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
回去的路上,老翁竊笑:「我還以為你要找到那個魔女,去問她:嗨,你知道塞爾維斯在哪嗎?沒想到居然是去偷線索。」
趙肆點點頭,拍拍胸脯,伸手指比了個「1」,意思是: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背後的朵羅雷絲往下滑,趙肆急忙顛了一下,背穩一點。
老翁問道:「要是瑟濂的寢室里沒有線索,你怎麼辦?」
背著朵羅雷絲的趙肆,嘴巴發出嗚嗚的聲音。
老翁擺手:「你可以開口了。」
趙肆這才單手扯下蒙面巾,吐出輝石子彈,喘口氣說道:「好像,沒什麼辦法。」
「這次是你運氣好,剛好有線索。」老翁不忘教導,「下次你再做這種事,記住:先踩點、摸規律、再下手,一擊不成趕緊跑再做打算。」
趙肆一個勁點頭,將老翁的教導謹記在心。這次刺殺確實太倉促了。
「你背上這個打算怎麼處理?」老翁問道。
「先帶回去。」趙肆回答。他不能把朵羅雷絲一個人丟下,塞爾維斯事件的受害者能救下一個真是不容易。
「就是不知道他的本體在哪。」趙肆有點擔心。
老翁說道:「你不必害怕,現在該害怕的是他。他的本體一定躲在暗處瑟瑟發抖。」
想想也是,塞爾維斯連是誰都來不及知道,腦袋就被打崩了。
對於本體來說,應該只知道有人闖入了密室,殺死了「替身」,卻不知道究竟是誰也無從查證。
很可能躲在角落裡,怕被仇家找上門來。也可能早就轉移陣地,去了其他地方。
「這等宵小之輩,不會有什麼膽氣來直接報復的。」老翁對塞爾維斯如此評價。
「對了,你的武器很有趣,是某種魔法嗎?」老翁早就想問趙肆的輝石銃了。
多虧了塞爾維斯是在密室里,所以不怕輝石銃的聲音傳到其他人耳朵里,能夠盡情的開火。
「是。」趙肆說道。
老翁起了好奇心:「不知道我的刀能不能斬開呢。」
「還沒出現魔法被劈開的記錄。」趙肆從來沒想過能用物理手段,干擾魔法。
老翁呵呵一笑:「沒有記錄那就創造個記錄。」
老翁是真敢想,不愧是後來走上修羅之路的人。
「這次你有什麼感想?」老翁問道。
「感想……」趙肆回憶著之前槍斃塞爾維斯時的心情,「挺痛快的。有一種出了一口惡氣的感覺。」
「哦吼,這是你第一次,出於本心想要殺人吧。沒有什麼外力因素。」老翁強調著,「一心只想殺死一個人。」
「對。」趙肆點頭,「他欺負了海蓮娜,還很危險。所以我想殺了他。」
並未出現他必須要保護誰的情況,而是主動的揮起屠刀,殺死了一個惡人。
「你在日蔭城見過劊子手了吧。」老翁說道。
趙肆點頭:「對。見過。」
「劊子手給你一種什麼感覺?」老翁有點想要引導趙肆。
趙肆腦海中浮現出艾隆梅爾的樣子,憑感覺說道:「陰暗、冰冷,有點孤僻。」
「嗯。殺死同類從來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老翁給趙肆講解,「長期執行死刑,再加上周圍人對他的看法,會對劊子手的心理產生影響。」
「人是很有意思的,並非一成不變,而是一直在變化。前一秒覺得這人很可憐,下一秒可能就要了他的命。思緒的變化,快過了很多東西。」老翁喋喋不休,像個傳授人生經驗的長者。
「殺人就是殺人。不論是多麼偉大多麼光榮,也掩蓋不了血腥的事實。所以我希望你能直視死亡,接納、敬畏,如此你的心便能得到成長。」老翁看著趙肆,目光閃爍。
趙肆沉吟片刻:「我明白。我不只要正視死亡,我還不會讓心被死亡吞噬。」
不會成為艾隆梅爾那樣,最後走上歧路的劊子手。
老翁滿意的點頭:「還沒傻到家。將這件事作為你的秘密,藏在心裡,不對任何人說。藏得住一件事,就能藏得住一百件。自然就沉得住氣。記住:劍是要藏在鞘里的。」
今夜,以老翁最後總結性的發言落下了帷幕。
趙肆將朵羅雷絲安置在房間里,他則在陽台一直坐到了白天。
夜深人靜時他還能感受到心中的興奮,殺意還未平復的興奮。
聽說一些戰士會記得被他殺死的人的樣貌,趙肆努力回想卻想不起來什麼人。
獅子混種、亞人首領、死之鳥、塞爾維斯,可能就只有這些。
至於夏玻利利,那傢伙跟個牛皮糖一樣,死了還會再回來,根本沒有殺死他的實感。
將那些殺死的人在腦海里過一遍,錘鍊與自身意志結合,細細回味刀鋒劃過他們軀體、噴洒血液的瞬間。
背負死者、踏上屍山血海之路,邁向修羅。絕非是種比喻。
清晨,宿醉起床的海蓮娜覺得有些頭痛,在洗漱完畢后敲開了趙肆的房門,發現了躺在床上的朵羅雷絲。
「她是誰呀?」海蓮娜問道。
趙肆找了個借口:「昨晚發現的,被人下了葯昏迷不醒,我才給帶回來的。她好像還是圓桌廳堂的同事。」
「是嘛?」海蓮娜走到床邊,「我摸摸。」
她伸手撫摸著朵羅雷絲的臉頰,施展出禱告,解除了朵羅雷絲身上的毒。
朵羅雷絲這才悠悠轉醒,虛弱的問道:「我這是……在哪?」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海蓮娜。
朵羅雷絲聲音嘶啞:「指頭女巫?」
「對,我是女巫。」海蓮娜點頭承認身份。
朵羅雷絲感覺嘴巴苦澀,喉嚨火辣辣的痛:「能給我杯水嗎?」
趙肆立刻給朵羅雷絲倒了杯水,海蓮娜接過來遞給朵羅雷絲。
水溫正可口。朵羅雷絲半坐起來,一口將水喝乾。
休息了半晌,才恢復了些許精神:「我叫朵羅雷絲,是你們救了我嗎?」
「是。」趙肆說道,「我們是圓桌廳堂的人。」
海蓮娜亮出她的指頭印記。
朵羅雷絲長出口氣:「應該不是專門來救我的吧,不過我很感謝你們。我也是圓桌廳堂的一員,但是……」
她痛苦的皺起眉頭,在回憶那段不好的經歷。
「但是我在圓桌廳堂被人下藥,然後應該是被擄來這裡吧。」朵羅雷絲捂著頭,感覺記憶受損。
「你們認識基甸嗎?他是我的朋友,還有塞爾維斯。」朵羅雷絲問道。
「認識,基甸是我們的上司。」趙肆有些奇怪,「你還認識塞爾維斯?」
「嗯,他也是我的朋友。」朵羅雷絲的眼神有些幽怨。
海蓮娜冷哼:「那個塞爾維斯是個混蛋,昨天還想騙我來著。你也有可能是被他騙了哦!」
「我不太記得了。」朵羅雷絲長出口氣,「算了,過去的事就過去吧。」
他們在屋裡說話,忽然聽到門前鎮有喧鬧的聲音:
「大新聞大新聞,魔法學院塞爾維斯被人發現死在密室。」
「據知情人透露,他一直有在拿活人做傀儡。」
街上的人議論紛紛,奇怪的是還有另一條新聞:卡利亞城寨里的僕人畢迪,在昨夜引發傀儡暴亂,被卡利亞騎士鎮壓,查出以活人為原料製作成的傀儡,公主下令於今日斬首。
人們聚在一起討論著:
「那個教授看起來跟個好好先生似的,沒想到這麼可怕。」
「是啊,不知道有多少人遭殃。」
「昨天我還看他在追一個小姑娘呢!」
「真可怕呀。哎,你們說那個畢迪是怎麼回事?」
「搞不好是跟塞爾維斯有關聯。」
「那不就是潛藏在公主身邊的威脅嗎?」
「是啊是啊,好在已經被清除掉了。這種壞蛋就該砍掉腦袋燒成灰,讓他無法歸樹成為孤魂野鬼!」
邊上的人紛紛附和,表現得義憤填膺,對卡利亞騎士們抓到了潛藏許久的罪犯,讚許有加。
趙肆靠在陽台欄杆,聽著今天的大新聞微微笑了。看來「本體」也翻不起浪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