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章 謀(二)
一碗酸辣牛肚粉還未吃完,肖祉鑫便從眼皮子底下走過,鑽進了斜對面的如意客棧。
雪靈跟燕娘一對視:「他好像在替老狐狸送什麼東西。」
燕娘來回睃巡了幾眼,快速付了錢,朝雪靈招招手,咱們過去看看。
進來剛準備上樓梯,便聽見肖祉鑫的下樓聲。他靴上有兩個金屬釘,走在木樓梯上格外響亮。
隱在樓梯后待他走了,拉住店小二問了一回,扣響了二樓丁字型大小房。
「大哥哥你又回來了,是娘還有什麼交待嗎?」
咦?蘭萍萍的聲音。
蘭萍萍一開門,見是燕娘和雪靈,騰地要關門,被燕娘一把抵住,「萍萍,怎麼回事?你不是被你娘留在門中了嗎?」
蘭萍萍咬著牙使勁推門,又焦急又支吾:「我,我就在這兒怎麼了。」
雪靈眼尖,指著屋裡蹦了起來:「娘,娘,包袱!她們收拾了包袱!這是要私逃了!」
燕娘一用力把門推開帶著雪靈闖了進去,再關上門。
蘭萍萍見狀不由得哭了起來,「燕阿姨,我們沒私逃……」
燕娘看了看打點好的包袱,許多事便也明了了,「嗐,我說今兒一早你娘非叫我們先行,要來是要安置你和行李。來,萍萍,跟阿姨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咱們一起合計合計,省的叫門主知道。」
雪靈附和著:「對,你要是不告訴我們,我們只好去告狀了。」
蘭萍萍怯生又防備的看著燕娘:「娘只說,只說叫我在客棧等著她,旁的一概沒說了。」
「那方才來的小哥兒是怎麼回事?」
「他只是受娘委託,來給我送個小盒子。」
「受你娘委託……什麼盒子?」
蘭萍萍眨眨眼,回身把那盒子拿過來,一嘟嘴輕嘆口氣:「他居然說,叫我把這盒子轉交給我接下來見到的第一個人。那就是您了唄,真是奇怪呀……」
燕娘和雪靈一對視,也是滿臉疑惑,這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同時又覺得後背發毛,好像所有的行動都在這老狐狸的掌握之下,他是在我等身上裝了個天眼?
打開盒子一看,燕娘倒吸一口氣,怎麼是顆眼珠,眼珠里怎麼卧了只雛鳥!
雪靈伸著頭要看,燕娘怕嚇著孩子叭嚓蓋上了蓋子,變了臉色問道:「送東西的人還說什麼了?」
蘭萍萍的眼皮抬了半分又收了回去,小眼睛里明顯藏著事。
燕娘欲要追問,身後的房門從外面吧嗒一聲開了。
三人驚而回頭:
「師父!」
「師公——」
肖祉鑫送完了東西回到狐閣。
上燈時分,狐閣卻沒有點燈,夜集上黃籠籠的光穿過巷子打入窗欞,屋裡倒也不十分昏暗。
白狐狸背對著門口,盤腿在草席上打坐。
肖祉鑫拱著手:「先生,東西送到,話也帶到了。」
白狐狸聲如啞鍾,從黑暗中穿透過來,「好。」
「那接下來……就真的?」
白狐狸伸手扔過來一把劍:「自然是真的。」
肖祉鑫閉了閉眼又看向天佑,天佑靜靜站在一旁,冷索索說道:「先生既然吩咐,你照辦就是。」
緩緩拔出了劍,肖祉鑫的臉色猶如便秘,硬著頭皮走上前,牙一咬心一橫,直接將劍貫入了白狐狸胸口!
劍穿胸膛的聲音在黑暗中放大了數倍,尤為可怖。
但白狐狸就這麼安靜的挨了一劍,一聲沉吟也無。只把呼吸緊湊了剎那,很快就舒展均勻了。
天佑對肖祉鑫道:「肖公子行事果真乾脆利落,那咱們就三月初三,叱溪河見了。」
肖祉鑫壓著一身的汗,朝著白狐狸施了個禮,攥著哆嗦不停的拳頭離開了。
棄了原本計劃,蘭草從程夏處輾轉過來的時候天已大暗。
夜集喧囂之中,看著一行商隊從眼前走過。高頭大馬上的少年郎緊咬著牙,滿面驚惶,不經意之中給她留下了些許印象。
按照慣例拉響狐閣銅鈴,然而門被一震,卻自動開了。
「有人嗎?有人嗎?」
揣著疑惑帶著小心,一步步摸上了二樓。
這閣內哪裡都蓋著黑暗,只有廳中窗戶篩著幾塊光斑,雜亂地鋪在地上。
待眼睛適應了黑暗,但見裡頭有個人,背朝門口坐在那裡,周圍一個侍奉的也無。
「敢問,是白先生嗎?」
並沒有任何回話。
預感很差,冷汗津津地冒了出來,正在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時候,樓下響起了叮叮咣咣連片的腳步聲。
天佑穿回了官服,帶著一幫衙役手執兵刃沖了上來。
蘭草一驚,剛奔走兩步,就有一張大網迎頭而來,把自己罩的結結實實。
鐵靴聲,呵斥聲,兵刃聲,打火石嚓嚓的聲音。
房中亮了,穿著紅衣的白狐狸胸插一把劍,血水已流了一河灘。
毫無防備的蘭草已被捆了個動彈不得,押跪在了地上,滿目都是不明所以。
身形高大的那個就是天佑了,他朝官差群中一胖如河豚的男子抱拳道:「亭長,屬下接到線報,並且微服探訪了數日,可以斷定這狐閣閣主就是朝廷在找的『新老人』!可現在,竟被這賊女子殺了!」
亭長憋著一口氣,整個人更圓了,捻了捻鯰魚須,瞪大了兩眼:「帶走!並新老人的屍身,一併送往匯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