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先生

  老者的話語在周不惑耳畔回蕩，他能清晰感受到老者明明已經是行就將木的身軀卻還蘊藏著無比的雄心，著實有些怪異。

  只不過這個人他不敢信，就算信也不能全信。

  劉玉臨死之前的三次高呼「請先生出手」老者都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更何況他這個萍水相逢說不定還有間隙的路人。

  不對，周不惑仔細將老者的面孔與記憶里他留下印象的人進行比對，卻終於有一兩個模糊的印象可以重疊。

  「你是誰？」

  周不惑始終沒有放下心中的猜忌，但見他單方面推測無果之後，索性就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你可以叫我先生，其實你大可不必這麼防備我。」

  老者盤腿坐下，周不惑遲疑了一番，最終也坐在距離老者一丈之外。他兩腿的肌肉始終緊繃著，隨時做好站起來逃跑的準備。

  而對於他的這些動作，老者也是看得一清二楚。

  「老朽本名何錯，怎樣，這應該如了你的心意吧？」何錯朗聲說道，同時遍布皺紋的手輕捋著白若霜雪的鬍子：「我剛剛說錯了一點，我是育人的先生，也是教殺人的先生。」

  「不同的是，那群人只是因為我的身份是教書先生而叫我先生，我並未傳授過他們任何東西。」

  「反之，我比起他們給我物色的學生，更中意於你。」

  「對了，周浩勇第一次見我的反應，跟你簡直是一模一樣。」

  何錯一邊捋鬍子一邊笑著，笑到最後有些岔氣，最後竟然咳嗽咳了起來。

  一口血水被他咳出，沾染在了白色練功服上，星星點點，恰若青天赤日。

  「您的身體？」周不惑猶豫了一下最終問道，只不過身體依舊保持著緊繃狀態。剛剛的一瞬間他動了殺念，如果老者身體真的有疾病的話，那麼他在確定是敵人之後，周不惑絕對會趁他病要他命，直接亂拳打死師傅。

  只可惜他分不清何錯究竟是在詐他還是在裝，所以不敢輕舉妄動，只能靜觀其變。

  利益至上，最優選項。

  周不惑眼神里仍帶有戒備的神情，卻嘴上多了一抹關心。將一種矛盾的情緒飾演的恰到好處，讓人感覺到極為的合理。

  最為主要的，他暗地裡在心裡憋著如何弄死這個老傢伙，而表面卻笑現在打消掉老人的戒備之心。

  然而，人老近妖。

  何錯將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心態揣摩的一清二楚，不由得感慨這個年輕人和他年輕時很像。

  畢竟每個人都曾經年輕過，偶爾在這浮世之中，也總能遇見幾個與他年輕時相像的人。

  只可惜，周不惑不是他，只是大道之中一朵相似的花。

  於是他笑而不語，臉上終於又多出了一抹別樣的表情。而周不惑也同樣盯著他，一副敵不動我不動的模樣。

  「叫我先生吧，周浩勇也曾經是我的學生。」

  「老朽本應身埋塵土，只可惜於第二個甲子之時也像你們一般覺醒，又恰恰是與時間有關，也就在這世上多苟活了許久。」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要和我聊上這麼多？」周不惑問道，「先生如此高壽，又何苦不尋一清靜之處，平安度過餘生？」

  何錯表情微變，最終悠悠答道：「我不喜歡這個時代，但我沒有能力改變;然而我所教導出去的東西卻可以改變，那為什麼不尋找那些可以改變世界的人成為我的學生？你要知道啊，孩子，先生的聲名最終還是要靠學生成就的。」

  「那與我有什麼關係呢？」周不惑直視何錯眼睛，鄭重其事的問道。

  「年輕人還是要鋒芒畢露，不可一味藏拙。你內心的那個聲音，就是我給你的答案。」

  「受教了。」

  何錯的言外之意被周不惑揣摩的很清楚，但，他能改變世界？周不惑的內心還是打了個問號。

  老者說他第二個甲子覺醒，周不惑感到深深的不可思議。

  一個甲子60歲，兩個甲子則是120歲。雖說現在科技進步，但除了官員顯貴以外，其他人又怎可能活那麼久？

  何錯像是猜到了周不惑的疑惑，於是慢慢解釋道：「這個世界上除了覺醒之外，還有另一條路——那就是修者！」

  「所謂修者，並不是曾經小說或者現在虛擬人生中動輒有毀天滅地的超凡人類，而是不斷開發自身潛能，最終突破世俗限制的人。」

  「他們也會像普通人一樣生老病死，只是修者所燃燒出的生命火焰要更為的燦爛。」

  「我願意將我所學的東西傳授給那些能寄託我理想繼續前進的人，周浩勇是一個，你也是。」

  「但你是跟著劉氏財團走的，你不怕他們進行追究？」

  「怕？」老者氣急反笑，直接笑罵了起來：「也是一隻斷脊之犬罷了，怎敢在我面前狂吠？」

  何錯的表情極其自信，這種自信源於他絕對的實力。如果沒有實力就說這種話的話，那麼這種人一定是個傻叉。

  「現在再次打開你的眼睛，看著我。」

  周不惑按照何錯的命令，重瞳再次睜開，死死地觀測著他與老者之間糾纏的命運線。

  三條命運線快速延伸而出，序號1的命運線他對老者出手，卻被老者一招反制，而後飄然離去。

  序號2的命運線，他與何錯向先前一般進行交談，然後老者將一段不知名的呼吸法傾囊相授，然後飄然離去。

  序號3的命運線，則是他與高牆守備軍動手結束后，老者直接出手鎮壓，最後殺死他揚長而去。

  而三條命運線里最終只有第2條成功實現，其餘兩條命運線由於因果關係破碎而去。

  「先生，且受我一拜。」周不惑站起身來，學著從書中學來的弟子禮對著何錯行禮，即使在這荒野之中有些草率。

  他在命運線中觀察到這節呼吸術時，不由自主的隨著呼吸的節奏進行修鍊。

  一股暖流從丹田行起走向四肢百駭，精神力居然在這作用之下開始緩緩恢復，雖然只有一點，但卻也十分清晰。

  「不錯，現在，看向我！」

  在老者的命令之下，周不惑又抬眼看去，只不過呼吸的節奏仍然沒有改變。

  這次的命運線只有一條，也是最為重要的一條。

  「俗念勿動心至清，且如清泉透石行……」

  只有一百多個字的口訣從命運線虛影的老者口中吐出，這樣完全做到了以防萬一，手段可謂是高明之極。

  周不惑心中默念口訣，盤坐在地，心神合一。心跳聲與呼吸節奏漸漸融合，最終發現自己精神力以幾何倍數快速恢復，直到回到原本的臨界點。

  然而精神力的增長並未停止，只是增長速度相對放緩，而後緩緩累積。

  在一個多小時過去后，累積的精神令竟然匯聚在一起，最終新稱一滴液體。

  「滴答……」

  水滴落在地面的聲音響起，而這聲音卻是由精神力所凝結的水珠滴落在丹田所發出的響聲。

  這是那樣的不可思議啊！

  等到睜開雙眼，一口濁氣吐出之時，時間又再度恢復了正常，只是何錯的身影已經不見。

  眾人狀態恢復平常，卻只是看見周不惑向著一串向西行走的腳印方向鞠躬。

  但兩個字卻清晰的傳入眾人耳內——

  「先生。」

  遠處，何錯輕輕的笑著。

  「又是一步好棋啊，這一次，我偏要落子天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