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拓本
楊小天神色平靜，一看便不似作偽。
那兩個小孩心頭巨震，目光駭然，在這極陰之地呆了足足兩百六十八年，一百年前一分為二，化成了兩輪月輪，遊過三十年，終於先後修煉出了靈體，成了兩個小人兒，而後修行不斷，修為更加精深，單論法力，已經強於上古洪荒的神器靈寶。
料想不到，卻一下子在這年輕人麵前露了行藏。
男孩傳音給那女孩子，“我這眼裏不錯吧，一眼就看出這年輕人非比尋常。”
女孩神情冷漠，“莫非你還是對著年輕人情有獨鍾？”
男孩笑得莫測高深，“那也要看他有沒有那個能耐！”
楊小天淡淡一笑，“我們這次本是為了你們而來，既然你們已經無所遁藏，那便打開天窗說亮話吧，跟不跟我們走？”
“吼！”
男孩發出一聲怒吼，女孩開聲相和。
喊聲如海嘯一般，連綿不斷，震得整座宮殿跟著搖晃。
夏天捂著耳朵蹲到了地麵，連素舒的臉色都顯得有些蒼白，唯有楊小天像沒事人一般，用憐愛的目光看著他們兩個，就像看著頑皮的孩童一般，嘴角微動，似乎在說，再不聽話就要打你們屁股了。
那男孩大怒，手上出現一杠紅黑相間的大旗，在法力的催動之下，大旗獵獵，男孩搖動旗杆，有飛龍從旗中飛出，驚天動地的龍吟聲，飛龍張牙舞爪，呼嘯如雷，龍尾擺動之下，氣勢恢宏，人擋殺人，神擋弑神。
“小心，楊大哥！”
素舒見惡龍如此氣勢，生怕楊小天有所閃失。
男孩嘴角揚起肆虐的微笑，手中旗杆抓的越緊，靈力催動到了頂峰。
楊小天眼神平靜如水，在如此的威勢之下，不退反進，雙手緊握成拳，欺身而上，一純粹武夫的體魄衝向惡龍。
龍影翻飛，上古之威，不容冒犯，要將眼前的年輕人擒於龍爪之下。
楊小天雙拳不斷遞出，眨眼之間，已轟出了千百拳，拳影如山如嶽，重逾千斤。
“砰砰砰！”
頃刻之間，龍影拳罡碰撞了無數次。
嗤！
楊小天淩風而立，神色傲然。
威嚴無比的惡龍卻已消失無終，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有點門道！”
男孩沒有因為召喚出來的惡龍被毀而顯出一絲一毫的氣餒。
“嘩！”
男孩身體晃動，身體暴漲，隨著身體的長大，年紀也在不斷增加，從一個小男孩長成了少年，又成騷年長成了器宇軒昂的年輕人，而後又進入中年，最後成了須發皆白的老人，眼裏帶著無盡的浩瀚歲月。
在男孩不斷成長的同時，小女孩也在片刻間成了白發蒼蒼的老嫗。
一直很平靜的楊小天知道一切到了最關鍵的時刻，能否讓他們臣服就在這一時之間。
“咚！”
男孩變成的老者雙目炯炯，大踏步向楊小天走來，每一步都發出震天聲響，行走之間，神光縱橫，術法交織，無形的威壓籠罩了整個宮殿。
在老者朝楊小天走過去的同時，老嫗也沒有片刻遲疑，周身縈繞著青色光華，隨著她長袖的揮舞，一道道陣圖流瀉而出，虛空崩裂，亂雲潰散。
楊小天衣衫鼓鼓，氣血翻騰，往後退了兩步。
雙月輪靈體見楊小天在威壓之下，有不敵之象，心頭暗喜，更將法力催動到了巔峰，似乎打算將楊小天一舉拿下。
楊小天神色漠然，冷哼一聲，依舊隻是雙拳向前遞出，拳罡重重。
“嘭！”
狂風四溢，光華崩裂，亂雲衝天，一道英武的身影在滔天的法術之中縱橫捭闔。
“啊！”
老者一個不妨，被楊小天一拳打在背上。
老者震怒，須發皆張，法力波動，法術祭出，神光如虹，打向楊小天，驚起一片璀璨華光。
老嫗配合著老者，法術彌漫，符文交織，雙眼射出的一道道青色光芒。
素舒與夏天連連驚呼，特別是素舒，古堡的典藏從未記載過奪月輪會出現這樣的場麵，雖有心想相助楊小天，刹那之間卻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
眼見楊小天就被吞沒在法術陣圖構成的巨大漩渦之中。
“大祭司，你快幫幫楊公子！”夏天已不忍心再看，這已經不是人力能夠抵擋。
“哧哧哧！”
電光石火之間，楊小天身體如陀螺一般在原地不斷打轉，而雙手緊握成拳，胡亂揮出，一陣亂掄，就如王八拳一般。
哪知道看是毫無章法的亂拳，卻一拳拳轟在術法的關鍵之處，每一拳轟出，都帶著如山嶽般的神威，與術法一一碰撞，巨震之下，將術法消於無形。
兩個月輪靈體，眼神赤紅，動作更加極速，在虛空中喚出道道殘影，手影翻飛，撕裂虛空，要將那年輕人撕裂粉碎。
楊小天卻不見躲避，直接衝進手影裏麵。
宮殿內神光大方，金輝燦爛，一道拳影如江河顯現，宛若十萬大山，璀璨星空，擊殺而去，將數不盡的手影掌風掀飛出去。
“嘭！”
又是一聲滔天巨響，兩道人影飛了出去。
月輪靈體化成的老者跟老嫗背靠著玉柱，喘息連連。
兩人打了一下眼色，正想要從大殿的門口退出去。
楊小天早已堵在門口，神威凜凜。
素舒這時候也反應了過來，找到楊小天對麵，中間夾著月輪靈體，成了一道直線。
楊小天神態傲然，笑道：“素舒，那老婆子交給你了，這小老頭就由我對付了。”
素舒見他成竹在胸，瞬間有了信心，大聲說道：“好，楊大哥，你就看我怎麽收付她！”
“起月！”
隨著素舒一聲輕喝，雙手抱如滿月，有清輝從掌中溢出，越來越急，很快便成了一輪明月的模樣。
那女子掌中抱著明月，神色平靜如水，便如仙人一般。
月輪靈體卻神情激動，臉上帶著欣喜，又似乎有些不甘。老嫗雙手垂了下來，好像便要放棄抵抗，那老者卻突然一聲爆喝，神態猙獰，抬手揮拳，一片赤色的熾光大放，一彎月牙出現拳芒之中，月牙明月，景象如畫，氣勢卻壓抑無比，有山河、星辰橫在兩者之間。
楊小天身形略過，站到了老者麵前，臉上帶笑，“小老頭，你的對手是我。”
“哼！”
老者大怒，眉心處有清輝射出，直取楊小天雙眼。
楊小天手指豎在雙眼之間，將清輝擋了回去，雙腿一錯，飛身而起，雙手成拳，霎時間拳影滔天，夾帶著片片的腿影，帶著山河罡風，轟向老者。
素舒術法催動之下，手中明月清輝更加明亮，緊接著雙手退出，一輪明月緩緩向老嫗移動。
老嫗臉上似笑非笑，痛苦之中帶著歡悅，一個人的臉上出現冰火兩層天的神情，說不清楚的猙獰。
明月看似緩慢，頃刻間卻以來到老嫗的頭頂，如十萬大山一般向著老嫗壓了下去。
老嫗舉掌去擋，誰知雙掌剛一觸摸到明月，卻被明月整個融化，成了森森白骨。
“啊！啊！啊……”
老嫗叫聲淒厲，急忙抽回雙掌，往後掠出，行動之間，手掌又長出了血肉，鮮嫩如嬰兒一般。
素舒在進來之前起月已經修行到了第七層，值此關鍵時刻，心裏又擔憂楊小天的安危，身心鼓蕩之下，居然起月第八層的門檻，就這樣一舉邁了過去。
夏天神情怪異，隻見素舒好像脫胎換骨一般，整個人好像透明的一樣，籠罩在層層清輝裏麵，就如天邊的明月，發著溫暖的月光，照亮整座天地。
素舒口中念起了在玉璧上看到的文字，隨著聲音的發出，言出法隨，手中的明月暴漲，更有浩瀚星辰，帶著天地之威，往老嫗快速飛了過去。
而素舒祭出的明月好像對老嫗有天然的威壓，天生克製著月輪一般，還未到老嫗身前三尺，老嫗身體已是瑟瑟發抖。
老嫗顯然不想放棄，與那老者一般，祭出了一輪月牙，月光如虹，光輝萬丈，遮蔽天地，遠遠望去，一片熾霞。
相比之下，素舒祭出的明月卻顯得平淡，隻是更加清冷。
素舒雙手環抱，猛然轟出，月牙的如虹月光潰散，明月似乎活了一般，逮著這個機會，瞬間來到老嫗頭頂，快速往下壓了下去。
“啊！”
淒慘叫聲中，老嫗已被明月整個吞沒。
素舒念起了古堡典藏流傳幾千年的術法，明月裏麵劈啪作響。
“呼！”
隨著素舒一口大氣呼出，明月漸漸消散，天地一片清明，隻留下地上一彎月牙。
素舒手掌淩空抓向月牙，那月牙飄了上來，懸浮在半空中，閃著耀眼紅芒。
“嗖！”
月牙突然極速襲向素舒眉眼之間。
夏天驚呼一聲，往素舒衝了過去，還是緩了一緩，那月牙已經打在素舒的眉心之上。
夏天大驚失色，急忙往素舒看去，卻見到素舒神色如常，隻是眉心之間多了一個月牙型的印記，指甲大小，胎記一般。
見過曆代大祭司畫像的夏天，想起每一個祭司的額頭都有月牙印記，那時候還以為是畫上去了，此時見到素舒的異象，歡呼道：“成功了！”
素舒倒顯得平淡，隻是輕笑了一聲，便向楊小天那邊瞧了過去。
一瞧之下，心裏的大石便落了地。
老者在楊小天的拳罡腿影之下，已是捉衿見肘，一味地閃躲。
楊小天見時機一到，不再遲疑，催動靈力，雙拳轟出，一拳青光凜冽，碧海滔天，如一條青龍遊動，翻江倒海，龍吟震空，擁有無窮無盡的偉力。一拳神光璀璨，燦燦繚繞，如一尊蓋世神靈巍峨，頭頂青天，腳踏大地，深淵顯化，深不可測，舉手投足之間，天搖地動，星辰抖動，火焰升騰，橫亙諸天之間。
“砰！砰！”
空氣中發出兩聲爆鳴，天地震顫，洶湧的氣息充斥著整座月宮，一道無可匹敵的威壓在空氣中激蕩，宛若十萬山嶽壓臨頭，老者匍匐於地，全身上下瑟瑟發抖，絲毫不敢反抗。
楊小天運轉功法，紫氣彌漫，風雲湧動，有無邊光明綻放，一道道聖光神芒灑落而下，撲向老者。
“啊！”
空氣中回蕩著老者的淒慘叫聲，人卻已消失不見。
“大祭司，你看！”夏天手指揮舞。
隨著老者的消失，寂冷在憑空出現在地麵上，神情帶著痛苦，而在他身邊，多了一顆乳白色的月牙，就像犬牙一般大小。
夏天已經將寂冷扶了起來，寂冷悠悠醒轉，“我是誰，我這是在哪裏？”問出了人類的千古一問。
夏天一驚，往素舒望去，卻見到素舒眉頭微皺，似乎對寂冷的失憶也是束手無策。
楊小天撿起了地麵上的月牙，一反手拍在寂冷頭頂，“我是你爹！這是我們家！”
素舒微怒，說道：“楊大哥，你……”
哪知道，寂冷卻喝道：“胡說八道，你是楊小天，是大祭司的朋友。”
楊小天嗬嗬笑道：“你看，我醫治好他了，跟他開開玩笑也不為過吧。”原來剛才一拍一下，楊小天已經讓寂冷靈台恢複清明。
素舒哧笑一聲，見他輕描淡寫就將寂冷治好，對他的手段卻越發佩服，卻不知道楊小天隻是看出寂冷隻是被月輪靈體困了許久才會出現片刻的失憶，剛才那一掌隻是對他稍一刺激，並不算如何高明。
楊小天手中捧著月牙，向素舒走了過去，素舒早已知道他的想法，轉過身向夏天說道：“夏天，月輪已經到手了，你帶著寂冷，我們回去吧。”
說完便匆匆忙忙走去了月宮。
寂冷剛才並沒有見到楊小天拿起地上的月牙，而夏天卻見一切都看在眼裏，雖然對大祭司將族裏這麽重要的神物給了旁人有些不解，但是這一次大祭司能夠成功拿了月輪，楊小天功不可沒，所以也隻是多看了楊小天兩眼，沒有說些什麽，心裏頭還打定主意，回去之後，若是明嬤嬤跟妙月女史問起，還要想著法子幫大祭司隱瞞，還好她們也不知道有兩個月輪這回事。
見他們都出去，楊小天還是動也不動的留在原地，這四周牆壁、玉璧橫梁上的符文，可是讓心動不已，不帶著拓本回去，今後喝酒估計都不會覺得香。
還好自己的葫蘆裏隨身帶有筆墨，說幹就幹，楊小天從葫蘆中取出了筆墨，有拿出了幾件白袍，撕了了布條，將四周牆壁、玉璧橫梁刷上了墨水，將白布印了上去，留下一串串古樸文字在白布之上。
素舒見楊小天許久沒有出來，擔心宮殿裏麵又有意外發生，留下夏天跟寂冷在外頭，自己一個人到了回來，剛好見到楊小天將最後一塊白布折疊好，奇怪的看著他問道：“楊大哥，你在幹嘛？”
楊小天有些不好意思，撓了下頭，說道：“沒什麽，回去吧。”
素舒望著原本幹淨的玉璧橫梁沾滿了墨水，心裏頭雖然奇怪，卻也不再深究。
……
龍鷲峰上。
其他人在明嬤嬤的命令下早已離開。
隻留下枯瘦老人跟妙月幾人圍著明嬤嬤，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神情嚴肅，特別是明嬤嬤，古井無波的臉上分明掛著擔憂的神色。
“妙月，你說素舒能成功嗎？他們不會有什麽事吧？”明嬤嬤聲音有些發顫。
“能的！”妙月話說出口，卻能感覺到自己的聲音也帶著不確定。
明嬤嬤歎了口氣，說道：“算了，一切隻能看天意了！”
仰頭望著天邊明月，心裏頭默默祈禱。
忽然，地底下有聲音傳了上來。
“夫人！你聽！”妙月神色驚喜，“一定是他們要上來了！”
明嬤嬤喝道：“大家退開，讓他們上來。”
楊小天當先一人，衝天而起，緩緩飄落在他們麵前。
明嬤嬤聲音帶著顫抖，“舒丫頭呢？”
楊小天淡然一笑，往地底下一指，“來了。”
夏天、寂冷、素舒三人接二連三出現在他們麵前。
“奶奶，我成功得到月輪了！”素舒顯得有些開心，雖然對能不能當成大祭司並不是如何在意，但能夠不讓別人失望，這終究是一件好事。
明嬤嬤笑容可掬，老懷欣慰。
“恭喜大祭司！”
妙月朝著素舒拜了下去。
“恭喜大祭司！”
“恭喜大祭司……”
枯瘦老人、李昊幾人也急忙跪拜下去。
素舒急忙將他們一一扶了起來，這大祭司終於是名正言順了，突然想到些什麽，向楊小天那邊看了過去，卻見楊小天望著龍鷲峰的奇花異草，似乎並沒注意自己這邊，心頭壓著的失落瞬間湧了出來。
明嬤嬤搖了搖頭，暗自歎了口氣，素舒既然拿到了月輪，再無借口能夠留住眼前這年輕人。
“這次真是要多謝楊公子了。”明嬤嬤說道。
“啊！”楊小天沒想到明嬤嬤會突然向自己說話，應了一聲，走了過來。
明嬤嬤說道：“大恩不言謝，還請公子在堡裏多待幾天，我族必有厚報。”
楊小天卻知道她說的厚報無非是古堡裏的那些術法，自己可不一定看的上，微笑道：“厚報倒是不必，隻要嬤嬤將小可的名字從譜冊上劃去就可以了。”眼睛卻盯著老婦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明嬤嬤神色訕訕，難得出現了片刻的難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