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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三 有時風雪變

  誰能想到還能收穫個爹?

  上天又送來一份大禮。

  這天起我走在路當間,娘和爹一左一右牽著我,我覺得自己越來越神氣了~

  不過有些不好意思,還是先稱他為賈叔。

  賈叔辭了太守府護院的差事,跟我們回霧廈。

  因顧慮現在的身份可能會給白雀庵帶來麻煩,此行便沒有回庵中探望姑子們。也是因為行程緊,就算回去也住不了兩日。好不容易告了一個月的假,還要抓緊時間趕路。

  凜冬臘月,進入霧廈地面,天兒就開始飄雪。

  我們裹緊了斗篷,策馬馳騁在干黃的草原上,大地很快就鋪上一層霜白。烈風吹過,極快上了凍,馬蹄出溜打滑,只得放慢了步子。

  待頂了一路的風雪看見了前頭在寒酥中飄搖的潛門樓宇,娘吁的一聲勒停了馬。

  「不對,平時門中的夜燈籠就沒熄過,這門崗處也不該黑燈瞎火呀……」

  我來回看看,然後伸長了耳朵。

  豎耳傾聽,聽見雪花落下的聲音,聽見遠處朔風從木建築的縫隙中擦過的嗚呼聲,聽見滴水成冰的聲音……

  還!還聽見少說三十人個人腳步聲!

  這些腳步成串,聲音極輕,該是穿了軟底鞋的緣故。還有金屬摩擦的聲音,是刀劍在鞘中晃動!

  「快,快藏起來。」

  我爽聲示意,然後一起張望,看看哪裡有藏身的地方。勒馬往南,在一條淺溝里趴下,有靈氣的馬兒也跟著卧倒在地。

  借著雪光,遠遠看見一串黑衣人從潛門大院出來,跨上了護城橋,每人腰裡還別著一個包袱。各個抻著腦袋,身形如錐,迎頭扎在暴風雪中,溜冰般競跑而來。

  他們沒有馬匹等候,全靠腳力。

  如此好的腳程,倒叫人懷疑是潛門中人。

  結隊成串,耗子過境般從我們前方劃了過去,奔著霧廈的出口方向。

  待他們跑遠了,我聽了聽斷定蟲眠人熄,這才撣了撣身上雪站了起來。

  「門中出事了。」

  娘沉吟一聲,即刻與賈叔牽了馬,試探著往前走。

  踩過濕滑的護城橋,賈叔吹亮了火摺子打頭在前。

  我和娘抽出兵器,貓著腰跟在後頭,一點點往主樓大堂挪動。

  大堂的門開著,屋裡黑洞洞一片。

  陰風卷著雪,卷進了室內。在冰涼凜冽的雪氣中,很快就分辨出了血腥味。

  不敢點燈,怕引人耳目。

  就靠著火摺子的微光滿處察看,然後一具無頭人屍登時出現在了眼前。脖子一刀兩端,刀口整齊,粘稠的血液又黑又紅,油污般淌了一泊。

  這兩年,我見過殺人,可還是心鼓大作,倒噎了一口寒氣。

  娘立時蹲下檢查屍體,然後愣了一下,悲戚的喊了一聲師父。

  我大驚:「是師公?」

  打眼仔細看看死屍衣裳和手上戒指,還真的是師公。

  在這後背發毛的功夫里,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抬起眼皮往前一望,大堂里橫七豎八,全是屍體。

  有些無頭,但大部分有頭。

  有頭的,各個死狀奇怪,身體呈佝僂或反弓狀態。不少人嘴角還掛著嘔吐物。

  賈叔看過幾具死屍縮小的瞳孔,嗅了嗅氣味說道:「是毒,箭毒馬錢子,平素這種毒是抹在箭頭上用的。但他們身上沒有箭傷,再觀這模樣,應該是過量服食了。」

  「過量服食?馬錢子有什麼藥效?」娘問道。

  賈叔答:「少用一些,能治咽喉腫痛,跌打損傷。練武多了,筋骨酸痛的也管。可內服可外用。但奇怪的是,這毒物入葯常常難把握分寸,所以很少人會用它。」

  娘嗤了一聲:「得,我知道了。前兒過臘八,門內循制會在粥會之後舉行切磋大會。切磋完了本事武藝,再玩玩鬥雞拔河遊戲一番。玩鬧一天下來,沒有誰是筋骨不痛的。便是有人擇准了這個時機,痛下殺手了。」

  賈叔滿臉后怕,捋了捋娘親的背:「幸虧咱們晚回兩天。」

  我緊張豎起的耳朵到現在也沒有放鬆下來,眼睛掃了掃滿地慘狀,不禁眉尾一抖:「娘,我怎麼覺得這事跟黑寡婦脫不了干係。去年我就提醒過師公,這人怨氣森森,可她不信。」

  娘看過來:「你個丫頭胡鬧,帶著蘭萍萍質疑她是怨蟲,這個樣子師公怎麼會信呢。」

  賈叔笑問;「誰是黑寡婦?啥是怨蟲?」

  我閃了閃睫毛,將思緒拉回了去年春。

  那一天在新桐鎮,發生了好多事。

  我和娘被迷暈,碰見了小徒弟天佑,然後看見了死敵肖祉鑫。再然後白狐狸被刺,蘭草被抓。

  亭長咬定,白狐狸,這位朝廷在找的新老人是被蘭草所殺。

  蘭草被抓走的時候,抹肩頭攏二背,五花大綁,聲勢浩大的穿過了擠擠攘攘的夜集。

  當時正在街邊如意客棧的我們,自然聞聲目睹了這一幕。

  師公在此前破門而入,是因為得知蘭萍萍偷帶了行李出來。她不出聲來在了新桐鎮,一是為了捉逃兵,第二是為了親自迎接一個新徒兒。

  這個新徒兒,就是黑寡婦。

  黑衣,黑臉,黑木簪,烘托著她的陰氣逼仄。

  一雙渾濁的眼睛滴溜溜亂轉,帶著些許藐視意思,見人下菜碟。她認為誰強就讓幾分,她認為誰弱就貶幾分。

  小孩自然是「弱」一些的。我今兒愛吃素,她就對我說,叫你娘給你買點肉啊雞腿吧,長個兒呢。我今兒愛吃肉,她就對我說,肉也不能吃的太多,下頓還有哈。

  話乍一聽沒問題,可是語氣有問題。話音落地的時候,因得意而上揚的嘴角總是勉強兜住。

  對著剛丟了娘的蘭萍萍,她會說,萍萍呀,別老哭,臉皴了還得買雪花膏。

  萍萍剛玩會兒心情好些,她就說,你以後可怎麼辦呢,錢打哪兒來呀。

  語言藝術她拿捏的很好,並不直截了當,而是語氣里充滿了暗示,再伴著同情神色,假意關懷。永遠跟你找茬唱反調,目的就是想法設法地暗示你窮,你慫,你好欺負。

  被魔法暗戳戳襲擊了幾回,我和蘭萍萍終於一致認定,她就是故意的。

  然後聚在一起商討,她會不會是一隻怨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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