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第218章 好心

  夢入桃源。 

  蕭慎弧見到居然拓拔翊能在他齊國覓得這樣一個方外之地時,整個人都是震驚的。 

  他知道北魏向南齊滲透地厲害,但是卻沒想到竟然厲害到了這種程度,就連他這個有權有錢有閑的南齊二皇子,想要找個清靜都最多只能找個山勢險峻的地方避世修身,而此洞天,實屬難求。 

  「曹落書,小槿。」鍾離馥進了夢入桃源,便讓蕭慎弧先一個人扶著下拓拔翊,自己則去了主樓找人。 

  「好像是馥兒的聲音。」小槿推推自己身邊的曹落書,「喂,是不是我產生幻覺了?」 

  曹落書撓撓腦袋,「九小姐怎麼可能這麼晚了到這兒來。」 

  「也對。」小槿理所當然地點點頭,現在已經是三更天了,按理來說不該有誰再到這夢入桃源才對。 

  「曹落書,小槿,人去哪兒了?」 

  聲音越來越近,曹落書這才起了身來,「不對,真的是九小姐。」 

  「這麼晚了,馥兒還尋到這裡來,怕是出了什麼事。」小槿也緊張起來,趕快披起了衣服,點亮蠟燭,出門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鍾離馥看到了有光亮,便朝著光亮處跑去。 

  「馥兒,是你嗎?」小槿喊道。 

  鍾離馥也聽出來了小槿的聲音,便回應道,「小槿,拓拔翊他身上的千日蘿香又發作了,你們快去看看他。」 

  曹落書一聽到此話,馬上就又慌了起來,立刻順著聲音到了鍾離馥近旁。「九小姐,太子殿下此時情況可嚴重?」 

  「和之前一樣,現今他在入口處,由南齊二殿下照料著。」 

  「南齊二殿下?」曹落書皺起眉,他雖然聽聞過南齊二殿下蕭慎弧是個正人君子,但是讓南齊皇室的人入了這夢入桃源,他或多或少是有些抵制的。 

  「先把將你們太子殿下安頓下來,再說此事。」鍾離馥一臉嚴肅,也不打算先和他解釋為什麼南齊二殿下會在此處,畢竟現在最為重要的是拓拔翊。 

  「九小姐請。」曹落書向著入口處指了下,又轉頭向小槿道,「小槿,將二樓的三個房間收拾一下。」 

  「好。」 

  兩人一行走到入口處,曹落書同蕭慎弧一起將拓拔翊扶到房內。 

  「九小姐,不知上次你是如何讓太子殿下緩解癥狀的。」 

  鍾離馥一下子尷尬起來,她總不可能說,她就是主動抱了抱他吧。方才拓拔翊發作的時候,她本來也想過去抱他,但是稍加考慮了一下,她還是沒能願意,她怕和拓拔翊走得越近,蕭毅軻在她心中的位置就越加狹窄。 

  而且,她根本沒有猜想到,拓拔翊身上這毒居然還沒有解除,畢竟上次祁靈均也來看過了,若是無從治療的話,她以為這二人至少會有一人向她說明情況,可是卻一個也沒有。 

  「曹落書,他之前這幅病狀的時候,靠自己,一般是什麼時候才好轉過來的?」 

  「好像是一兩日,落書也不太清楚。落書跟隨太子殿下起,鄒家就已經給他種下了那味續命的蠱了。」 

  鍾離馥癟了癟嘴,她看著拓拔翊這幅模樣,心中是不忍的,但是她更害怕自己會在這身體碰觸中越陷越深。 

  「你想辦法去祁府送封信,讓大公子過來看看,畢竟他這病要根治,而不是緩解。」鍾離馥這樣搪塞道。 

  「落書明白了。」曹落書向著他拱手,然後轉身離開。 

  小槿在房內為拓拔翊施著針,希望能夠緩解他的癥狀,但大抵是沒有什麼用的,蕭慎弧見自己留在房內也沒什麼用,便走到了外面,憑欄同鍾離馥站在了一起。 

  「聽剛才那位公子的意思,你本是有辦法幫他緩解的。」他美眸如墨,臉上還沾著一些方才的血跡。 

  「這事二殿下不用多問,馥兒自然是有馥兒的考慮。」 

  「但是你擔心他,我看得出來。」蕭慎弧直接說道。 

  「二殿下,馥兒記得您不是個愛過問別人私事的人。」鍾離馥有些微微的生氣,即是氣蕭慎弧,也是氣自己。 

  蕭慎弧搖搖頭,「既然你不願多提的話,那我也不再問便是。是我唐突了。」他微微笑著,又道,「九小姐聰慧,可能才道今日行刺殺之事的是何人?」 

  鍾離馥搖搖頭,「這該是不用猜的。」 

  蕭慎弧凝視著她,他知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所以倒想從旁人角度搞清楚是誰會做這樣的事情。 

  「二殿下您知道了會如何行事呢?」鍾離馥偏偏腦袋,「你會殺了那個人嗎?會的話,馥兒就告訴你。」 

  鍾離馥說的不錯,他知道了,又會如何呢? 

  他或許會把一些事同幕後指使之人講清楚,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存在,但是總歸,他是不想殺人的。 

  就連方才那些想要刺殺他的人,如果不是對他生命造成了絕對威脅,他也都是不願意下死手的。 

  「我說過,二殿下您太過善良了。善良的人不適合卷進太多的紛爭中。」 

  「聽你這話,倒是把我說的像是個小孩子一樣。我或許是不會怎麼樣,但是,已經想要知道答案。或許知道了以後,一些事情還是有機會挽回的。」 

  「沒有了,從你出生自你母妃的肚子里時,便永遠不會有這個可能。」鍾離馥決絕地說道,猶豫了片刻,又將語氣軟了下來,「二殿下,馥兒一介女流之輩,不該妄論這些的,是馥兒失態了。」 

  她知道,往日自己在並非完全信任的人面前是不會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此時這樣,完全是因為心頭慌了。 

  她盡量地想要剋制住自己,於是捏緊了手心。 

  「你所說的未有半分錯誤,又怎算失態?不過,聽了你的話,我倒是有幾分猜出來,出手的是誰了。」蕭慎弧笑了笑,「我以為我離開了京城,我那個三弟就會滿意了的。」 

  「只要二殿下你在,對三殿下來說,始終都是威脅,是絆腳石,他又怎麼會放過這個絕佳的刺殺你的機會?」鍾離馥嘆了口氣。 

  蕭慎弧也猜不出她的立場是怎麼樣的,她分明該是站在他那個三弟那邊才對,現今卻對他的命運發出了嘆息。 

  她如果是他那個三弟的同盟,既然已經勸過自己一次,那這第二次是不該再來趟這趟渾水的。 

  「若是我不出生在皇家的話,大抵還是可以做一個自由人的吧?」蕭慎弧笑著問她道。 

  「二殿下您現今已經是足夠自由的了,若是您並非出自皇家,而是生在尋常百姓,說不定現在並不知名的鄉下種菜,說不定在破敗的酒樓中看人臉色,還說不定在別的王侯府上被人呼來喝去。」 

  蕭慎弧聽著一愣,或許是他太習慣於現今這種要什麼有什麼的日子,所以完全沒有考慮過沒有今日的光環會成什麼樣子,他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變成鍾離馥口中所說的那種庸人。 

  「所謂自由,看來來得並不容易。」蕭慎弧點了點頭,「今日慎弧受教了。」 

  祁靈均趕到的時候已經是辰時,他上次來的時候並沒有見到拓拔翊病發的狀況,所以無法治療,或者是將蠱蟲續上,這次他聽說拓拔翊身上的千日蘿香發作時,便馬不停蹄地趕來了。 

  「兄長,你可算是來了。」鍾離馥遠遠地見到了他的身影,便急忙跑下樓去將她迎了上來。 

  「拓拔翊現今狀況如何?」祁靈均問道。 

  鍾離馥搖搖頭,她這一整夜都守在外面,沒有去看他的情況。她怕自己一去見他,心就會軟下來。 

  她不能對拓拔翊太過心軟,否則,危險。 

  「那可有人照料他?」 

  「小槿一直守著他。」 

  祁靈均是知道小槿的,他也曉得那女孩會點醫術,於是點了點頭,他覺得一個會醫術的人在拓拔翊身邊總比鍾離馥在他身邊更合適。 

  他也不是沒有看出了拓拔翊與鍾離馥走得親近,他心中雖然十分排斥,但是卻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鍾離馥自己做決定。 

  兩人快步向著拓拔翊房間的方向去,鍾離馥停在了門口。 

  「兄長你進去吧,我就在外面。」 

  「怎地?」 

  「你快進去看看他吧,我就在外面吹吹風。」 

  祁靈均本身也並不希望鍾離馥與拓拔翊有太多的接觸,於是也沒有勸她,自己一個人進了房中。 

  小槿見祁靈均來,便立刻給他讓了座,「大公子,您請。」 

  祁靈均一落座,便將拓拔翊的手拿了過來,替他把脈。 

  他的脈象平穩,並沒有任何異常,只是祁靈均覺得,拓拔翊的手冰冷地像是具屍體一樣。 

  同街。 

  「找到太子殿下在南齊的藏身之地了?」他用著低沉的聲音問著面前跪著的手下。 

  「回公子,此事無誤。」 

  「那太子殿下如今的情況怎麼樣?」 

  手下低著頭,皺起眉心,「回公子,太子殿下的狀況似乎不太好。」 

  「太子殿下受傷了?」蓮准手心捏了一把汗,他知道,此時拓拔翊不能有任何閃失。 

  「並非如此,太子殿下將南齊三殿下蕭慎丘派去刺殺南齊二殿下蕭慎弧的刺客全數覆滅,但是太子殿下的身體像是有些支撐不下,也無外傷。」 

  蓮准一聽,便全部明白了過來,唇邊勾起一絲鬼魅的色澤,「哼,千日蘿香。這倒也怪,蓮見是個聰明人,怎麼會把太子殿下千日蘿香複發之事未往上報,莫非他沒看出來?太子殿下防他也是防的厲害。」 

  「公子準備現今怎麼打算?」 

  「當然是救咯,難不成還要大逆不道地看著太子殿下出問題?」 

  「屬下不敢。」 

  「帶路,我這邊去看看太子殿下。」 

  南淵宮。 

  「人怎麼還沒回來?」蕭慎丘焦急著,他知道蕭慎弧的武功如何,也知道蕭慎弧一向宅心仁厚,善良是他最大的罩門。 

  蕭慎丘派出去的人算不得是他手中最厲害的,但是對付蕭慎弧也夠用了。 

  「來人,去探探,二殿下到了封地沒有。」 

  「是。」 

  手下離開后,他便想要去找拓拔翊商量一下,可是拓拔翊此時卻不在他的府內。於是,他便好奇起來,拓拔翊居室中是什麼樣子,他想畢竟這是他的宅子,自己進自己的宅子,也算不得是什麼下作之事。 

  蕭慎丘大著膽子推開了拓拔翊的房門,這裡沒有什麼改變,和當初他把屋室交給拓拔翊時幾乎是一模一樣的。看來拓拔翊也並沒有心思改變什麼。 

  稍稍打量了一下室內,他又踱步到了案前。 

  無論一個再小心謹慎的人,他的想法思緒也總是離不開案前的物品。 

  蕭慎丘翻開拓拔翊的字跡,上面無非是一些謄寫名家的書法,沒有什麼奇怪的。當他翻到後面時,才見到了一張畫像,畫像中的女子,他可算是極為熟悉的。 

  祁馥兒! 

  他仔細凝視著那張畫像,作為一個男人,他是清楚的,若不是飽含著深沉的愛意,一個男人是畫不出如此動人的女子肖像的。 

  他之前也猜到了拓拔翊喜歡這祁家九小姐,但是在他面前,拓拔翊雖是也開這九小姐的玩笑,卻從未明顯表露過什麼愛意。 

  他開始有些慌亂起來,拓拔翊是強大的北魏的太子,論身份而言,自然是比他這南齊三殿下要高貴地多的,如果馥兒這皇后之命真的是北魏皇后,他該如何是好? 

  蕭慎丘原封不動地將手上的東西放好,出了拓拔翊的房間。 

  「來人,私軍的事情準備好了嗎?」 

  他必須要加快腳步做一些事情了,他如果成了南齊的皇帝,而拓拔翊還是個隨時可能被廢掉的太子,那麼他的機會就加大了。 

  而且祁馥兒明明是對他有表現出愛意的,只是,這個女人需要名分,需要地位。祁家嫡女,這個身份本就是如此的高貴了。 

  「回三殿下,都準備好了,只是,若是此時動手的話,怕是太操之過急了。」 

  「無妨,反正做掉蕭慎澤以後我們就一鼓作氣直接逼宮,量蕭慎弧也趕不回來挽回什麼的。」 

  「屬下聽從三殿下調遣。」 

  夢入桃源外。 

  蓮准看著曹落書之墓五個字便有些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 

  「是這裡了?」 

  「回公子,正是這裡。」 

  「太子殿下倒是養了一群別有興緻的奴才。」他差人開了機關,便見到墳塋發生了變化,「我一人去便是,你們都回去吧,否則太子殿下還以為我是來做壞事的。」 

  「是。」 

  蓮准一個人入了密道,他自小在鄒家,深諳各種密道的設計,所以這對他來說,也都是騙小孩子的東西。 

  一直到了洞口,他便見到這裡良田桑梓,木槿成片。 

  「倒是有些東晉陶淵明先生的味道。」他不由誇讚道。 

  陽光一片大好,他往著樓宇的方向去,而此時曹落書見到有陌生人來,並立刻警覺起來,向著蓮准就是一拳過去。 

  「所謂來者是客,這裡的人倒是沒有些禮貌。」蓮准輕易化解了他的攻擊,「我是來看看太子殿下狀況如何的。」 

  「你是?」曹落書分不清他是敵是友,但是他總覺得這人身上散著一股古怪的氣息。 

  「鄒家蓮准。」蓮准自爆了家門,向著曹落書一拱手,「公子打扮看來也是斯文人,不知如何稱呼?」 

  曹落書一聽是鄒家的人,更是謹慎起來,畢竟他如此輕鬆就來了這裡,看來來頭不小。然而他完全摸不清這個人的底,也不知太子殿下和他是否撕破臉皮,只好客氣道,「蓮准公子勿怪,在下曹落書,是太子殿下的手下,太子殿下如今身體不適,恐怕無法見客。」 

  「無妨,蓮准正是因為得知太子殿下身體不適,才專程來看看他的情況,希望能為他緩解一二的。」 

  曹落書皺起眉,他心想此人也是鄒家的,或許正也知道千日蘿香之事,但是該不該讓他見太子殿下,他實在把不準。 

  這時,鍾離馥見到兩人交談,便從樓上走下來。 

  「發生什麼事情了?」她問道。 

  「九小姐,多日不見,久違了。」 

  蓮准向著鍾離馥一拱手,久違了三個字倒是讓鍾離馥一頭霧水,他對這個人是毫無映像的。 

  「請問閣下是?」 

  「在下鄒家蓮准。」 

  鍾離馥聽到這個名字也是心頭一緊。 

  蓮准,那不就應該是蓮見的兄弟? 

  「我該是不認識你的。」鍾離馥沒顧他的回答,只是自顧自地問道。 

  「可是蓮准認識九小姐,蓮准曾在同街見過九小姐,不過九小姐飲過蓮見的三杯香,所以忘了罷了。」 

  鍾離馥點點頭,她也不想不追及那段記憶,又問道,「那你來這裡做什麼?」 

  「蓮准自然是來救太子殿下的命的。」 

  「你這麼好心?」鍾離馥挑眉道。 

  在她的內心深處便不覺得鄒家會有救拓拔翊的想法,但是這蓮準會不會和蓮見不同,她不知曉。 

  「這是做下屬的職責,並非好心。」蓮准回答道。 

  鍾離馥也不知道他打著怎麼樣的如意算盤,只是她知道,既然是鄒家來的人,就真的可能救到拓拔翊,於是領著他上了二樓。 

  「蓮准公子請。」 

  「九小姐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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