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章 風(二)
我用精絕的反應速度拔出了木劍,往耳垂方向一削!
緊接著往前躍了一大步,在半空中調轉身來,看見一隻透明的大手驟然落地,指頭在地面上動了動,化成了四縷不同的風,打著旋兒走了。
!
我倒抽了半口冷氣,胸口起伏。
「怎麼啦?」娘驚訝的問我。
我摸了摸耳朵,趕緊戴好帽子,「娘,剛才有一雙手,你看見了嗎?」
娘隨著地上的落葉四下看看,微微攤了攤手。
我驚心未定:「是風化成的手!剛捏住了我的耳朵,幸虧我反應及時。」
「真的?」
「真的,就是手指捏住的感覺。那手是透明的,像透明的肉凍,還能看見輪廓!」
娘親滿面無語,攬住我笑了一聲:「小乖乖,是不是因為蘭萍萍的事疑神疑鬼了。要是真的,那它咋不直接割呢,還捏住幹什麼。」
我鄭重的說:「也許是因為我吃了餃子啊,陽氣盛,它先捏住看看好不好割。」
娘拍拍我示以安慰:「哈哈,連吃了兩天,我都覺得有點上火了呢。冬至的餃子跟往常的不一樣,羊肉是用花椒水煮過的,熱氣大。」
我簌簌點頭,怪不得呢,怪不得它要先試探試探。跟鬼吃人一個路子。
推開大門,少將軍還一身單薄的在寒風中練槍。
萌萌大哥披著被子,坐在廊下有滋有味的觀看。見我回來了,放下手中的花生筐,對我招招手,抓了一把剛剝好的花生豆給我。
「萌萌大哥,你怎麼坐這麼直。」
「當然要坐直啦,整個背部一點都彎不了,再說還有堅硬的護甲呢。」
「不是不能受凍么,快回屋躺著吧。」
「沒事,躺的頭暈腦漲,看看蕭大哥練槍挺有意思。」
我也隨著他的目光接著看。
少將軍翻身上步,左右平移,將一桿槍耍得勢如霹靂、勇若奔雷,道道銀光院中起。
槍頭定在月下之時,我們呱呱呱地響起了掌聲。
他收了槍,抹了一把汗,「今兒就練到這吧,明日再加半個時辰,一下子練太久吃不消。」
娘給他遞了個帕子,我趕緊說了剛才風捏耳朵的事。
就在所有人靜思不語的時候,我又聽見了一陣熟悉的風聲。這風不是普通的朔風,不完全是北邊刮來的,還從東西南三面而來,四股不同方向的風雜糅在了一起,捲成了一個有生命,有意識的旋渦。
「呀,它又來了!」
我快跑著躲到門口捂住耳朵,把眼睛睜成兩隻大葡萄看著院中的風卷。
這風亦暖亦涼,亦柔亦剛,瑩瑩水質,輕盈無兩。
我有些納悶了,它此刻完全沒有刀子的尖銳,卻有著懷抱的溫柔。
風之懷抱擁抱著少將軍,少將軍也詫異不已。但他突然就泛起了淚光,以掌撫風,頰面顫抖……
風沒有停留太久,也許只有十個數。十個數后依依散去,匿於嗚嚎北風之中了。
少將軍伸長了手,似想捉住,卻終將沒有捉住。
末了了,他嘆一句,「剛才我娘回來了。」然後留我們於廊下,自顧回去屋中,獃獃靜坐。
我和萌萌大哥面面相覷,而娘好像明白了什麼。
她走過來捋了捋我的右耳,嘆口氣說道:「若蕭伯伯沒認錯,那不用怕了,風不是要傷害小乖乖,只是想看看耳朵上有沒有黑痣。」
黑痣。
我留了個心,擇時機湊到少將軍右耳邊,果真在耳輪上尋到了一枚黑痣。小小的,像個芝麻粒。
往前聽說,黑痣是會遺傳的,它也是一個家族的符號、印記。
我明白了,少將軍身邊出現個小孩子,她的娘親想看看這個孩子是不是……
原來,逝去之人回來之時不僅會化身蝴蝶,也許只是一縷親近的風。
經此一事,少將軍寫了一副對子裱在了書房:
生靈芸芸,千作萬化;
見人憶己,則身親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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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割掉蘭萍萍耳朵的風定然不是故人回歸,那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