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陰差陽錯
第一章陰差陽錯
秋高氣爽，萬里無雲，天空時有雁群南飛而過。陽光和暖，照耀著一座古老而又祥和的古都，召楠國帝都宣州城的大街上熙熙攘攘，是慣常的熱鬧。
人群中一對青年男女特別惹人注目，女子一襲白衣，眉清目秀，長發隨意的用一根絲帶籠在腦後，背上有個小包袱，整個人看上去素雅清麗，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逸。男子一身湖綠色的綢衣，在京城這種地方，並不顯的張揚華貴，卻也頗為瀟洒，他笑眯眯的四處觀望著，乍一看去有些輕佻，鼻樑高挺，眼角微挑，是個姿容絕色的美男子。
他一邊喋喋不休的跟身邊的女子介紹著這是什麼地方，那是什麼地方，哪家鋪子的點心最好吃，哪個成衣鋪做的衣服最漂亮，哪家酒樓的特色菜最好吃，忙碌之餘，還不忘跟路上回頭來看她的小姑娘擠眉弄眼的調調情。那雙桃花眼勾人心魄，笑容妖魅無雙，看的人家小姑娘臉一紅，匆忙的跑開了。
已近午時，兩人挑了家酒樓剛進去，就有小二笑嘻嘻的迎上來，引他們到了二樓一個臨窗的位置坐了，問：「二位想吃點什麼？」
夜冥瀟洒的抬頭笑道：「把你們店裡的好酒好菜儘快的端上來。」然後掏出一錠銀子扔給他，「不夠再來問爺要。」
那小二接過錢眉開眼笑，「好嘞，爺您稍後。」
靈曦望著樓下那熙攘的人群，問他：「今日街上怎麼這麼多車馬？而且好像女子的香車較多，平時也是這樣嗎？」
夜冥探頭望了望樓下，然後抬手招呼過來一個跑堂的小廝，「今日這街上好像格外熱鬧，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嗎？」
那跑堂的小廝掃了一眼桌上的包袱，笑道：「爺您剛進京可能還不太清楚，過幾天就是皇家三年一次的秋季秀女大選，這些馬車上的都是各地進京應選的秀女，所以最近京城格外的熱鬧。你說那皇上也是，都已經年近七旬了，還搞這些事，那些嬌滴滴的小姑娘他還消受得了嗎？」
夜冥聽后哈哈大笑，扔給他一些賞錢，那小二道了聲謝便又去招呼別的客人了。
靈曦俯身看著那些從樓下經過的馬車，偶爾有風吹起車簾，可以看到馬車裡女子華麗的衣角，大都是千金小姐，連跟在車旁的侍女穿戴都不凡。有的車子後面跟著不少護衛，有的則只有一個車夫和丫鬟。從車子和僕從上，也多少能看出那些待選秀女的身份地位。
夜冥湊過來低聲道：「靈曦，蜀山的清虛掌門不是說你要找的人在皇宮裡嗎？這一路你都在愁著怎麼入宮，眼下就是個大好機會啊。」
從蜀山到京城，這一路夜冥確實給她出了不少入宮的餿主意，但仔細想想都不可行。
靈曦一愣，心念一轉間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回頭詫異道：「你想讓我冒充秀女？」
夜冥得意的笑道：「聰明。」
「可秀女不是要伺候皇上嗎？」
「也不一定。」夜冥轉過身來背靠在觀景欄上，開始對她說教：「你進宮之後呢，只要稱病，就不會侍寢，皇上有那麼多女人，時間一長哪還記得你。倘若再犯了錯，說不準就會被貶為宮女，總之先找到你要找的那個人再說。」
靈曦似乎也覺得這是個辦法，手握著欄杆，有些緊張，遲疑道：「這樣行不行啊？被認出來可是要殺頭的。」
「沒什麼不行的，這些秀女從全國各地而來，除了她們隨從的人，壓根沒人認識她們。」夜冥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潤了潤嗓子，又接著道：「我們只要找一個品階比較低的，離京城比較遠的官宦人家的小姐冒充就好了。」
靈曦見小二端了飯菜來，便住了口，等那小二退下了，這才又低聲問：「我還是覺得不妥，此事還是從長計議吧。」
夜冥夾了筷子三鮮草菇給她，「先吃飯，此事你別管了，我來給你想辦法。」
靈曦邊吃邊琢磨著夜冥的話，一時陷入了沉思，十五年前她只是沉睡在忘川河畔的一縷幽魂，魂魄不全無法轉世，後來無意被帶出了冥界，被蜀山弟子東方璇羽找到，帶回了蜀山。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知道自己是誰，便是現在也還是有許多事情鬧不明白，只知道天界託了蜀山，不惜用天地至寶定魂珠，輔以崑山寒玉髓助她重生。她在蜀山一呆就是十幾年，前些日子蜀山的掌門告訴她，她有天命在身，要她下山去找一個身上有赤色龍紋的人，那個人就在召楠國的皇宮裡，是她命中注定的姻緣，要她輔助他成就大業。
她不明白，自己只是個小女子，能有什麼作為？但既然是天命，那她也就只能順從這天意。
靈曦心下忐忑，若是她命中要找的那個人是年邁的老皇帝怎麼辦？那她這一生豈不就悲催了？
她心思沉沉的抬眸去看夜冥，見他正吃得高興。夜冥是個蛇妖，她下山後在路上碰到他被一個道行高深的妖怪欺負，差點丟了性命，便出手救了他，他便說要報恩，非得跟著她。靈曦想著身邊多個人作伴也是好的，便讓他跟著自己來了京城。
事實證明她的決定是對的，山下的許多事情她都不熟悉，倒是夜冥經常在人間逛盪，凡事熟門熟路，這一路上有他作伴，既不寂寞，又長了不少見識。
兩人吃完飯，夜冥找了家客棧，讓靈曦先住下來便出去了。一直到傍晚才回來，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一個小丫頭，十四五歲的樣子，衣著普通，相貌平平，背著個小包袱，看上去也無什麼特別之處。她便問夜冥：「這個女孩子是誰？」
夜冥先自拿起桌上的茶壺灌了幾口水，然後才道：「永安城七品縣丞蘇瑞的長女蘇欣悅的丫頭。」
「你……你真的打算？」靈曦吃了一驚，趕緊將夜冥拉至一邊低聲道：「你真的打算讓我冒充別人進宮嗎？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夜冥毫不在意的攬著她的肩膀笑道：「保證萬無一失。」
然後轉頭對著那個小丫頭招了招手，「玉芍，過來見過你的新主子。」
那小姑娘倒也機靈，忙過來撲通跪下道：「玉芍見過小姐，從現在開始，玉芍就是小姐的貼身丫頭了，小姐放心，公子對我家有恩，就算死，玉芍也絕對不會出賣小姐。」
靈曦忙將她扶起來，「你言重了，有什麼話起來說吧。」她一時鬧不明白怎麼回事，便轉頭去看夜冥，見他舒舒服服的坐在椅子上，伸展著四肢笑道：「此事說來也巧，今日我到城外的官道上去想辦法，正遇到蘇家的小姐與一個公子難捨難分，後來才知道那小姐是有心上人的，所以我就跟她商量了一下，讓她跟他的心上人遠走高飛了。畢竟皇帝年紀大了，誰也不想把自己的大好年華葬送在宮裡。」
靈曦頓時明白了，他哪裡是去城外想辦法，根本就是想去搗鬼的，恰好碰到這麼一樁公子美人的風月佳事，他也就順水推舟的做了回好人。
玉芍見她沉默不語，忙道：「我家小姐讓我跟著伺候姑娘，所有入宮的手續文件都在包袱里，反正以我家小姐的身份，入了宮也不會受到重視，只要姑娘小心些，不出岔子不連累我家老爺一家就行了。」
靈曦想了想也是，皇帝年邁，不想入宮選妃的恐怕不止那蘇家小姐一人，自己能代她入宮，反而是她的幸運。更何況有這個小丫頭在，時時提點著蘇家的許多事情，萬一遇到什麼事，她也不會穿幫。
靈曦對她微微一笑，「你放心吧，我不會害你們的。」
然後又去問夜冥，「那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宮裡的規矩我可是什麼都不懂的。」
夜冥笑道：「你急什麼，接下來我要好好打扮一下你，先保證你能入選，至於宮裡的規矩，入宮后自有那些老嬤嬤調教，你以後再學也不遲。」
靈曦嘆了口氣，事到如今，不情願也沒有辦法，蘇欣悅一走，蘇家一族的性命就拴在她身上了。
三天後，玉芍盡心的打扮著靈曦，給她挑了一件妃紅蹙金海棠花長裙，挽了當下最流行的髮髻，戴了幾支珠釵，淡掃蛾眉，輕點朱唇，整個人秀雅清麗，看上去倒也很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樣子。
靈曦隨著應選的秀女一同入宮，當看到那硃紅色的大門徐徐打開時，她心裡新奇激動之餘，卻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沉重，是什麼又不太清楚。
不知是不是因為昨晚沒睡好，今晨起來，她的左眼皮右眼皮交替的跳個沒完，福禍不定讓她心裡忐忑不安。
紅牆碧瓦，宮殿巍峨，宮娥太監舉止有度，言行謹慎，皇宮裡處處透著天家威嚴。靈曦和待選的秀玉一同被安排在玉秀宮的偏殿里，五人一組，等著皇帝召見。這蘇家小姐在這批應選的秀女里，論出身實在寒酸，因此被排在很靠後的位置。
好歹有夜冥隱了真身陪著她，聽他嘰里呱啦的說個沒完，倒也不覺得那麼悶。她雖不能跟他聊天，可有他在身邊還不至於那麼無聊難捱。
靈曦看著一撥又一撥的妙齡女子，或高傲或緊張或興奮的從自己面前經過，個個美若天仙，高貴優雅，越發對自己沒有信心。
一直等到黃昏，還有二十多個女子在玉秀宮等著，從那衣著打扮上看，出身大概比蘇家小姐好不了多少。也跟她一樣，緊張而又焦急。終於快要到她們這一組了，靈曦起身整了整衣衫，正要往外走，卻見一個青衣公公，手上托著一道明黃的聖旨來到偏殿，掃了一眼剩下的這些女子，開口尖著嗓子問：「誰是永安縣的蘇欣悅，出來接旨。」
靈曦一愣，夜冥暗地裡推了她一把，她猛然醒悟過來，忙站出來跪道：「小女子蘇欣悅恭聽聖旨。」
就見那小公公掃了她一眼，略有些不屑，開口道：「聖上有旨，將永安縣蘇瑞之女蘇欣悅賜給靖王爺為妾，即刻送往靖王府，欽此。」
靈曦腦中像是滾過一個驚雷，瞬間打的她懵懵的，就連夜冥也在一旁驚訝的呆住了。見她跪在地上半天不謝恩，那小公公直道是她不樂意，冷哼一聲將聖旨遞到她面前，「接旨謝恩吧？」
靈曦這才回過神來，可腦子裡還是亂糟糟的，不知如何是好，僵硬著雙手接過聖旨叩首道：「小女子領旨謝恩。」
迷迷糊糊的被人帶到馬車上就出了宮，還沒緩過神來細想究竟是怎麼回事，一陣冷風撲面而來，車簾高高揚起又迅速落下，夜冥隨風而入，蹲在她身邊，無奈的苦著臉訕笑道：「我現在就帶你走。」
靈曦點點頭，卻又立刻搖了搖頭，「現在走了，那蘇家怎麼辦？違抗聖旨可是要殺頭的。」
「那怎麼辦？」夜冥覷著她那蒼白的小臉，道：「入了王府，你再想走可就難了。」
「我想走任何時候也沒人攔得住我，問題在於我們不能事情不成功就不顧別人的死活啊。」靈曦有些無措的纏著手裡的絲帕，一時六神無主，心內糾結，「入了這靖王府，就是六皇子的妾了，我以後哪還有機會再去找別人？這可怎麼辦？」
夜冥深吸了口氣，勸道：「別想那麼多了，還是先走吧，若是讓王爺看到你的容貌，即便以後你再有機會入宮，惹了這麼大的禍，他又豈會放過你？」
靈曦左右為難，猶豫半天，最後終於一咬牙道：「那我們走吧。」
剛欠了欠身，就聽車窗邊有人說話，「靈曦姑娘，這個時候你可千萬不能反悔啊，你這一走，蘇家就是欺君大罪，外加抗旨不遵，會被滿門抄斬的。」
靈曦無奈的望向夜冥，剛在他們倆的談話，都被跟在車旁的那個小丫頭聽到了嗎？
正在遲疑著走與不走，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聽到車夫在外面輕聲道：「蘇姑娘，王府到了，請下車。」
靈曦心裡咯噔一下，和夜冥四目相對，王府離皇宮這麼近嗎？完了，這下想走也走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