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第234章 強大

  「你都已經全部知道了,聽我講不會覺得沒有意思嗎?」鍾離馥轉過頭去看著他,然後嘆了口氣。 

  拓拔翊搖搖頭,「我倒是無所謂的。小時候母妃喜歡給我講故事,後來母妃去世了,我就只能自己看書,倒是忘記了聽別人講出來,是什麼感覺了。」 

  「那我就繼續講了,反正不講完我也憋著難受。」她斜著身子,把腦袋靠在了拓拔翊肩膀上,「於是呢,共工氏駕起飛龍,來到半空,猛地一下撞向不周山。霎時間,一聲震天巨響,只見不周山被共工氏猛然一撞,立即攔腰折斷,整個山體轟隆隆地崩塌下來。天地之間發生巨變,天空中,日月星辰都變了位置;大地上,山川移動,河川變流。原來這不周山是天地之間的支柱,天柱折斷了,使得系著大地的繩子也崩斷了,只見大地向東南方向塌陷。天空向西北方向傾倒。因為天空向西北方向傾倒,日月星辰就每天都從東邊升起,向西邊降落;因為大地向東南塌陷,大江大河的水就都奔騰向東,流入東邊的大海里去了。」 

  「完了?」拓拔翊問道,摟住鍾離馥的肩,長長的發隨意披散著。 

  「完了。」 

  「那你可知道後來的故事?」 

  鍾離馥想了想,道,「後來呀,共工氏英勇的行為得到了人們的尊敬。在他死後,人們奉他為水師,他的兒子後土也被人們奉為社神,後來人們發誓時說『蒼天后土在上』,就談的是他,由此可見人們對他們的敬重。」 

  拓拔翊摸了摸她的腦袋,寵溺地笑道,「你所說的也沒有錯,不過這件事卻也算不得是好事。天柱崩塌以後,天就出現了一個打洞,導致弱水倒灌,民不聊生,所以之後才有了女媧補天的故事。」 

  「那,聽你這樣說,共工毀了天柱,該是不對的?」 

  「這件事我無法評價,畢竟他是部落的首領,有著我們想不到的無可奈何。這些如同神一般存在著的人物都有著那麼多無可奈何,所以現今我們還能如此有閑地活著,倒也算是幸福。」 

  鍾離馥搖搖頭,「我總覺得你太悲觀了。」 

  「有什麼不好嗎?只有在絕望之中,很多事情才生得出希望來,而我就是靠著這一點點微乎其微的希望,活到了如今。」 

  鍾離馥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衣服,也不準備接下他的話題,只是起了身,將他反轉了一面,「那面已經幹得差不多了,這邊再烤烤。」她又撫上他漆黑的發,揉亂,又梳理好,彷彿這樣會有特別多的樂趣一樣。 

  「二殿下大致已經開始行動了吧。」拓拔翊忽地說道。 

  鍾離馥愣了愣,點點頭,「時間也是差不多了,再等下去,怕就錯過了最好時機。」 

  「你放過了蕭慎弧,蕭慎弧不見得會放過你。」拓拔翊嘆了一口氣,「等確認了消息,我們就走,也不要在建康露面了。」 

  「二殿下……該不會是那樣的人。」鍾離馥也並不確信地說道,聲音也不由得越來越小。 

  「過去的他,確實不是那樣的人。你問心自問,過去的你,會想過要別人死嗎?」 

  鍾離馥聽到他的話,整個人都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 

  過去的她被蕭毅軻保護得太好了,連一隻小動物都不敢殺,又怎麼會想到殺人呢?只有在蕭毅軻死後,她才決心,一定要為他報仇,就算手上沾滿鮮血,腳下踏著累累的白骨,也要為他報仇。而以往的蕭慎弧,和她更是如出一轍。 

  蕭慎弧往日單純、善良,是因為他確實沒有經歷過什麼令他可以仇恨的事,無論發生什麼,天塌下來,都有蕭毅黎頂著,可是現今,是她害得他的父兄子弟血肉相殘。做一個正常人而言,又怎能不恨? 

  「可是……我還想和兄長道個別。」 

  要說整個南齊,鍾離馥有什麼還放不下的,就只有祁靈均了。她是真的將他視為了兄長,視為了親人的。她這一去北魏,也不知要經年累月之後,才能與他重聚。 

  「你非要如此的話,我會安排人去給他送信,讓他來這邊見你。建康已經不安全了。」 

  鍾離馥點點頭,「好。」 

  北魏。 

  蓮見一如既往地去了宮中,見老皇帝,同他下棋,賞花。 

  這段時日,各色的菊花已經開了不少,但是天氣還未有真正轉涼下來。 

  「你今日看起來心情不錯,可是發生了什麼好事?」老皇帝掐下一朵菊花,在手心中揉碎,接著道,「你的好事,對我來說,該是剛好相反的。」 

  蓮見搖搖頭,「這事倒是與陛下沒有任何關係,單單是蓮見一個人的好事罷了。」 

  老皇帝略微眯了眼,明了過來,「那該是因為女人。男人這一輩子,會如此高興的,只有三件事,一件事是得到權勢,位萬人之上;第二件事是後繼有人,延續香火;而第三件事,就是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女人。我猜想,你該是因為這第三件事的。」 

  「陛下英明。」蓮見拱手笑道,「不該說是夢寐以求,甚至說是做夢也想不到。」 

  「那平素與你一同入宮那女子呢?我倒也奇怪著,她今日竟然沒來。」 

  「陛下該是知道她往日陪我來,不過是鄒家為了讓我取信於陛下。一個男人,只有有了家世時,才是值得信任的。而如今我真正喜歡的人已經到了我的身邊,又何須別人替了她的位置。」 

  老皇帝微微頷首,讓人抬來座椅,然後坐下,捶了捶有些酸軟的腿,「你打算何時娶她?朕可有機會看到?」 

  「蓮見倒是希望陛下能夠做我們的證婚人。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老皇帝長吁了一口氣,「鄒耀那老狐狸能同意?」 

  「陛下恐怕還不知,現今蓮見已經接管了鄒家,成為了鄒家現今正式的族長了。」蓮見面帶笑意說道,眼底儘是一股深不見底。 

  「作為一名長者,我倒是要奉勸你一句。少年得志大不幸,你可明白?」 

  蓮見看著老皇帝,考慮了好一會兒才道,「這樣說的話,帝王家的孩子,不都是不幸了嗎?」 

  老皇帝同意了他的話,頻頻點頭,「是這樣的,出生在帝王家,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幸。」 

  蓮見也不準備去反駁他,倒是特別好奇他的觀點,「那,若是從帝王家逃出來了?會使這種不幸終止嗎?」 

  他這問,自然是為昭成問的。 

  外人看昭成,自是軟紅千丈,夜夜笙歌,但是只有他明白,昭成的內心,一直的痛苦的。 

  雖然他並不盡信老皇帝的話,但卻想聽聽他所說的,畢竟同為皇室,心境總是會有一些相似的地方,就算不一樣,也還可以用來參考參考。 

  蓮見從不排斥錯誤的,甚至是荒謬的觀點,他喜歡看到更多的角度,只有更多的角度才能讓他看到更全面的事情。 

  「朕大致知道你的心上人是誰了。」老皇帝慢悠悠地開口道,「聽聞南齊有一位公主,外表冷若冰霜,艷若桃李,內心卻奔放熱情,愛慕天下美貌的男子。」 

  蓮見笑意漫卷,「南齊可不止一位公主。」 

  「但是你蓮見能看上的,還做夢也想不到的,又豈非是一般的女子。若是其他的公主,想必早已被你玩弄在鼓掌之中了,就像安陽一般。」 

  蓮見愣住,他沒有想到老皇帝會突如其來地提起安陽。若不是他這樣一提起,他也差點忘記了安陽的存在。 

  他本來是打算好,留在南齊藉由安陽控制蕭慎丘的,但是沒想到會被調回北燕,從而也只有棄了這顆子,倒也是一點也不心疼。 

  「陛下擔心安陽公主?」蓮見發問,從他的視角來看,老皇帝對拓拔翊倒是尚有掛心,對安陽卻是沒什麼感情的。畢竟女子對於皇室來說,只是政治聯姻的工具。 

  「你該明白,安陽始終是朕的女兒,朕自然是比你更關心她一些的。」老皇帝這樣回答著他。 

  蓮見認同地頷首,隨後卻又將頭搖了起來,「陛下,可惜的是,在安陽公主的眼中,怕不是這樣的。」 

  「你們鄒家,倒是確會蠱惑人心。」 

  「陛下過獎了。」 

  「朕可不是你是在誇你。」老皇帝搖搖頭,「我也猜到了這個女兒會栽倒你們手裡。畢竟她始終是對鄒家要親信些。」 

  「在蓮見聽來,倒是都還差不多。」 

  兩人相視一笑,便也都沉默下來。 

  建康。 

  當蕭慎弧帶著大軍逼入城中時,蕭慎丘穿上了龍袍,坐在高高的皇位上。 

  那是一直以來多少人的夢想,即使這個夢想快要破滅了。 

  他也不知道,蕭慎弧是如何能夠一瞬之間,擁有那麼多的力量,可以破解護城軍,沖了進來。實際上蕭慎弧也不知道,他帶領的人中,多少屬於鄒家的勢力,但是他無從選擇。 

  這些是蓮准讓他做的,他告訴蕭慎弧,他只是幫他,不帶任何附加條件。 

  蕭慎弧又怎麼會相信他這樣的話,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何況他是鄒家的人。 

  「你來了。」蕭慎丘道,他微笑著,他的微笑極其疲倦,疲倦地像是突然間老了幾歲。 

  「你在等我?」蕭慎弧面無表情地開口,即使他已經預料到了事情會朝著這一步發展,但卻還是沒有做好準備的。 

  畢竟,他如今對立著的不是別人,而是他骨肉至親的兄弟。 

  「我等了你很久了,二皇兄。我等你來殺我,之前一直是我小瞧你了。沒想到你真的會將事情做到這一步來。」 

  蕭慎弧瑤瑤頭,摒退了左右,走到他的面前去,「慎丘,我不想殺你,我們是親兄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的親兄弟。你被那個女人利用了。」 

  蕭慎丘歇斯底里地笑了起來,「你這樣說,父皇也是這樣說的。你們都喜歡馥兒,都不想我和馥兒在一起,所以才這樣說的,是不是?」 

  蕭慎弧痛心地談了口氣,「糊塗!你真是糊塗啊!你看現在,你這副模樣了,那個女人在哪兒?」 

  蕭慎丘眼神開始閃爍起來,自言自語道,「是啊,馥兒在哪裡,我要去找馥兒。馥兒是不是被你綁架了,蕭慎弧,是不是你打算強迫馥兒?」 

  蕭慎弧扯起蕭慎丘的衣襟,重重地將他摔倒了地上,「你何時變的如此廢物了?蕭慎丘,我來告訴你,你喜歡那個馥兒,現今正和拓拔翊雙宿雙飛,也是他們讓我來把你除掉的。但是我是你哥,是你親哥,我自然會保你一命,你明白嗎?」 

  蕭慎丘跌在地上,大笑了起來,「這個理由太沒有說服力了,我當初殺蕭毅黎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痛快嗎?他死了,只要他死了,他的一切都會是我的。」 

  蕭慎弧聽他這樣說著,不由皺緊了眉心。 

  是的,他同蕭毅黎的有感情的。 

  「弒父殺君乃不忠不孝,你難倒都沒有一點罪惡感?」 

  「我從來沒把他當作過父親看。」蕭慎丘一字一句地說道,伸手指向蕭慎弧,「蕭慎弧,你體會不到我的感受,他從小都是偏愛你的,即使你是庶出,他也讓你拜在了正室的門下,成了嫡子。而我呢?一個不被重視的庶出三子,你知道我從小活在這個家裡有多痛苦嗎?更可笑的是,那個老東西居然還要與我爭奪馥兒。也不看看他年齡多大了,能不能行。」 

  蕭慎丘挑釁的話語徹底激起了蕭慎弧的憤怒,他抽出了腰間的劍,指向蕭慎丘,「我說過,我不想你死,但是我不希望你成為南齊的威脅。你不適合坐這個皇位。」 

  蕭慎丘諷刺笑道,長長地嘆了口氣,「是南齊的威脅,還是你蕭慎弧的威脅?表面上與世無爭的模樣,出塵入畫,現在又是副什麼嘴臉?來呀,向著你現今唯一有著血脈關聯的人看過來啊!」 

  蕭慎弧握緊了手中的劍,喃喃道,「我不想讓那個女人如意的,但是慎丘,你太讓我失望了,你知道嗎?」 

  片刻,長劍離開了劍鞘。 

  祁家。 

  祁靈均已經收到了蕭慎弧清反成功的消息,過了不久,他便又接到了拓拔翊送來的信,上面寫好了時間地點,告訴他這是最後一面。 

  他看完信后,便把他整個都燒掉了,現在時局未穩,他也不知道,下一刻會出什麼事。因為在這之前,祁靈均雖然知道,蕭慎弧清理蕭慎丘是遲早的時,但是他沒想到蕭慎弧能夠直接下狠手。 

  他不像是一個會狠下心來的人,可是真的一狠下心來,卻讓人覺得可怕。 

  祁靈均叫人牽來驌兒,正準備往約定的地點趕,卻不料正好接到了蕭慎弧的旨意,讓他進宮一見,他知道這件事推辭不得,只好放下了見鍾離馥最後一面的打算,入了宮。 

  這皇宮他也是一點不陌生,這短短的幾年間,卻換了幾個主人,讓他不禁感傷起來。 

  蕭慎弧在湖心亭中等著他,設了茶,然後摒退了所有人,這寬敞的亭子中,只剩下蕭慎弧與祁靈均二人。 

  「不知靈均現今該稱呼您為二殿下,還是陛下?」祁靈均客氣道,但是他的心中,卻對蕭慎弧的好感更低了幾分。 

  原本他還覺得,他是皇室之中為數不多的正常人。 

  「還是叫我二殿下吧,今日,我希望能與大公子像是往日一般。」 

  「若是往日,靈均是不會來見您的,您該明白。」 

  他自有他的傲氣在,只有用皇權來壓他時,他才不得不考慮到整個祁家,而被迫出面。 

  「大公子真是快人快語。慎弧實際上一直佩服大公子地很。」 

  「靈均曾經也是很佩服二殿下清透君子之風,出淤泥而不染。」 

  「你是在諷刺我的父兄?」 

  祁靈均斂下眉眼,「二殿下是君,自然二殿下說什麼,就是什麼,靈均怎敢妄言?」 

  蕭慎弧搖了搖頭,「我知道,現今若是我請你助我治理這天下,你定是不肯的,對嗎?」 

  「可以。」祁靈均用著凜冽的口吻說道,「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你知道你的條件,我也是深思熟慮后才請你來的,因為你要我特別信任你的話,我原本是可以的,但是現今的話,老實說,我做不到,畢竟你是何等的聰明,你要護著的人又是何等的聰明,但是我又想了想,現今要將南齊建設強大,非得藉助你的力量不可。」 

  祁靈均皺起眉,「二殿下不是想要南齊繁榮,而是想要南齊強大?」 

  「這有何不可?」 

  「靈均願為二殿下守護好這南齊,使百姓安居樂業,國富民泰,但是若二殿下要的是一個強大的南齊,恕靈均無法做到。」 

  「當初的我也像現今的你一樣倔強。」蕭慎弧道。 

  祁靈均搖搖頭,「二殿下同靈均從來就不一樣,二殿下是皇室的人,皇室必有皇室的顧慮,靈均只希望,二殿下不要聽信了一些小人的讒言,陷萬民於水火之中。」 

  蕭慎弧拱手,「那大公子的意思是,不願幫助慎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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