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霸王別姬
從櫻花山下來，訣涵邈收起肅穆的情緒，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壓抑許久的釋懷。
先驅者一代一代的傳承似乎都是這樣：前輩帶新人在暮春時節進入這片城市先出者的墓地，傳承這些已逝之人的遺志。
「願守冰心一片，無愧先驅者的榮光！」訣涵邈低聲笑道：「老東西，我他娘的想你了！」
「你們快上車，娘的，老大快開！」李沐澤火急火燎的從山上跑下來，背上背的是悼念者的大包小包，此外還有幾袋冷凍的牛肉從中滑出又被他快速撿起了。
只不過一群人都看不到他，只是看著在空中飄著的包裹以及飛舞著的牛肉。
不過訣涵邈很快就反應出了這是怎麼回事兒了，算得上是自從悼念者獨立后與先驅者互坑的優良傳統。以往總是花蝴蝶帶領的悼念者得手，但當先驅者多了一個可以隱身的李沐澤后，情況就變了。
於是在李沐澤上車的一剎那，駕駛位上的訣涵邈一腳踩下油門，越野車引擎高速運轉，發出快樂的轟鳴聲。
然而，下一秒車胎竟然直接被人用槍打爆了！
「拿了我們的東西就想跑，有那麼容易嗎？」
一群飛舞的蝴蝶匯聚在一起直接凝聚出花蝴蝶的模樣。他酒紅色的襯衣上用綵線綉著的是一隻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彷彿這一刻都活了過來一晚，在襯衣上振翅欲飛。
「每次都穿的這麼騷，不給禁忌物換個顏色？」訣涵邈對著花蝴蝶笑罵道，「許晨蝶，你這蝶衣也太花了吧，怎麼娘們兒唧唧的！」
許晨蝶才是花蝴蝶的本名，花蝴蝶是由於他愛穿一身酒紅色的蝴蝶襯衫以及戴著蝴蝶的頭套而得來的外號。
至於他身上的那件蝴蝶襯衣其實是一件可以化蝶的禁忌物。
DTJ.009.千變蝶衣.
據說千變蝶衣是上個紀元一名死在京城的戲子執念所化，穿上這件衣服的人每一個月都要唱上那麼一出名為《霸王別姬》的戲。
算算日子，今天也就是2月的月末了，恰巧今年還是閏年，2月29號。就是不知道禁忌物是否也會看日曆了。
越野車走不了了，訣涵邈也捨不得讓塵寰用塵埃馬車來趕路讓她受累，索性就從車上下來，躺在山腳的草地上與許晨蝶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
雖說他們兩個已經人到中年，奈何許晨蝶一張臉保養得極好，還是城裡是園子里的一名青衣;而訣涵邈平時偽裝的身份是鐘錶商人，和那些達官顯貴結交免不了有應酬，所以帶著一股中年男人的滄桑。
而現在他們可以用老賊來形容，雖說精力旺盛，但至少他們玩的那些手段都一樣，只用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就可以概括——臟。
老賊也只有在老賊面前才能顯現出當年少年的模樣，他們在成為老賊之前也年輕過。就像是訣涵邈與許晨蝶第一次在這先驅者墓地見面一般。
那一年也是閏年，2月29號。
先驅者帶隊的人是周浩勇，只不過當時他還不是先驅者四勇士之一，訣涵邈也還只是一個剛剛加入先驅者的菜鳥;那年的悼念者已經是分離出去的第40年，也還是像先驅者那樣，每個城市都設有分組，並且在給新人的「授課日」中在目的地會面。
也就是那一天，許晨蝶第一次穿著千變蝶衣在這唱起了《霸王別姬》，訣涵邈這個傢伙就在自家先生的示意下犯渾。
「敢問大王姬別何處？！」
「姬當別於腰上！」
訣涵邈一個人自問自答，結果讓在場所有先驅者與悼念者都笑了起來，那個時候念虹能力還未完全覺醒並且尚未被反噬，穿著白色的連衣裙輕笑的坐在訣涵邈旁邊。
只可惜時間已經過去太久怎樣也回不去了，那些人們所最寶貴的東西，全都蘊藏在舊時光里。不要等失去了，才學會去珍惜。
一根狗尾巴草被訣涵邈拔了起來，控制著葉片上的水輕輕的將泥土洗凈，隨後銜在嘴裡一臉悠閑的說道，「花蝴蝶，好久都沒聽你唱霸王別姬了，要不就在這兒來一段吧？」
草根苦澀的味道在舌尖慢慢綻開，陽光灑在身上暖烘烘的，竟然給訣涵邈烤出了一抹睡意。
一旁的李沐澤配合著周不惑將越野車的備用胎換好，然後拿著蔣西舟的羅非魚砍了幾棵樹作為柴禾;塵寰將牛肉拿出解凍，然後再控制塵土只教出一個長方形的土灶;其他悼念著拿著飲料和零食與先驅者們互相分享，和諧至極。
訣涵邈忽得想讓人生永遠停留在這一刻，而他所佩戴的AI眼鏡里，依舊是少女形象的念虹的身影逐漸清晰起來。
白色的連衣裙和麻花辮，和26年前一模一樣。只是他不再年輕，變得衰老;而念虹風采依舊，但卻沒有肉體。
在那一眼朦朧之中，訣涵邈對著靠在自己邊上的念虹相擁而去，念虹也是如此。只可惜，他們一不小心撲了個空……
花蝴蝶沒好氣的看了他們一眼隨後慢悠悠地從草地上站了起來，他的身上沾染了些許草莖，但在蝴蝶的震翅之下，這些草莖也快速的被扑打掉。
「想聽嗎？那就晚上吧。」
他扭過頭去問道，也不等眾人回答，身上的千變蝶衣之上的蝴蝶不斷變換位置，像是在為他換上一身新衣裳。
而他這一個問題不只是問訣涵邈一個人，而是問的在場所有人。
霸王別姬這一場戲代表的並不是千變蝶衣的收容條件，更多的是一種傳承——無論是那更為傳承的文化還是悼念者們的信念。
或許在某一個土丘里，你會發現無數長眠於此的蝴蝶……
入夜，篝火被周不惑用火焰胭脂點起。草地中央被塵寰用塵土控制而出搭出一個簡易的舞台。在訣涵邈等人的目光注視之下，許晨蝶緩緩登上舞台。
在火光與月色映襯的那一瞬間，酒紅色襯衣上的蝴蝶全都飛涌而出，最終在許晨蝶身上匯聚出飾演虞姬的青衣模樣。
「解君憂悶舞婆娑。」
「嬴秦無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成敗興亡一剎那」
「寬心飲酒寶帳坐」
……
「漢兵已略地，四面楚歌聲。君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虞姬」拔劍自刎那一瞬間，台上的蝴蝶再度散去，將氣氛推至高潮。
而訣涵邈獨坐樹下，舉起一瓶啤酒，伴著月光，對著念虹AI虛影問道。
「敢問大王姬別何處？！」
「姬當別腰上！」
眼鏡里的念虹AI虛影，相對無言，只是眸中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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