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18章 昨日黃花盡,何日歸雁門
從那天開始,颱風肆虐了整個東京。
日日不斷的風雨,讓父女有著充足的理由每日在家中見面。
風信依舊在悶在書房。
風羲還是冒著雨穿梭在街坊,校舍,圖書館,一切有關於風桐的地方。
一日又一日,他和她之間的距離不斷靠近,無論是空間的距離,還是內心的距離。
偶爾的,她也會買汽水獨自來到櫻樹下,順帶著嘀咕些無關緊要的雜話。
這樣的日常,讓她能在父親面前更加隨意起來。
【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踏著細密的春雨,撫摸著輕風的痕迹,行走在青草嫩綠,野花飄香的溪邊小徑上,任雨絲打濕她的秀髮,串成水霧,迷離了雙眼。
書房。
望著窗前桃樹間若隱若現的花骨朵兒,滿樹灼熱的春容已豁然眼前。
【我的聲音已經無法傳達過去了吧?事到如今,我想跟你對談也只是一廂情願了嗎?風桐……】
【回國?】
有一天,風信對孩子說起自己的想法。
【為什麼?風桐怎麼辦?】
風羲對父親莫名其妙的舉動表示憤怒。
【是有點不太現實,這我知道……但你聽我說,風桐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
風信嘆息道。
【不在這個世界?所以你想要放棄他?】
風羲內心悲憤交加,語氣冰冷得如同質問。
【我沒有……我從沒想過要放棄你們,只是要找到風桐可能需要另外一些線索……】
坐在書桌前的他看著女兒,久久沒有發話。
【您到底知道些什麼?求您告訴我,求你了……】
風羲落淚,面對緘默的父親,生出幾縷憂傷,幾許委屈,幾許無助,幾許麻木,尚有窒息般的抽搐。
【把這種想法告訴別人,我還是第一次。】
……
夢境乍破,風桐回到山林。
【誒,你怎麼又回來了,趕緊跑呀!】
陷落殺陣的流真四肢被鐵索封住,面對從天而降的風桐大吃一驚。
【我這不是怕你出事嗎?大呼小叫的幹什麼?】
風桐怒斥道。
【你是自身難保吧,別扯我後腿呀。】
流真還以顏色怒喝。
【上次是因為沒準備,這次不會了。】
風桐取出太刀,擺出架勢,大有一戰群豪之勢。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
蒙面人一鐵索飛拘橫掃而出,不偏不倚纏住刀刃。
【小心呀……】
流真見勢不妙,無奈身形遭禁,神力再催。
【你們給我滾開……}】
霎時,冰夷流雲,捲起白雪紛飛,腳下鐵索飛拘禁不住絕對零度,嗆然崩斷,連帶幾名蒙面人凍成冰雕。
卻看這邊,流真知曉,失劍頓失五成功,與蒙面人展開角力,無奈縱使拼勁全力,仍無法敵過對法九牛二虎之力,索性心生一計。
【呀啊!】
風桐一以貫之,借力使力,刀鋒直指對法面門。
【愚蠢。】
蒙面人左手拔出腰間刀刃,瓮中捉鱉,後仰而過必殺一擊,生死一瞬,勝負已分。
【啊……】
面對突如其來的一擊,風桐已是無力回天。
【別見黃粱夢未熟。】
天外之聲乍響。
刀刃穿胸而過,確是不見鮮血,虛驚一場。
【呃……】
反觀蒙面人,胸口不知何時刀刃穿心。
已是黃花瘦、何處話凄涼,一切好似發生過。
陌然回首,伊人笑面應猶在。
【昨日黃花已成空,夢中伊人笑為誰?我們又見面了。】
百轉千回,一個時空的轉折是擦肩而過的黃粱一夢。
【你是?】
流真伸手欲搭其人肩膀挽留,確是抓不住,摸不著的迷。
【夢中人,黃粱一夢,也是你們要尋找的氐宿。】
【什麼?太好了,我是流真,也是角宿。】
【嗯哼,是嗎?我還以為青龍七都是如我一般的妙人,不想其中也有匹夫。】
黃粱一夢嘆息道,顯然對流真觀感不佳。
【你這人的嘴巴怎麼和胡曌一樣賤呀。】
流真想起了某個毫無責任感的同伴,憤然還以顏色。
【哈哈,那真是不差,黃粱一夢就此別過。】
昨日黃花盡,咫尺笑天涯。
模糊的身影,倒影了時光的變遷,如今,兩顆心的距離遠在天涯……
太陽將西方的地平線染上了金黃色的彩邊,慢慢地落到山後去了。
原本呈高透明度的天空每一瞬間都加深其藍色深度,鳥群划著弧線掠過天際,回到自己的巢穴去。
平原則因小麥色的稻穗和橘色的果實而呈現一片金褐色,東方和北方連綿不斷的山嶺上的萬年積雪反映著落日的餘輝,把彩色的光波投射在往來的行人的視線當中。
一隊旅人或騎馬或徒步來到被榆樹、絲杉和白楊所圍繞的路上。他們為了能在王都葉克巴達那關城門前到達目的地而急急地趕著路。
雁門關不僅是青龍國邊關而已,他還是貫穿廣袤大陸東西的【大陸公路】中最重要的中繼站。
來自東西諸國的商隊聚集此地,青龍國的絹和陶瓷器、紙、茶、玄武國的翡翠和紅玉、白虎國的馬、厭火國的皮革製品和青銅器、丹朱國的橄欖油和葡萄酒、羽人的絨毯等等,各種商品無奇不有,交易氣氛極其熱絡。
雁門關,東西約八公里,南北約六公里,高度達十二公尺,上半部的厚度約七公尺。
九個城門由雙層的鐵門守護著。去年被白虎國的大軍包圍時,此城也不見有任何動搖。
除了大陸公路的公用語漢語外,還摻雜著數十種國語,人、馬、駱駝、驢在石板道上來來往往。
酒館裡面,遍體生香的熏民國、人魚身的氐人國女人、各國的美女爭妍鬥麗,來來往往在客人的灑杯中倒入來自各國的名酒。
各國的道士、蒍國的馴獸師、列人的魔術師靠他們精彩的技藝吸引了大批的人群,無腸國的藥師販賣奇花異草。雁門的繁榮就這樣延續了三百年之久。
然而現在,不見旅人足跡,寶座上也看不到衛國候衛子義的英姿,不安的烏雲籠罩著整個王都。
雖然說城內有霍疾、楊英兩個將軍,但是,衛子義行蹤不明,城內的人們越來越感到不安。
突然,一輛無項馬車往前駛來。除了車夫之外,還有兩個人坐在上面。當好不容易看清那個在車上的高個子的身影時,青龍****的內心受到劇烈的震撼。
那個人是青龍國的將軍李冥,脖子上被粗硬的皮繩綁繞了兩圈,兩隻手臂也被捆繞在背後。全身沾滿了血漬和污泥,尤其是額頭和右下腹的傷更是嚴重,從繃帶下滲出的血每分每秒都在往外擴散著。
青龍國的士兵們屏住氣息,定睛注視具有勇名的將軍的模樣。
【聽著!城裡面那些不怕神的異教徒們!】
有人以很不標準的青龍國語大聲地叫喊著,城壁上的士兵們把注意力集中在站在李冥旁邊瘦小的黑衣男人身上。
【我是服侍唯一絕對的神--真一教的聖職者,虣。我來這裡是要把神的意旨轉告給你們這些異教徒知道,透過這個異教徒的肉體讓你們了解。」
虣用著的眼神看著已經受了重傷的青龍國勇將。
【首先,我要砍下這傢伙左腳的小指頭。】
他發出了舔舌頭的聲音。
【接下來是無名指,再下來是中指;左腳砍完了,接下來砍右腳,然後是手。我要讓城內的異教徒知道背叛神明的後果是怎樣的。】
站在城壁上的青龍國士兵都高聲叱罵主教的殘忍,但是讓虣感到生氣的是從已方陣營中發出來的責難聲音。音量雖小,但是卻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天殺的傢伙!】
虣恨恨地睨神過已方的傢伙之後,彷彿要擋住責難似地挺起了胸大吼。
【這傢伙是異教徒。是不崇拜唯一絕對的真神真一白虎的惡魔使徒,把臉背著光明,生存在黑暗中受詛咒的畜牲!對異教徒慈悲就是背叛神明!」】
這個時候,被血污和污泥弄髒的萬騎長的兩眼閃著光芒,張開了嘴。
【你們沒有資格數落我的信仰!】
李冥說出了這一句話。
【立刻殺了我吧!如果你們的神會拯救人,那麼,就讓我到地獄或任何一個地方去吧!然後我會在那邊看著你們的神和國家被自己的殘忍所殺!】
虣聞言一躍而起,用拿在手上的手杖狠狠地往李冥嘴毆打。只聽到一陣令人不舒服的聲音,後者的嘴唇破裂了,前齒碎裂,血水飛濺。
【異教徒!天殺的!】
虣一邊謾罵,一邊再度毆打李冥的臉,手杖被虣打斷了。顴骨大概也被打碎了吧?然而,李冥又張開了滿是血水的嘴巴大叫:
【青龍國的子民哪!如果你們為我著想,就用箭射殺我吧!反正我是活不了了。與其讓白虎國的蠻人折磨死,我寧願死在同胞的箭下!】
他無法把最後的話說完。大主教跳起來大叫,立刻就有兩名白虎士兵跑過來,一個人把劍刺向李冥的腿,另一個人揮著皮鞭毆打著他的胸。憤怒和同情的叫聲從雁門關的城壁上響起,但是,這都無法救助那個不幸的勇者。
就在這個時候,人們聽到了尖銳的箭聲。一枝從雁門關的城壁上飛來的箭射進了李冥的兩眼之間,把他從痛苦當中永遠地解脫出來了。
這時,四周響起了喧嘩聲。以城壁和李冥之間的距離來看,能夠一箭就讓李冥死亡的弓箭氣勢有多強啊?白虎軍陣地中有十幾根的箭朝著站在城壁一角的人影射了過去,然而,不但沒有命中,連城壁都沒碰到。
人們的視線都集中在一個地方,同時響起了讚賞和好奇的嘈雜聲。從城壁上射箭的是一個年輕人,不是穿著甲胄的士兵。他雖然手上拿著弓,腰上佩著劍,卻戴著有刺繡圖案的帽子,穿著一樣有刺繡圖案的上衣,一看就像個四處旅行的年輕人。他的腳邊還放著二胡。兩個士兵快步跑近年輕人,對他說道:
【將軍有令。有賞給把勇者李冥從痛苦中解救出來的人。】
【哦!將軍不問我殺人之罪嗎?】
年輕男人的聲音中隱含著微微的嘲諷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