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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桃花塢

  就像一座崩坍的冰川。 

  前一刻,還是一名鍊氣巔峰的高手。 

  下一刻,便變成了積水青陵上胡亂堆砌的血肉。 

  聽到帶著玉面具的男人警示,做為黑衣刺客中最強者的人,第一個反應了過來,感覺到夏雨中那道詭異而恐怖的氣息,他近乎停下腳步,強行停下速度。 

  在這個時刻,這群黑衣刺客們展現了鍊氣境高手的真實水平,尤其是表現出了冷酷冷靜在戰鬥中的絕對重要程度。 

  這些黑衣刺客,並不知道夏雨里閣樓里隱藏著怎樣的兇險,但在帶著玉面具的男人示警聲響起的瞬間,除了沖在最前面那名騎士,其餘的所有人都像那最強的此刻那樣,做出了最快也是最正確的反應。 

  即便如此,這些黑衣刺客依然沒有完全避開傷害,那夏天的雨水,就好似一張大一般,已經將他們完全籠罩在了其中,被雨中的無形力量割成碎開的肉塊,有的刺客靴底被無形的線條切碎,有的人整隻小腿被切了下來,斷面處光滑一片,看上去就像是紅色的圓里有白色的眼睛,反而顯得愈發噁心。 

  慘厲的嚎叫聲,在夏雨里不斷響起,空中那些肉眼根本看不到的線條,似有靈性般,追逐著切割著一切。 

  刺客在雨中向後疾退,抓起兩名受了輕傷的同伴,奮力擲向後方,就是耽擱了這麼片刻,他身上的盔甲上,便多出了數道如同被鏽蝕出來般的刻痕,似乎馬上便要崩解。 

  他悶哼一聲,飛劍出鞘,蘊著精純的天地元氣,在身前疾速呼嘯而行,光影流轉間,不知道與雨中那些無形的切割力量,發生了多少次對撞,本來亮若冰片的飛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來。 

  飛劍黯淡受損,對修行者來說,是很嚴重的事情,然而此時刺客哪裡還顧得了那麼多,借著自身手中這把劍爭取到的片刻時間高速后掠,也不知道退了多遠,終於成功地離開了小閣樓周遭,離開了這場兇險的夏雨,這才急忙把自己的飛劍召了回來。 

  一名鍊氣境大圓滿的桃花塢刺客統領。在那些刺客的最後方,他沒有受到夏雨中無形切割力量的影響,只是看著那些衝進夏雨便成碎塊的刺客,看著同伴們身上詭異地出現血線和深刻的傷口,聽著同伴們的痛嚎悶哼,他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陰怒不甘至極。 

  只聞他一聲厲嘯,鞘中飛劍嗡鳴而出,化作一道帶著黑色邊緣的青光,倏乎間穿透層層夏雨。向著夏雨深處那一棟閣樓飛去 

  然而一入夏雨,準確說,一旦進入小閣樓周遭的層層夏雨里,飛劍便再也無法維持這等威勢。瞬間變得黯淡起來,表面出現一層銹痕,似在片刻間承受了被雨水沖洗數十年的效果。 

  緊接著,飛劍的銹痕表面之上出現了很多細微的刻痕,龜裂一般。 

  啪的一聲響,飛劍跌落在距離小閣樓三丈遠的雨水中。再也動不得分毫。就像是死透了的蟲子,只能被雨水浸泡至腐爛。 

  神識操控的飛劍被毀,那名刺客統領臉色驟然蒼白,哇的一聲鮮血狂噴。 

  寒冷的雨水,從黑色頭髮里流下,淌過他的眼睛。 

  面具男人看著身前的夏雨,即便被離開了桃花塢,被刺上了那眾生抹不去的黑色桃花時。依然堅毅的眼眸,終於出現了恐懼的神色。 

  一場夏雨卻讓將他澆的渾身發寒 

  只是一場夏雨。層層的雨簾,重重的雨絲。只是那樣安靜的下著,沖冼著霜黃的野草,沖洗著馬車與地面的血水,雨中什麼都沒有,然而裡面卻彷彿有無數根最細最鋒利的鋼線,沉默地等待著切割開任何膽敢進入夏雨中的事物,無論是人還是劍。 

  造成這一切的並不是夏雨本身,而是雨中那輛安靜的小閣樓,看著那輛小閣樓,看著樓上的聶秋,面具男人的臉色愈發蒼白,覺得這小閣樓內的人,都並不屬於這個真實的人間,而是來自幽冥的世界。 

  眼看著最強大最忠誠的下屬,被一場夏雨重創,帶著玉面具的男人眼眸驟然寒冷,不想再去猜忖聶秋是否還能射出十妖熔金箭,識海里真氣驟然噴薄而出,調動寺廟四周的天地元氣,轉化成自己的氣息,直接襲向著小閣樓。 

  帶著寂滅意味,充滿了毀滅能量的氣息,彷彿擁有自己的顏色,那便是黑色,然而這道看似強大的氣息,剛剛進入小閣樓周遭的夏雨中,便瞬間消失不見。 

  至少是在帶著玉面具的男人的精神世界里消失不見,失去了對那道氣息的聯繫,讓他的識海受到了劇烈的震動,不由臉色微白,身形微微搖晃起來。 

  夏雨里的無形切割力量,竟能把最純粹的氣息切割開來! 

  帶著玉面具的男人忽然想起傳說中的某種符,那種修練至極處,甚至可以把空間切割開的神符,不由面色微變。 

  「雨落殺陣!」 

  帶著玉面具的男人看著聶秋,冰冷的眼眸里充滿了震驚,又隱隱透著令人感到心悸的饑渴,就像是餓了十幾日的乞丐,忽然在破廟裡看見了一個白面饅頭,他哪裡會理會饅頭上有沒有血,有沒有灰塵,他只想把這隻饅頭吃進肚子里。 

  「你居然學會了泥犁宗的陣法,還是那雨落殺陣,泥犁宗真傳弟子的名諱果然是名不虛傳。。」 

  雨落殺陣是聶秋最強大的一道符,在他的手中施出來,威力甚至已經近乎於神符,然而動用雨落殺陣,對他的境界也是極沉重的負擔,此時他的臉色竟似比帶著玉面具的男人還要更加蒼白幾分,勉強笑道:「桃花塢的殺手我不知道你經歷過什麼,也不知道你出山之前遇到了什麼,但總之這個世界對於你太陌生,從未熟悉過,所以有些落伍,我可以原諒你的孤陋寡聞。」 

  帶著玉面具的男人淡然說道:「然而戰鬥才剛剛開始,你便把自己最強大的底牌掀了出來,我很好奇是什麼讓你做出如此不智的選擇,是我給你的壓力太大?」 

  「我本以為我們這些七大宗的真傳弟子已然是世間最自戀的一群人,卻未曾想到今天又看到了你,不過你這個問題問的真的很白痴,以虎搏兔亦當用全力。既然是戰鬥,當然要從一開始便動用最強大的手段。」 

  被聶秋嘲諷為白痴,帶著玉面具的男人也不動怒,看著他平靜問道:「接下來怎麼辦?」 

  聶秋說道:「如果你不願意再打下去,你先走便是。我沒有意見。」 

  帶著玉面具的男人微笑說道:「你今天必須死。」 

  聶秋看著夏雨,說道:「你可以嘗試過來殺死我。」 

  帶著玉面具的男人也望向這場夏雨,感受著雨中若隱若現的凌厲符意,笑容有些淡漠,有些譏誚,雨落殺陣確實強大恐怖,即便是他,也無法破解,然而符道最大的特點或者說弱點,便是無法永遠地維持符力。隨著時間的流逝,隨著自然里的風雪雨露霜雪,終會逐漸淡化,直至最後歸於寂滅。 

  帶著玉面具的男人右手負在身後。左手指著凄寒夏雨,微笑說道:「待雨停陣消,青天重現,便是你的死期。」 

  聶秋沉默不語。 

  這令帶著玉面具的男人感到有些不滿意,他認真地重複說道:「你今天逃不走了。」 

  聶秋說道:「從你來殺我時,我便沒有想過要逃。」 

  帶著玉面具的男人微微一怔。問道:「這是為何……你們七大宗門的弟子都是如此嗎?」 

  聶秋微嘲說道:「之所以我不逃,當然是因為用不著逃。」 

  帶著玉面具的男人有些情緒複雜地感慨一笑,笑容顯得有些痛苦,有些感傷,說道:「難道現在你還可能是我的對手?」 

  「我說過我不知道你們桃花塢的殺手身上發生了什麼。遇到了什麼奇遇,但我不可能畏懼你。只要是你,我便相信自己肯定不會失敗。更不會死亡。」 

  聶秋看著帶著玉面具的男人,說道:「因為這是我的故事,在我的故事裡,像你這種角色,永遠只能用來陪襯我。」 

  車廂里。 

  西來客棧某處不為人知的地方,二師兄白橋,聽著聶秋的話,手指微微一僵,問道:「你真這麼想的?」 

  雨水掩蓋了聶秋輕微的語聲。 

  「我不是你,也不是大師兄,當然不可能這麼想,這個人吃人的世界,不管你按照不按照遊戲規則來活著,男主角最後好像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那你為什麼這麼說?」 

  「有人要我死,可我偏偏不願意死。我很怕死,怕得要死。但是怕死不代表.……隨便什麼人就能把我的小命取走。桃花塢的殺手不行,收買了這些殺手的人,更是不行!我要知道是誰想殺我,然後我在殺了他!」 

  夏雨凄寒,符意凌厲,血水漸淡,痛嚎漸低,西來客棧前的氣氛依然緊張,甚至將要窒息。 

  帶著玉面具的男人沉默無語。 

  此時雨落殺陣降臨在小閣樓旁的夏雨里,他和黑衣刺客們無法靠近,然而聶秋卻也無法趁機逃離。 

  再強大的符終有消失的那一刻。 

  帶著玉面具的男人明白,聶秋試圖拖延時間,儘快的恢復,於是他略一思忖后,就在的石階上坐了下來,閉上眼睛,開始冥想,開始治療體內的傷。 

  這是戰鬥里的片刻安寧。 

  這時夏雨漸漸停歇。 

  …… 

  兀自的雨突然有停歇的意思,但是那面具男人舉著劍,便要向前。身後那桃花塢的刺客,也是躍躍欲試,不由分手的便想著要衝殺進那夏雨之中。 

  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長街的方向,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那個寶藍色的馬車裡,一直看著熱鬧,看著聶秋搏殺的絕美女子。 

  她的聲音很細,就好似這落入地面的雨水聲一般,叮咚叮咚。 

  「你們桃花塢的蕭老七幾年前曾與我有過一面之緣,那個帶面具的。今日我看你們是殺不了聶秋了,不如就此離開。」 

  「憑什麼?」玉面男人的身後,一個刺客統領不忿的道。 

  然而他的話剛剛說出口來,便是一道白影掠過他的喉嚨,頓時,一道血線飈射而出! 

  「憑我能殺了你們。」 

  女人的聲音清冷的有些刺耳,帶著一種濃重的威脅。 

  「不知姑娘尊姓大名?」玉面男人看著同伴的屍首,反倒是極為平靜的說道。 

  「長安城裡面有幾個姓南的?」 

  一個反問,卻是讓那玉面男人微微一怔,隨即面具下面傳來了一陣笑聲。 

  「原來如此,替夏后辦事的人。我們走,聶公子,你我後會有期!」 

  玉面男人說完,來的快,去的也很快。眨眼的功夫,桃花塢的殺手們,便帶著屍首離開了西來客棧,只留下那長街上慢慢流淌著的血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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