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第244章 離開
「太子殿下……」
突然,有人慌慌忙忙地跑了進來,「不好了,太子殿下,安陽公主,安陽公主她自殺了。」
「什麼!」拓拔翊手心一緊,險些握疼了鍾離馥,他內疚看了下她,又道,「我先去看看安陽,那丫頭總是不讓人省心。」
「我隨你一道去。」鍾離馥道。
拓拔翊搖搖頭,「我見他們也差不多把室內收拾出來了,你就在這兒,熟悉一下環境,我將她的情緒穩定下來,就過來。」
鍾離馥想了想,點了下頭,隨即又搖了搖,「你還是多陪陪她吧,不用掛心我。」
拓拔翊思忖了一下,道,「我會派人看著她的,我對她而言,實際上起的作用也微乎其微。」
「總之,和她好好談談吧。」
「好。」
拓拔翊到達安陽居所時,整個人的心情都異常沉重。
在安陽沒有去到南齊和親之前,他對這個妹妹都還是只覺得表面上做出一些關心就夠了,但是兩人畢竟還是血脈相連著的,他又怎麼會不希望她好。
只是,她的性格太過偏激,所以常常為自己引來一些事故,這也一點不奇怪。
「太子殿下,公主情緒很不穩定,所以在下迫不得已,對她用了一些鎮定安眠的藥物。」大夫向他稟明了自己所為。
拓拔翊瞭然地頷首,「你們都先下去吧,我來陪陪她。」
「是。」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走到安陽床前坐下,輕輕地拿起了她已被包紮好,剛才割腕的那隻手。
這種事情,他也做過,不過的是,安陽是為了情,而他當初,是為了賭一個命字。
那時年少,他覺得自己熬不過了,於是準備賭一把,看這天命,是不是真的要讓他一世痛苦永遠得不了自由泳。最終,他活了下來,也想和這不睜眼的老天博上一搏,看能否改變這命運。
之後,他便開始了一系列的計劃,想要反抗自己的命運。
「安陽,為了蓮見這樣的人,你又是何必呢?」他痛心地說道。
安陽彷彿是聽到了他的話一般,皺緊了眉頭。
忽地,她抓緊了拓拔翊的衣裳,用著虛弱的聲音道,「不要離開我,表兄,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在她的夢中,蓮見穿著一身喜慶的婚服,微笑著。他的微笑像是獨行了千里的飛鳥,終是找到了歸巢。
他向著安陽走近,走近。
安陽也看著他。
但是他只是走過了安陽的身旁,然後直直地往前。
他的前方是一個美麗不可方物的女人,那女人一臉媚態,身邊還跟隨著無數的男子。
「表兄,不要過去。」她沖著蓮見喊道,見他沒反應,便又向著他跑了過去。
可是……蓮見依舊是遠遠的,不論她多努力地向前跑著,也及不上蓮見的距離。
「不要離開我,表兄,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她哭了起來,也希望憑著這哭泣的聲音,能將蓮見喚回身旁。
終究,蓮見還是繼續向前著。
終究,他走到了昭成的身邊,擁抱他,親吻他。
終究,他融入了昭成身後那群男子之中,昭成得意地笑著,看著她。
「你把表兄還給我。」
她惡狠狠地撲向了昭成,然而,她這一撲,卻只是撲了個空。
翌日。
拓拔翊讓人約了昭成,兩人在洛陽的一處酒樓會面。
「你這前來,蓮見可以派人暗處跟著。」他一邊為昭成斟酒,一邊說道。
「我不允許,他就不會這樣做。若是真有人跟蹤,那便是你引來的。」昭成自信地說道。
「看來他待你還當真不錯。」拓拔翊將酒杯放到昭成面前,「請。」
昭成搖了搖頭,「你拓拔翊每次主動找我,必定都是有求於我,難道就想用這杯薄酒打發了我?」
「此言差矣。我這次邀你來,是想要幫你一個忙。」
昭成嗤笑起來,「哦?幫我的忙。我可從來沒有什麼忙需要你來幫的,你這又是說得哪一出?」
「若是要仔細說起來,也不是幫你的忙,而是幫蓮見。」拓拔翊嘆了一口氣,繼續向著昭成道,「昨日安陽大鬧鄒家,怕是已經是使得這洛陽城中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曾經的事情了。等蓮見與你正式成親時,他們必定會藉機向蓮見發難。這些,怕你已經料到了吧?」
昭成也不否認。
若不是昨日安陽的過激,她也不會想到那麼遠去。所以她已是下了決定,要離開蓮見。若是有一朝,她能強大到不為人言,或者蓮見能強大到力排眾議。那麼或許他們還會有機會在一起。
她覺得自己當初還是把北魏這邊的事情看得太簡單了,她之前不甚清楚,後來雖然看著蓮見處理事情也是非常輕鬆,遊刃有餘的樣子,可是她知道,這些都是某些勢力還沒真的動手,比如身邊這位——拓拔翊。
「我憑什麼相信你?我又憑什麼可以以為,你會幫助蓮見。」
「這自然要你自行判斷。不過……」他伸出手托著腮,用著信誓旦旦的語氣道,「你要知道,整個北魏,有能力這樣做,又敢這樣做的,只有我拓拔翊一人。」
「你是為安陽那小妮子?」昭成又開口。
「我很想否認,但是事實就是如此。」他把酒杯放到唇邊,輕呷了一口,垂下眼眸,深了深。
「我信你。」她起了身,「什麼時候?」
「我的人在這酒家的後門,隨時待命。」
「往南齊?」
「全聽你的安排。」
昭成略微沉思了一下,點了頭,「告辭。」
「不送。」
昭成離開后,鍾離馥才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坐到了昭成方才的位置上。
「沒想到會這麼容易,她現今的模樣,倒不像是以前那個昭成了。」鍾離馥嘆息著說道。
她一直覺得,像昭成那樣的女子,該是只愛自己,從不為其他人所考慮的,但是此時她所見到的,卻是分明在為蓮見考慮。
「每個人,每天都在變,這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拓拔翊笑了笑,「只是,怕送走了她,我們的麻煩就多起來了。」
鍾離馥點點頭,她內心來說,是不同意拓拔翊這樣做的,但是畢竟對他而言,安陽是唯一的親人,況且在他心中,始終有愧於安陽。所以她也並不好多說什麼。
「麻煩就麻煩吧,反正回了北魏,麻煩就會多了起來,能解決就解決,解決不了,也是命。」她攤攤手,從桌上拿了一個酒杯,自己滿上,「為麻煩乾杯。」
「好,為麻煩乾杯。」
昭成上了馬車,車夫便問她,是準備回南齊還是留在北魏。她搖了搖頭,道,「你沿著洛陽城走一圈便是。」
她的心是亂的,她沒有想好自己究竟要怎麼打算,但是,這個婚她是不會結了。
今日拓拔翊邀她,表面上說是幫,但實際上她清楚地很,他這個所謂的幫忙裡也帶著些威脅的意味,甚至於,若是昭成不同意他這話,那麼直接向蓮見發難的,可能就是拓拔翊。
果然這人生在世,便儘是不自由。
昭成嘆了口氣,只有在這時,她才有些後悔,自己平日里的所作所為,但是若不是這樣,或許她就根本不會遇見蓮見,即使遇見,也該是會像其他的貴女一般,因為種種原因而錯過。
即使現今,她也算是錯過,至少,那場夢還留在她的心裡,她還記得那個男人的親吻撫摸,記得那個男人身體的味道,記得他同自己交融時的炙熱。
足夠了。
昭成倚在車廂中,忽地,馬車停了下來,她掀開帘子,看見車夫已經翻滾在地,而面前是一匹高頭大馬,馬上坐著目光冰冷的蓮見。
「你派人跟蹤我?」昭成自嘲地笑了下,「我以為你是不會這樣對我的。」
「我沒有故意派人監視你,只是這洛陽城中,我的眼線實在太多了,有些時候我不想見到某些事情,也沒有辦法。」蓮見解釋道,下了馬,上了昭成所在的馬車,「我說過,你想走的話,我不會勉強你,但是你不該這樣連聲招呼都不給我打。」
「我怕……我怕我見了你,就下不了這個決定了。蓮見,除了我的事情,你都能處理地很好,我真希望你能像那日離開南齊時一樣的乾脆。」
「你的顧慮,對我來說都算不上是問題。」蓮見輕輕地搖了搖頭,「公主你不該有這麼多顧慮的,從前的你從來沒有這樣過。」
從前的她,活得倒真的是沒心沒肺。
昭成嘆了口氣,「你喜歡的是過去那個昭成?」
蓮見突然間惶恐了起來,握住她的手,儘力用著溫柔的聲音道,「怎麼會,無論是怎樣的公主,蓮見都是視若珍寶。」
「那你便該尊重我的決定。」昭成垂下頭,「蓮見,我給你一些時間,你也給我一些時間。我們彼此都冷靜下來,也好好認清楚,我們究竟合不合適。我怕此刻的衝動,會毀了你一直以來的做的事情。」
「可以。」蓮見最終做出了妥協,他又道,「答應我一件事,不要離開洛陽。你答應我,我就給你時間。」
昭成收回自己的手,「你下去吧,這拓拔翊的人被你殺了,你總該再為我找個車夫的。」
蓮見一聽她的意思,便是明白了她默認了他的要求,於是點點頭,下了馬車,吩咐了手下來駕馬。
「蓮見,再回。」
「公主一路小心。」
蓮見望著她一路漸行漸遠,心口涌動起一股腥氣。
差一點,差一點他就以為自己夢寐以前的,會實現了。
都是拓拔翊。
蓮見握緊了手心,冷下目光,向著酒樓中走去。
房間中的鐘離馥和拓拔翊倒是沒有察覺到一絲一毫不妥,兩人喝酒吟詩,互訴著衷腸。
「太子殿下可是在裡面?」
聽到門外蓮見的聲音響起,拓拔翊立馬就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暗叫了聲「不妙」,但是他本身也知道這件事定是瞞不過蓮見的,不過昭成和蓮見兩人到底怎麼解決,只要他們不成親,他拓拔翊也不想去管。
「喲,是什麼風把鄒家新任族長給吹來了。」
拓拔翊立刻起身去開門,蓮見也客氣地向他行禮。
「蓮見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准太子妃。」
鍾離馥含著笑向他點了點頭,一眼便看出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太子殿下這回北燕,蓮見也沒能給您接風洗塵,這路經這酒家,聽到說太子在下在內,就不請自來,看看二位。」
拓拔翊揮揮手,「接風洗塵倒是不用了,我也不喜歡這些虛的。」他笑著,給蓮見滿上了一杯酒,「也是好久沒和你喝過酒了。不知蓮見你酒量見長了沒有。」
若不是鍾離馥心中清楚地很,她肯定此刻會以為蓮見同拓拔翊是一對極好的兄弟,兩人說話談吐也好不扭捏,真讓她開了下眼。
「蓮見也是很久沒有喝過酒了,只怕沒有見長,反而退步了不少。」蓮見笑道,舉起酒杯與拓拔翊相碰,「若是蓮見不小心醉了,還請太子殿下和准太子妃不要笑話蓮見出些洋相。」
鍾離馥低眉一笑,做出了小女子的嬌俏模樣,她不語。
她知道,在這種兩個男子對話的環境下,她一個女子,還是今後北燕的太子妃,是不該多嘴,壞了禮儀的。
何況,她希望自己能夠以最清醒的模樣來聽聽蓮見此番前來,是為了什麼。
「族長大人你這是哪裡的話。」
拓拔翊一笑,飲盡了杯中之物,鍾離馥拿出一方錦帕,溫柔地為他擦拭了一下唇角。
「不要喝太多。」她一副溫婉賢惠的模樣。
「女人,真是麻煩。」拓拔翊笑著說道,隨即便被鍾離馥狠狠地踩了一下腳背,但是顧慮到蓮見在場,他也只好啞巴吃黃連,打落牙齒和血吞。
「人家只是關心你嘛。」鍾離馥笑眯眯地笑道,眼睛中卻蒙上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詭譎。
「嗯,你關心我,我知道了。」拓拔翊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說道,用了好大的勁兒才把自己的腳從鍾離馥腳下移開。
「前族長大人果真沒看錯,你們二位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蓮見說道,心中泛起了一絲陰冷,「不知九小姐來北魏之事,祁家可否已經同意。」
「我告訴了兄長,長兄如父,他便代替祁家,應了這門婚事。」
蓮見點了點頭,想了想,又道,「那該是我北魏禮數不周,至今還沒向祁府下聘。這洛陽到建康也怕是會有一段時日。」
他這樣一說,拓拔翊便明白了蓮見的意思,這是在拖延他們的婚期。
「勞煩族長大人掛心了,我北燕怎會這點禮數都沒有,我離開之前,已派人向祁家下了聘,現今聘禮祁家也該是收到了。」
下聘之事,倒確實有,只是他很早以前就向曹落書吩咐過的,只要他和鍾離馥一出建康,就將聘禮送去祁府。
「太子殿下真是深思熟慮。」蓮見笑道,又滿上了一杯,「祁家是公卿世家,在南齊也一直有著第一家族的美譽,想必太子殿下同九小姐的婚禮該是要大操大辦才行。」
鍾離馥握了握拓拔翊的手,溫柔笑道,「一切從簡就好,馥兒只要與喜歡的人在一起,就很滿足了。」
她這話一出,拓拔翊猛地臉一紅。
鍾離馥從來都是不喜歡對他說這種肉麻的話的,此時卻在蓮見面前拚命秀著恩愛,他倒是心中有幾分感謝蓮見了。
「皇室婚禮,茲事體大。當然萬萬不可從簡。」蓮見說道,又拿起酒杯敬向鍾離馥,「蓮見幹了,九小姐請隨意。」
鍾離馥也拿起酒杯,輕輕地呷了一口,又放回了桌上。
此刻她倒是對蓮見放心地很,這裡是北魏,他其實有的是辦法讓自己死得神不知鬼不覺,隨意沒必要使一些下三聯的手段。
「婚期準備定在何時?」
「還沒有請人算過,自然要挑一個合乎我和馥兒八字,又吉祥的好日子。」拓拔翊回答道。
「到時,蓮見定會送上一份大禮。」蓮見起身,向著二人行了個禮,「蓮見這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我送你。」拓拔翊道。
「太子殿下還請留步,多陪陪九小姐吧。」
蓮見走後,鍾離馥才露出了焦灼的面色。
「他怕是沒有打什麼好主意。」她憤憤道。
「廢話,若是你和我快大婚了,提前兩日有人把你送走,我也不會給他好果子吃的。」拓拔翊無奈地嘆了口氣,「等著吧,只有見招拆招了,現今我們得去見兩個人。」
「是誰?」
「一個是那老皇帝。」拓拔翊偏偏腦袋,活動了下筋骨,「還有一人,便是鄒家前任族長,我的外公。」
他知道,在他還沒有接掌過北魏之前,只有這個鄒耀可能還有辦法壓制地住蓮見。
路要一步步地來,鄒家在北魏的勢力,他也要先搞清楚,搞明白,才能找到方法,逐個擊破。
「那我們是先去見你父皇,還是先去見你外公?」
「先去見那老皇帝吧,我也想去宮中探探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