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千里達終地
兩日後，已是初三，眼看又到日暮西山之際，天邊雲霞已泛做金黃。蕭衍一行人終是抵達山門腳下。眼見前方突然一片開闊，上空不再有密林遮擋。
眾人爭先向前跑去，入目所及震撼人心。一路上無數次幻想過仙家氣派，到此時此刻才明白，之前所想不過坐井觀天。仙家氣象，便是眼前所見了。
前方地面已不再是山路，看著像是白玉鋪就的廣闊平台，長寬各有千丈，地面雕以各種生靈猛獸和自然風物。
蕭衍細看發現有些是小時候耳熟能詳的神話生靈，但更多是不曾見過的事物。也能辯出風雨雷電和四季交替，似乎地面所刻就是一個大千世界。
在這廣闊地坪的兩側，細數之下有八十一根石柱，暗合歸一之數。每根高逾百丈，頂端各有瑞獸，栩栩如生，整體仿若擎天巨柱。
向上望去是筆直的台階，恰似通天之梯，台階起始處立有一巨石碑文，太玄境三字刻於其上，筆畫古樸蒼勁。
而再往深處看去，一眼望不到台階盡頭，皆映在一片煙霞之中，看不真切。
「諸位，一路遠途跋涉勞頓，已是辛苦。且先隨我至山腳院落歇下，上山之事明日再做計較。」此刻眾人才發現，位於平台邊緣，站著一年輕素袍道人正沖眾人打一道門揖手。
此刻已是日暮西山，新月初上，全然被入目所見的景象所吸引，未曾注意到這人是什麼時候到來的。而更遠處還有人提著幾盞燈籠向眾人靠近。
「貧道趙立，專程在此等候諸位。宗門特在山腳設立了幾方院落，以供諸位歇腳。」剛才那道人語態溫和，眾人聽罷皆是言謝。
「衍哥兒，聽說到了此處太玄境會有大魚大肉款待，我此刻已是迫不及待了，你聽聽，五臟廟都鑼鼓喧天了」夏顏說著用手揉了揉肚子。
蕭衍言道：「你呀，就知道吃，今夜好好休息才是正理，明天不知道會有什麼考驗。」
其他幾個年紀不大的孩子也是竊竊私語起來。
似是聽到了諸人討論，那道人又是說道：「院里已是為諸位備好了吃食，只是山野清修一切從簡，比不得市井的大魚大肉。」
眾人連道不敢，在這說話間，之前遠處提著的燈籠的那行人已至近處，皆是身穿素色道袍的宗門弟子。
之後自有來人帶一眾人等去往周圍院落安頓，路過趙立身前也不忘作揖行禮，那道人也不厭其煩的一一還禮。
蕭衍心想：「太玄境不愧為傳承不知多久的大派，門下弟子待人接物也全無傲氣，並不因為自己穿著簡陋就冷漠疏離，也未因那些富家子弟衣著光鮮就另眼相待。」
待餐食過後，皆安排好了住處。半年多的跋涉，今日方才到達，溫飽之後所有人皆是放鬆了下來。
此刻蕭衍並未隨眾人在屋內嬉鬧，而是一人獨自坐在院落里。
這次同鄉來人大約十幾人，其中只有兩三人家境富實，余者大多家境貧寒，有些是為了來混口飯吃，有些是為了拜入門牆後期望宗門給家裡一些照拂。
蕭衍原也是詩書之家，家境殷實。聽爹娘說在其祖父那輩遇上一場禍事，至此家道中落。
到了父親這輩，不過一落魄秀才，雖是貧寒，但好在一家人也過的其樂融融，父親自小就教他詩書禮儀，識文斷字。
不過百無一用是書生，家裡也無田地，母親平日里靠給人縫補槳洗，父親逢年過節給人書寫對聯，或是紅白喜事書信往來幫人代筆為生。靠此把蕭衍拉扯長大，不過窮苦人家也自有窮苦人家的歡樂和幸福。
可這份溫馨在蕭衍八歲那年就戛然而止，那一年的冬天是百年難見的極寒氣候。
在一日醒來后，發現身上蓋著父母的衣裳，懷裡還塞有一封父親的留信。只言夫妻二人臨時有緊急要事要辦，若是不及歸來，還望蕭衍能好生照顧自己，匆匆寫就的幾行字並無更多交代，於是便在風雪夜裡一去不歸了。
蕭衍醒來遍尋不到，漸漸的時間長了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八歲本已是能記事的年紀了，可後來隨著年齡增長，連蕭衍自己都未曾察覺，其對父母的形貌和相處點滴記得越發模糊了。
左右鄰里憐他年幼也時常接濟，好在縱使八歲，也能寫一手端正好字，便承接父業，靠此謀生。也時常幫鄰里鄉親做些體力活以為回報。
去年便聽說有人結伴來此，思慮之下總覺得父母雙親走的蹊蹺，寄希望於修道后能憑自己之力去尋回父母，便跟著來了此處。
自小的遭遇讓他比同齡人都更早熟。此刻望著天上亘古不變的月亮，平添了幾縷愁思。
可少年心事，憂愁來的快，去的也快。拋開紛繁的思緒后見院中無人，蕭衍便拿出那捲緗色綾錦細看起來，「這卷綾錦水火不侵，光看上面隱現的流光就知道是個寶物。算了…若能拜入山門，到時候再去找答案吧。」擺弄片刻后依舊不得要領，蕭衍只好再度收起來做罷。
次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至峰頂時，拾歲山上便傳來悠長的鐘響。眾人也迅速起身收拾妥當，往山門腳下行去。
遠遠看到白玉平台上已經聚集了一些人，在台階下方，站著幾個仙風道骨的道人。
為首一人中年面容，但鬚髮皆白，身著白色道袍，上秀祥雲瑞獸，手持拂塵，獨站在眾人之前。
昨日天光已暗看不真切，今日再往台階深處看去，白色的台階筆直向上，一眼看不到盡頭，不知到底有多高。
「貧道太玄境承知殿執事鶴迎風，受宗門之託來此主持今日入山試煉。」道人明明站在眾人之前，聲音卻從四面八方傳來，好似無處不在，場中眾人皆安靜下來向前望去。
「諸位跋涉千里，只為今日，貧道便不再多言了。貧道身後就是登山天梯，共計九千九百九十九階，凡成功登上者，就算是過了貧道這一關。」
「無非費些腳力罷了，這豈不是人人都可以登頂？」
「不然，其中定有玄機，百餘人的篩選豈會如此簡單兒戲。」
眾人不禁泛起一陣喧嘩，蕭衍凝神看去也看不出什麼門道來，似就是普通的台階，但心裡卻知道，當不會這麼簡單，定有眾人不知道的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