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章 昆侖血池
“萱姑娘！”白素錦大驚失色，梧桐已上前抓住了葉淩萱的手腕。
葉淩萱道：“白穀主是要反悔嗎？”
白素錦道：“我從來都沒有答應過你。你的命我不要，他的命我也不會救。我現在帶你們回雪狼穀，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白素錦又鑽回轎子裏，手爐早已冷透了。頓覺寒氣撲麵，她忍不住低低地咳嗽起來。閉了雙眼，任憑淚水滑落臉頰。
憶灤，如果當時我能找到可以救你的人，就算是賠上我的命，我也絕不會猶豫。
為什麽會突然心軟？為什麽聽到那個女子的話後就將自己的決心拋諸腦後？是因為他們太像我們了嗎？憶灤，我這樣做，有沒有錯？
昆侖山巔。摘星台。
一個身影在月下獨立，散落的月光將他的周身緊緊包裹，並絲絲縷縷地滲進他赤紅色的袍子裏。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重華將手攏在袖子裏，瞳孔裏如霧氣般地升騰起氤氳血色。多久沒有見過這樣好的月色了？他淡淡一笑，最近的一次，也是在花顏坡的時候，那時明晗才剛剛會說話。
他抱著她，在漫山遍野的鳶尾花中，在熱鬧非凡的蟲鳴鳥叫中，指給她看這皎潔的月亮。
明晗隻是格格笑著，連“哥哥”都叫不清楚。
如今一晃眼，明晗已經灰飛煙滅，哈麻隻遺留他這唯一的血脈，而自己，卻不過是個複仇的機器。曾經與世無爭的生活，早已消失在血雨腥風裏。曾經善良單純的心，早不是自己的了。
嶺南之事，至今仍難以置信。當初從薛夜痕手裏搶過葉淩萱，不過是為了利用她來幫自己複仇。誰知最後竟背叛了自己的心，愛上了她。
在她被薛夜痕帶走之後，他的生命裏便再也沒有美好可言。他守護的，他相信的，他愛戀的，不過是鏡花水月，盡是虛無。
既然世事如此，他還有什麽好顧忌的？覆滅了這天下，讓芸芸眾生都來為他的絕望陪葬，這不是很好嗎？
遠處一聲嘹亮的鳥鳴，他的嘴角揚起妖媚的笑，望著從大雁身上躍下的灰衣少年，道：“左護法，一路可還順利？”
風冷霽看著他驚為天人的笑容似乎怔了一下，才單膝跪下道：“多謝神尊及時相救，屬下才能脫身。九色蓮花已為神尊帶回，請神尊過目。”他從身上取下那個木匣子，雙手捧在頭頂。
重華掀開蓋子，九色光芒瞬間讓他的目光璀璨萬分，淡淡一笑，道：“辛苦你了，起來吧。”
風冷霽卻跪著沒有動。
重華將九色蓮花在手中隱去，問道：“左護法還有什麽事情嗎？”
風冷霽道：“屬下沒有保護好宮主，使得宮主現在生死未卜，屬下該死，還請神尊責罰。”
重華輕輕笑了笑，道：“無妨。他現在在雪狼穀，你若是擔心，也可帶幾個弟子前去探望。”
“雪狼穀？”風冷霽吃了一驚，“雪狼穀周圍盡是奇門遁甲之術，又多機關，屬下也曾攻而不入。況且那姓白的女子一向對我們三絕宮恨之入骨，又怎麽會救了宮主進去？”
重華淡淡道：“生死有命，是薛夜痕命不該絕。看來這白姓穀主最大的弱點就是心太軟，我們不妨就利用這點來製定計劃。鏟除了雪狼穀，也可少一分威脅。白穀主雖然沒有武功，但一身的醫藥用毒之術還是令人防不勝防。”
風冷霽點了點頭，道：“那等宮主回來我們就進攻雪狼穀。”
“為何要等他回來？”重華的眼裏有些微的陰冷，“有他在穀內做接應，行事不是更方便些？”
風冷霽著急道：“但若一擊不中，宮主不就危險了嗎？”
重華冷冷道：“可宮主並不隻有他一個。”
風冷霽沉默了一下，毅然道：“屬下的命是宮主的，屬下不能看著宮主送命。還請神尊三思。”
重華冷冷一笑，道：“你別忘了，他的命是本尊的！若你想他有活命的機會，與其在這裏與本尊鬥嘴，倒不如趕快回去想想如何才能一舉成功鏟除雪狼穀。”
風冷霽慢慢起身，道：“是。屬下告退。”他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轉過身問：“神尊，屬下有一個疑問，不知神尊可否為屬下解答。”
重華一臉玩味地看著這個少年，道：“你問。”
風冷霽猶豫了一下，才道：“那個，九色蓮花是不是神尊故意交到龍門鏢局手裏的？”
重華看著他道：“你為何會有此問？”
風冷霽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是……是一個紫衣女子這樣說的。屬下鬥膽一問，神尊是否要用這九色蓮花去引起江湖動亂？”
重華忽然笑了笑，轉身看那掛在碧色青天上的圓月，道：“知我者莫若萱姑娘！不錯，本尊數次現身中原，宣揚九色蓮花和《九天玄秘訣》，不過就是利用武林中人的貪婪，讓他們為爭奪寶物而自相殘殺。等到最後，就算有人能殺來這昆侖之巔，也不過是來祭我的血池。左護法，本尊這也是在了結你的心願。”
風冷霽的腦海裏不禁浮現出絕情殿那一汪血紅的池水，迄今為止，已不知有多少人的屍骨腐爛在裏麵。突然泛起一陣寒意，抬頭一看，卻是又飄起了雪花。
遙看皓月當空，這雪，著實下得有些詭異。
從山上下來，心神卻突然亂了。
聽神尊的語氣，竟是一點也不把宮主的性命放在心上。他跟在他們身邊三年，卻也搞不清神尊和宮主之間究竟有著怎樣的關係。明明就很厭惡對方，卻還是朝夕相處，隻是相見都是冷若冰霜。
難道自己看到的隻是表麵現象？五年來，三絕宮的發展勢如破竹，若是他們二人真的是心存隔閡，又怎麽會合作的這麽好？真是不明白。
坐在無愛殿的石階上，風冷霽望著深藍色的夜空，輕輕歎息一聲。
這場雪竟似越來越大了，不久便拉起了雪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