,同她一起去到南側房門旁,他沉聲問那兩名侍女:「屋中可有人?」
侍女忙屈膝應道:「淵公子,息蘭夫人有令,此間專供游心姑娘與沿香姑娘使用,旁人不得進入。」
朱於淵「嗯」了一聲:「夏姑娘來了嗎?」
侍女道:「沿香姑娘正在內換裝。」
話音未落,房門輕啟,一位輕衫美人緩緩走出,正是夏沿香。她瞧見朱於淵與游心,微微一怔,隨即平靜問禮。
朱於淵似不經意地漫問道:「裡頭沒人了?」夏沿香道:「是啊。我已梳妝完畢,游心姑娘請隨意使用一切。」
游心款步入屋,朱於淵對那兩名侍女說道:「你們退下一會,我在這等她出來。」侍女躬身答應,邁著碎步退開了。朱於淵壓低聲音,朝夏沿香道:「沿香,先留步。」
夏沿香緩緩轉身,輕輕問道:「嗯。有何事?」
朱於淵望了她一眼,見她輕衫裹身,紅妝既成,自有一番天姿麗色。但不知為何,眼底下卻有兩層若隱若現的薄薄青影,渾似睡眠不安寧一般。他無暇多想,疾問道:「你近來可好?」
夏沿香低低應了一聲。他二人為避嫌,平日在觀中幾乎不往來,是以這一個半月中,夏沿香只擇機通傳過兩次消息,一說已在宮中查訪到「消魂」鎖鏈的訊息,第二回則說已在進展中。而朱於淵更因周圍人多眼雜,不得不長話短說,只回告她已覓到合適人選,破弦之法亦正在尋求中。
朱於淵見遠處人影攢動,他心知不宜與夏沿香多言,便輕聲道:「沿香,這兩天陡生變故,等下你們起舞時,請你審察度勢,掩護游心。」
夏沿香側過頭,眼中略有疑問。朱於淵沉聲說:「如今情勢緊急,關聯著好幾條人命,已來不及向你解釋一切。沿香,咱們等下要做的事,就是想方設法,不能讓廳中任何人瞧見游心舞衣遮蓋下的背部。」
夏沿香雖仍有迷惑的神情,但她瞧見朱於淵鄭重的模樣,立時頷首說道:「好,我儘力。」朱於淵低聲道:「大恩不言謝,以後再細說。」夏沿香點了點頭,便先行去了前殿。
朱於淵等到游心推門而出,邊與她同行,邊問道:「裡面確實沒人?」游心輕聲道:「沒有。若周圍有人,以我的暗暝術功力,一定可以察覺到。」朱於淵道:「好。咱們去前殿。」(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