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 正面相見
母女倆站在冷颼颼的大街上，東張西望。
「乖乖，是住客棧明天回潛門，還是去少將軍家？」
小雪靈晃晃腦袋：「萌萌大哥不是在少將軍家么，咱們去看看他吧。他好可憐，被人扔下來很難過的。」
「行。」燕娘笑著揉揉她腦瓜。
沿街串巷，故意拐了好幾個彎才拐進了東北方向的民居，少將軍家燈火通明，滿飄著烤雞的味道。
小肚子咕嚕一聲，又餓了。
雪靈頭前敲門，來應門的居然是蟲姑。兩廂一照面，都有些意外。
少將軍蕭關笑著出來接，抱起雪靈就大踏步的進屋，「好丫頭，是不是聞著味兒來的呀，咱們的烤雞剛出爐，這就撕個雞腿給你。」
院子里蟲姑拿過燕娘的行李，嘆口氣說道：「大小姐，咱們既然正面相見了，想必您心裡也有數了。您別怨咱們把您誆到匯都，若不是這樣，只怕您不願來。」
燕娘冷哼，自顧進了堂屋。
碩大的烤雞外焦里嫩，大盤子都快盛不下了。小雪靈趴近了嗅嗅香味，已經開動了。
蕭關一邊用小刀剔著雞肉，一邊跟燕娘開頑笑道：「今兒的雞腿可沒有你的份了啊，孩子一個，屋裡躺著的大個子一個。」
燕娘撲哧一笑：「你早知道我喜歡雞胸，不喜歡吃腿。」
蕭關笑的暖烘烘：「我也是發迷，雞胸有啥好吃的？」
「吃著簡便，口感踏實，跟吃饅頭似的。」
「那你乾脆吃饅頭得了。」
蟲姑站在一旁幫著把雞胸連肉帶皮撕下，給燕娘端了過來：「大小姐，趁熱吃。都是我親手養大的雞，鮮美著呢。」
小雪靈哇嗚一口咬下滑溜的雞腿肉，忽閃著眼睛聽大人們的談話。娃兒心裡透亮，知道娘親是前朝燕侯府的郡主了。
燕娘說話不再避諱，直截了當道：「大哥，你也別想有的沒的了，這樣的殿下不值得你為他效忠。二十齣頭的人了，還跟我們小丫頭片子打架。相處的這段時間，光看他如何辦事就知道他是個難擔大事之人。就莫再提什麼經緯之才，龍虎之氣了。」
蕭關的臉色沉了下來：「阿妹，按血緣關係，你倆比我倆還近吶，你怎能說這樣的話！劉姓皇族就剩這一支正統血脈了，咱們蕭家和燕家的榮辱還是與他劉家掛鉤啊。」
燕娘苦笑：「而今敗落至此，大勢早就去了，大哥你怎麼就不願面對現實呢？」
蕭關停下了動作：「現實？現實也是人創造的！殿下他從小埋沒鄉野，沒有受過儲君教育，很多方面是很青澀羸弱。但經過歷練，年歲再長上一些，定會有先帝風姿的。」
蟲姑在一旁幫腔：「奴婢帶著殿下在鄉下整整躲了十二載，期間跟著個鄉野郎中學了一手好醫術。後來，我瞅著殿下大了，是時候帶他出來了。百般的打聽，才尋到了少將軍。咱們來匯都住下，就是因著此地四通八達，好聯繫當年的舊部，消息也靈通。咱們現下已得了幾位老臣支持了，皆在暗中籌謀。唯獨您啊大小姐，永遠一副不願留下的模樣，難道燕侯爺和世子的仇，您也不在乎了？」
燕娘嘆道：「我不是不在乎，只是覺得蚍蜉撼樹只會連自己也賠上。日子不過如此，轉瞬即過。就算是潛門，我也在找機會請辭的。為自己尋一個遊山玩水，安穩自在的下半生才是惜福。」
蕭關一哼：「那還是不在乎。」
燕娘一擺手：「別扯這麼遠了，你們知道我為啥突然帶著孩子離了醫館嗎？這大業未起，便有人要攪弄風雲，先從好對付的下手，把雪靈從樓上扔了下來。」
蕭關一愣，「什麼情況？」
燕娘把前情講了一遍，「蕭大哥，你看這是怎麼回事？」
蕭關望著燭火細細思忖了一番，道：「恐怕幕後人用意之一，便是把你從醫館逼走啊，阿妹你中了賊人之計。」
燕娘冷笑一聲：「事已至此，我如何還敢在醫館呆下去。保不齊還有內鬼。」
「內鬼？你是指誰？」
「暫不清楚。對了，那個龍焱和曾梨眉可有來過？他們一心要帶走巨人不是？」
「我知道。昨日我帶著尺蠖們熟悉環境，順便潛進醫館後門想給你們個驚喜，豈料正巧碰上那情景，便當即做主，把巨人挪家來了。不過這倆人，暫時還沒找上門。」
燕娘淺笑：「最近真是熱鬧！罷了，說到底我只是受門中派遣，過來替僱主辦事而已。事已七七八八，待老夏回來為綠童種下新淚靈就妥。要不是孩子吵著過來看望巨人，我都想著連夜回潛門了。」
蕭關生著悶氣，把另外一隻雞腿遞給嘰嘰喳喳的小雪靈：「淘氣包，你的萌萌大哥在後罩房躺著呢，你拿雞腿餵給他吃~~」
「好勒。」
雪靈拿上雞腿，蹦蹦跳跳的往後頭去了。
穿過堂屋，一間不大的后罩房被兩顆大樹圍夾，上有藤蘿覆蓋，從外頭看是個隱蔽之處。
屋裡燈火如豆，有微微的鼾聲透出來。
雪靈推開門，湊到了床前。把雞腿往巨人鼻邊一湊，咯咯的笑。酣睡的人聞見香味醒了，睜開了惺忪的大眼。
「萌萌哥哥，快張嘴，我喂你吃雞腿。」
「小丫頭！你終於來了啊！哥哥自己在這兒躺了一天，都快要悶死了。」說話一張嘴，一口咬下了半隻雞腿。
「好吃不？」
「嗯嗯，好吃。」
「身上還很疼嗎？覺得怎麼樣啦？」
「嘿嘿，我自己能輕輕翻身了，看來沒傷到最關鍵的地方。不過試著坐起來就不行，疼的緊。」
「萌萌哥哥你別著急，骨頭上的傷要慢慢養。」
雪靈扔掉啃光的雞骨頭，趴在床沿拄著小臉，靜靜地看著這大寶貝兒。
「小雪靈。」
「嗯？」
「給哥哥端一碗井水喝吧，要很涼那種。」
「今天這麼冷，我都穿棉襖了，怎麼還要喝涼水呀？」
「嘻嘻，我突然想起家鄉的冰蓮水了，冰爽爽，甜絲絲的。」
「那你等著。」
雪靈出來，猜著冰蓮水的味道，先舀了一碗涼水在風口晾著，再從茶葉堆里找到了一味干荷花泡開了兌進去，還加了少許冰糖沫。
攪了攪，應該差不多了。
嗯，躺著喝水不方便，便又找了一段麥秸稈，這才把水端了進去。
「萌萌哥哥，快嘗嘗味道對不對。」
大傢伙一嘬，眼裡起了薄霧，鼻水緊跟著冒了出來。
落魄時候的一碗稱心如意水，暖透了不安的遊魂。從喝到這碗水開始，這大傻子就暗暗發誓，小雪靈以後就是我的親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