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朔州王家

  上官羲施輕功追上了陳成把他抱住。勸道：「人生天地間，父母之仇一定要報。但是要報仇，必須做準備。要有壓過仇人的武功。像你這樣去報仇，仇能報得了嗎？你沒聽說夫差立庭傳呼，勾踐卧薪嘗膽的故事嗎？夫差、勾踐，才是真想報仇者。」

  陳成稍微清醒了些道：「這兩個故事，老師都給我講過。只是，我父母死得這樣慘，殺我父母的仇人卻得意人間，為人子者怎麼受得了呢？」

  上官羲哭了：「成弟被殺的只是父母，上官羲被殺的卻是全家。我和你相比，仇更深、恨更大，我就是為了報仇，才厚顏活下來，才潛心練武。勾踐經過『十年生聚，十年教訓』才大仇得雪，我們報仇何急在一時呢？」

  陳成問：「上官大哥，你真有全家被殺的大仇未報嗎？你武功這麼好，何不去找仇人？」

  上官羲道：「我全家二十多口，均被敵人殺害了，僅我一人逃出來，想起全家天慘死，我就仇恨煎心，寢食難安，此仇我怎能不報呢！？我茹苦含辛，學習武功，就是為了報血海深仇！可是，唉……我至今還不知仇人是誰？」

  陳成拭了淚道：「上官大哥，尋不到仇人，那怎麼辦？」

  上官羲想了想：「殺壞人。我想，殺害我家的仇人，一定是壞人。我想象中的這個人，像殺你父母的這個人一樣，也是個無惡不做的野心家。他是為了在武林稱王稱霸，才想學我家的上官孤雲劍法的。」

  陳成冷靜下來，想了想道：「對。對這樣的人，必須有絕頂武功才能報仇。上官大哥，我跟著你學武功好嗎？」

  術瑩道：「好。我們葬了嬸母，走吧！」

  上官羲和陳成用劍挖坑。司馬烈道：「我到前邊去看看雲霞他們……」說著提劍跑去。

  上官羲和陳成葬了陳夫人，拜別廬墓，向前走去。他們以為一會兒就會追上司馬烈他們，可是走了幾里地也沒遇上他們，也沒遇上假冒教主和黑衣人。

  「我們到哪裡去找他們呢？」上官羲想：「茫茫大地，找幾個人是不好找的。我對司馬叔叔吐露過去朔州找李叔叔和王嬸嬸的事，他們也許到那裡去找我。」他決定先去朔州給李儒淵和王艷華療毒。

  想到朔州，想到李叔、王嬸，很自然地想到如是妹妹。如是不知到哪裡去了？想到如是妹妹不知去處。他自然地想到一首詩。這首詩是唐詩人崔護寫的。詩為：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傳說這首詩的作者崔護，在這首詩里寫出了自己的感遇。崔護是崔姓的一個宦門公子，有一次去春遊，在一個開滿桃花的農家一院里，看見一個面似桃花的美麗姑娘，崔護與這姑娘一見鍾情。第二年桃花開的時候，崔護到那個小院前徘徊，希望還能見著那姑娘，可是滿院桃花依舊盛開，小院里的姑娘已經不見了。崔護在院前悵惘良久，題了這首詩以寄情。上官羲想：我與如是妹妹分別已經一年了，如是妹妹現不知此刻在何處？一個女孩子，隻身在外漂泊，又艱苦、又危險，她不都是因為我嗎？我一定把如是當親妹妹，善待她。他邊想著，沉默不語。他思念如是，眼前就映現如是那玲瓏可愛的倩影。他忽然忘了情，輕輕吟起那首詩：「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上官大哥！你叨咕什麼？」陳成問道：「你說的『人面不知何處去』，『人面』指什麼？」

  陳成這一問，上官羲才知自己方才忘情失態。趕快道：「沒什麼。我是隨便想起兩句詩，並無所指，吟著消遣的。」

  陳成天真地道：「你是想起了哪個姑娘吧？是不是想起了武貝貝？」

  上官羲趕忙掩飾道：「不是。我是隨便吟著玩兒的，並不是想起了誰。」

  陳成道：「聽我娘說那武貝貝是個好姑娘，她人美，開朗，知書識字，還會武功，和上官大哥真是珠聯璧合，追琢其章，金玉其相，難道你不喜歡她？」

  上官羲道：「喜歡。常言『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貝貝那樣的姑娘我怎麼不喜歡呢？但是……」

  陳成道：「『但是』什麼呢？喜歡就該……詩經不是說『關關睢鳩，在河之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帷幄思服』嗎？」

  上官羲道：「成弟，你了解武貝貝？令尊被殺前，你不是在臨晉學文學武嗎？」

  陳成道：「我了解，我回來后，我娘對我說過。另外，憑直覺我也知道武姐姐好。因為她若不好，我姐姐不會冒險跟她走的。我姐姐的學識、武功可比我好多了。不是奇女子，我姐姐不會傾心結交她的。從我姐姐和她交朋友，我就知道她一定是值得『帷幄思服』的好女子。」

  上官羲道：「其實貝貝也是孤兒，也很苦。的確她很好，從小在蘭景天家長大，卻能夠出污泥而不染，因救我從蘭家跑出來。」

  陳成想了想，忽然問：「司馬叔叔那女兒也不錯呀，司馬叔叔他們到哪裡去了呢？」

  上官羲道：「司馬叔叔他們父女浪跡萍蹤，可不好找，她們是游串賣藝的，五湖四海到處都去。朔州若是找不到他們，就不好找了。」

  陳成道：「那個李四哥呢？也和他們是一塊的嗎？」

  上官羲道：「李四原來底子很不正，他採花，我們捉了他又饒了他。他幡然悔悟欲洗心革面，此次是他自願來援你家。他先惡后善，還算好了。」

  陳成道：「看樣子，他是真心知悔了。人走錯一步路是難免的，只要迷途知返就好。」

  上官羲道：「當然。屈原先生就說：『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佇乎吞將返』，除了權欲熏心，勢欲熏心之人，多數人都會悔自己的錯誤的，那怕自己死時方悔呢，常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只有像曹操那樣的權欲狂，才『孟德做事，從來不悔』，為了那個『權』字，殺了那麼些人。」

  陳成道：「上官大哥的仇人，陳成的仇人，大概都是曹操這種人。」

  上官羲道：「成弟比喻得很對，我們的仇人，其奸詐，其殘忍，其權欲，正如曹操這種人。」

  陳成受了誇，很高興，又說道：「上官大哥，世上有沒有財欲熏心，色慾熏心的人呢？」

  上官羲想到：自己的心裡確實愛著幾個姑娘，不禁臉紅了，但他說道：「當然有。那些臟官、強盜、奸商不是財欲熏心嗎？那些採花賊、重色傾國的昏君，不是色慾熏心嗎？不是有財迷心竅、色迷心竅的說法嗎？不過這些人，也許有浪子回頭的時候。」

  陳成到底年少，和上官羲一談話，把失親的悲痛已壓下了。聽了上官羲的議論，他笑著道：「對呀！對呀！那個李四兄不就是浪子回頭了嗎？」

  上官羲也笑了。二人一路說話，頗不寂寞。走了六七日到了朔州。

  上官羲向人打聽開鏢局的王家，王家聲名顯赫，人人皆知。找到了王家，上官羲投帖拜謁。

  王艷華的父親王老鏢頭接待了上官羲和陳成。見禮寒喧罷，上官羲問：「王老前輩，近日，貴親李儒淵叔叔、王艷華嬸，可曾到貴府來過嗎？」

  王老鏢頭道：「來過，在此住了不少日子，等著上官少俠來為他們療毒。可是久等上官少俠不至，於前天被他一個叫張朝、一個叫王聰兩個徒弟和我甥女如是接走了!」

  上官羲一聽到如是妹妹驚喜地問：「王老前輩，我李叔叔他們是我如是妹接走的？她來過了！她還好嗎？」

  王老鏢頭笑笑道：「上官少俠請鎮定，如是沒有來過的話，怎麼把他父母接走呢？放心，她很好。」

  上官羲發覺自己太激動了，不禁臉一紅，鎮定了一下，才對老鏢頭道：「兩月前，晚輩從封仙石窟救出了李叔和王嬸，他們也被鷹爪子逼服了軟骨丸，武功盡失了，我欲給李叔和王嬸療毒，到泰山腹洞去學吸星大法，讓李叔、王嬸到貴府來等我，想不到泰山腹洞有變故，路上也遇了很多事，因此來遲了，晚輩覺得很對不起李叔和王嬸。」

  王老鏢頭道：「上官少俠，這沒什麼的。你李叔和小女，知道你遲來定有原因，他們都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