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綠藥水(一)
從開始練武到現在一個多月,雪靈我已經會劈叉、下腰、搬腿、拿頂了!馬步也是越扎越穩當,如娘所說,練的久了就不累了,一柱香的功夫輕鬆就過!
而手上的功夫除了練撿豆子外,還增加了一項——在米缸中放入幾枚銅錢,用食指和中指去夾,也是要求又快又精準才好~
我有些疑惑,問過娘為什麼要練這些,娘只是簡單答說這是一門手藝,等到合適的時候再告訴我有何用處。
我閃著睫毛很聽娘的話。
今日出罷了晨功,我用剛學的側手翻一路翻回了跨院。早飯已經快做好了,滋啦啦的大鐵鍋里冒出陣陣香味。
慧覺老尼姑揣著手斜靠在廚房門口,見了我齜著蛀牙怪笑:「小雪靈,叫師祖看看你屁股上的紅檁子好了沒。」
喲呵,公然挑釁?
這顯然激起了我的鬥志。
好啊!我滿足你!就看看你還能有什麼招數!
於是我把褲子一脫,轉過身朝她撅起屁股:「看吧看吧,你這麼喜歡看我的屁股,就多看會兒。」
老慧覺嘿嘿笑著:「快好了快好了,就剩點青黃的印子了。」
當值做飯的妙萱姐姐把鍋鏟一丟,衝出來麻利的給我提上了褲子:「女娃娃可不興這樣啊。」
我很是無辜:「師祖想看的,咱們誰還敢得罪她呀。」
老慧覺繼續笑著,陡然又嘆息起來:「哎,年青就是好呀,小娃的屁股都比老婆子的臉好看。我這臉跟老樹皮似得,照一回鏡子就得生一回氣。」
她咧了咧嘴,嘴角牽動了她臉上韭葉深的褶子。
大夥端著粥碗吸溜溜的時候,有一半大男娃火急火燎的衝到了齋室門口。
他按著肚子上氣不接下氣,「滿,滿慈住持,俺們村的劉郎中可是來庵里了?」
滿慈看了我們一圈,見大家都搖頭,遂答道:「沒有呀,怎麼了?」
男娃齜牙咧嘴很是焦急:「哎,從昨兒下午劉郎中就不見了!關鍵是誰都說沒見過他!村裡的繡球叔打柴時候受了傷,急著醫治,可是找不著人吶!」
我噴了飯,咯咯笑道:「還有男的叫繡球的。」
娘趕緊噓了一聲:「不能沒禮貌。」
滿慈口氣關切:「可他也不曾來過我庵中。沒準是往後山野林子里採藥去了?」
男娃擺了擺手:「大冬天的,沒啥好葯可采。住持,聽說您會打卦,勞您幫俺們卜一卜他在哪兒吧?」
滿慈點頭,「行」。
她把粥喝完,出門凈了手,點燃了一炷香后,盤腿一坐開始掐指。
大拇指沿著手指節兒掐了兩圈,又幾處點了點,口中囁嚅了兩下,眉毛擰了擰,然後一睜眼道:「人還在村中,未動。」
「啊?」
「哦?」
男娃睜大了眼:「當真?那俺回去告訴族長再找找吧。」
滿慈朝他一擺手:「你先回,稍後我帶弟子們過去,用羅盤測一測具體位置。」
男娃冒上喜色,「好勒」,然後一陣風的跑了。
半山腰的劉家村,地勢起伏不平,神秘兮兮。
一條石板路從村口開始,貫穿了整個村子。
全村總共有一百二十戶人家。他們的小樓小院多依著這條主路而建,也有約三成的民戶會從主路再辟一條小道,連到或高或矮的幽深之處。
那一幢幢青磚影兒里籠著山霧,貌安而悠遠。
滿慈住持和大弟子妙清,二弟子妙凡,人手一隻羅盤,帶著我們往村內走去。其他幾個小徒兒是來見習的,小雪靈和娘是來看新鮮的。
「劉郎中,劉郎中……」
村民們的喊聲在耳邊飄蕩。劉姓族長聽了打卦的斷語,號召起大夥一併尋找。什麼邊邊角角,溝溝壑壑,豬圈牛棚,草垛柴堆,但凡能藏人的地方全都要找一遍,沒準是人喝醉了酒,拱到哪裡睡著了~
男女老少得了令,全村人就如同趕大集般四下亂竄,熱熱鬧鬧,人聲喧闐。
差不多走到村子中央的祠堂大門處,滿慈住持的腳步慢了下來,口中遲疑的說:「這——,羅盤的信息,應是這裡了。可這四周……人呢……」
一路跟過來的人群聽了這話轉著圈的找,可誰都瞧不見劉郎中,又開始哄鬧著討論,請求滿慈再細細查證。
我被人群圍得喘不上氣,遂鑽到了人群邊上,注意力被一朵牆邊的小花吸引。剛剛蹲下去撫摸花瓣,不經意聽見細如蚊蠅的聲音好似在喊我:「小姑娘,小姑娘……」
咦,是誰?
誰的聲音這麼小!
我來回巡視,又聽那聲音說:「你低頭,低頭。」
我循聲低頭,嚇了我一大跳!差點就坐到地上!
這捋著牆根,居然站著個小人!
小——人!
有多小呢,羊蹄兒那般小!
他沒穿衣服,僅用一片草葉圍了個圍裙遮羞,雙手對我搖晃著:「我就是劉郎中,我就是劉郎中!」
啊???
我張大的嘴能吞下一枚杏兒!
「你你你,你咋變小了?」
他跑過來扶著我的鞋子:「綠藥水,我研製出了一種綠藥水。親自試藥后出門散步就昏迷了,剛才才醒!醒來后就變成了這樣!你快替我告訴他們我就在這!我不敢近前,怕被踩死!」
我連忙一轉身大喊道:「劉郎中在這兒!劉郎中在這兒!」
「哪兒?哪兒?」人群速速轉過身來,往我這邊擠。
豈料人太多,推推搡搡的,一個壯漢往前趔趄一步,一腳就踏了過來!
!!!
「別——!」我尖聲叫著。
無比血腥的一幕在我眼前上演,那雙大腳正中劉郎中的小小身子,若踩上了一枚番茄,噗的一聲炸了,粘稠的紅色汁水濺的哪裡都是!
我倒噎了一口氣,胃中波濤翻滾,邊嘔邊嚎。
娘撥開人群:「怎麼了怎麼了?」
我捶打著壯漢的腿,「挪開,快挪開!」
這漢子本就覺得腳下有物,愣愣怔怔一挪腳,再看看自己鞋底,結結巴巴的說著:「這,我這是踩死了只蛤蟆?」
我尖聲:「你瞎啊,這是人,這是劉郎中,他變小了!」
周圍幾人唰的撅趴在地,目光灼灼,待看清楚了那滿地流黃兒的小小屍體,麵皮都變了顏色!
可憐那劉郎中在地上蠕動了兩下便咽了氣。
娘一把抱起我,邁到路對過,抹掉了我的鞋子就擲到了山溝子里!
原是那鞋上,還沾著一條細如蛔蟲的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