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不得好死
兩個月後,暗月閣發生叛變,隱藏在平靜下的仇恨與戾氣在一霎那間爆發,那憤怒的火焰使每個在場之人至今仍心有餘悸。然而,五年的等待換來的不過是一彈指的光華,如飛蛾撲火般以毫末之軀撞入吞噬一切的火焰之中,便再也沒有出來。
春來,人間已是芳菲染。
葉淩萱對著鏡子慢慢脫下外衣,露出肩頭的道道傷疤。或新或舊,或深或淺的疤痕蜿蜒在白皙的肌膚上,宛若最淒厲的控訴。鎖骨處,有她用針刻下的字:殺了薛東樓,報仇。
銀針封腦之後,她那部分痛苦的記憶已被封在了大腦深處。可這些字,已足以指示她去做該做的事。
穿好衣服,她拿起惜顏。
窗外一陣風來,將幾片桃花瓣吹落在她的手邊。她輕輕地將花瓣捧在手心,目光溫潤如水,卻又令人哀憐。
門開,門關。一束陽光打在桌子上,照亮了幾片嫣紅。
或許她早已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薛東樓雖是對她沒有過多的提防,但憑她的功力,能傷到他一分一毫已是極致。所以,當她失敗被擒時並沒有恐懼。
她在月暉殿上看著在場的眾人大笑,這些曾經參與過那場屠殺的人,這些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聽到大殿上回蕩的女孩的淒厲笑聲,竟不禁變了臉色。
“不知好歹的東西!”薛夜痕淩空一掌擊出。
葉淩萱噴出一口鮮血,卻抬起頭瞪著他道:“薛東樓,你好卑鄙,你怎麽不去死!你怎麽不去死……”
薛東樓麵色陰沉,隻使了個眼色。弟子會意,立即有四根透骨釘刺穿了她的琵琶骨。
葉淩萱痛的渾身不住地顫抖,被鮮血染紅的臉色卻更加猙獰。她大笑:“薛東樓,你作惡多端,一定會有報應的……哈哈,薛東樓,你一定不得好死……下十八層地獄……薛東樓,我詛咒你!”
那一刻,所有人都像是聽到了來自地獄的聲音,陰冷,怨毒,狠辣,葉淩萱的詛咒並沒有停止。
玄清早已站立不穩,本以為一切可以就此結束,本以為她真的選擇了忘記仇恨,卻不曾想,她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雲染依舊抱著手中的紫檀木匣,眼神空洞的沒有一絲焦點。耳邊葉淩萱淒厲的叫聲忽然變的遼遠而飄渺。他聽到有人在他耳邊說,墨染,是時候了,該去為你的罪孽贖罪了。
他四下張望,隻看到眾人麻木的表情,還有遍地的鮮血,一層一層地堆疊,浸染了他的腳背。他淒惻地笑了幾聲,後退幾步,直直地倒了下去。
言荻的手也在不自覺地發抖,她從來沒見到過這麽殘暴的場麵。她也不過是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啊,以前沒有人疼愛,現在還要受這種非人的折磨。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幸福,至少還有師父那樣疼她。她不禁含了淚水,卻不敢哭出來。
薛東樓的目光冷冷地掃過眾人,沉聲道:“今日將你們叫來,便是要讓你們看看,背叛暗月閣的人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又是血肉撕裂的聲音,又有四根透骨釘刺穿了她的腿骨。葉淩萱再也站立不住,跪在地上,身體裏的血洶湧地往外流出。她還是喃喃:“薛東樓,你會不得好死的……我絕不會,不會放過你們每一個人……”
玄清握緊了拳頭,正欲行動時,卻被一個人拉住。回頭,是憐矢,這個淡然灑脫的男子此刻麵上依舊是雲淡風輕。他向自己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輕輕地搖了搖頭。
玄清垂下頭,幾欲將袖中玉笛捏碎。
淡淡血腥味彌散開來,他的心早已支離破碎,那是他最愛的人,是他用盡一生也想保護的人啊!他想讓她不再受到傷害,如今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在這裏受盡折磨。他怎麽可以這麽無用!
玄淩,到底要怎樣,才能讓你不再受到傷害?是不是都是我的錯?我當年不該帶你回來,玄淩。
“父親。”冰冷如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那個黑衣少年,踩著一地的落花,緩緩走進大殿。過往的風撩起他的衣袍,衣角上的麒麟栩栩如生。
葉淩萱跪在地上,看見黑色衣袍出現在她的眼前。她抬起頭,冷笑:“薛夜痕,我還以為,你在做縮頭烏龜。”
薛夜痕道:“玄淩,當初你求我讓你失去記憶,是不是就是為了這一天?”
葉淩萱一笑,道:“對啊,隻有我斂了殺氣,你們才不會懷疑我,我才有機會將你們全都殺死!全都殺死……”
薛夜痕的眼裏閃過痛心,他看著她道:“可你清楚,你隻是在送死。葉淩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都等了五年了,還怕再等下去嗎?還是,你隻不過想為你的逃避找個借口?”
葉淩萱冷笑:“隨你怎麽想。”
薛夜痕眉頭微蹙,她的執念,終是不能輕易解開。他轉身對薛東樓道:“父親,葉淩萱本就是該死之人,父親好心留她苟活至今。她不知感恩,膽敢行刺父親,既然她自己找死,不如就讓孩兒來給她一個痛快,也省得她在這裏汙言穢語玷汙了父親的耳朵。”
薛東樓麵無表情地點頭。
薛夜痕抬手用力,掉在地上的惜顏忽然躍起到了他的手裏。他舉劍,聲音冷漠的沒有一絲感情:“惜顏,取紅顏命薄,應當憐惜之意。葉淩萱,你辜負了它。今日我便用惜顏殺了你,沾了你的血後,惜顏今後也不過是把廢鐵。你,還有什麽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