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送你個老婆孩子
季山海出離了憤怒。
這些年來，他不是沒有想過找個伴侶，但每每有這念頭都會強行壓下去。
無它，怕護不住她。
畢竟自己是從屍山血海里爬出來的，樹敵無數，天底下多的是人想殺上一刀，抽龍筋，喝龍血。
如今勢大還好，無人敢惹，可萬一哪天落魄了，她豈不是也要跟著遭殃，重演當年家破人亡的慘劇？
是以，方才這段命運安排幾乎精準觸碰了季山海的逆鱗。
所謂龍有逆鱗，觸之必怒。
「說話！！！」季山海咆哮，整個房屋都在震動，燈光忽明忽暗。
「對、對不起嘛……我錯了……」
「僅此而已？！」
「我改……我改還不行么？」
姜可卿埋低了頭，聲音顫抖，既害怕又委屈。
天地良心，她寫書的時候哪兒想過書中角色會跑出來，成為現實？
只想著既然這個人已經這麼慘了，不如再慘一點，加強人物立體感，讓讀者記憶深刻，畢竟悲劇才是最讓人難以忘懷的。
尤其她寫的還是女頻。
儘管女頻這些年也不流行虐主角了，但虐一虐人氣配角還是沒什麼問題的，依然有受眾。
當然，如果早知道季山海會跑出來，她肯定不會這麼寫，說不定直接以他為主角寫男頻去啦。
感受著身旁稍微減少了些的怒意，姜可卿緩了口氣，邊改邊嘟囔道：「我那叫文學加工，文學加工的事兒……不能認為作者本人也那麼惡毒，甚至恰恰相反，我可善良了，比如那個女孩子的原型就是我自己。」
「？」
季山海瞬間熄火，心頭咯噔一下，而後緩緩低頭，悶聲道，「誰？」
「那個萬物法則化身，日後會與你結為道侶的女孩子呀，原型就是我自……」
話音戛然而止。
等等！
好像哪裡不對勁？
姜可卿紅唇微張，怔怔地回憶那段剛才被刪除的文字——【季山海在某次神遊天外時，意外結識了誕生於虛無之地、乃萬物法則化身的奇女子】。
如果這樣算，這段文字到底是生效了，還是沒生效？
還是說只生效了季山海神遊天外那截，剩下的「奇女子」相關內容全被替換成了現實里的她，所以兩人才會跨次元見面？
「……」
「……」
兩人大眼瞪小眼，書房不知道第幾次陷入詭異安靜。
「喵嗚——」
驀地，屋外傳來貓叫聲和撓門聲。
二人立即醒神，季山海調整好情緒，面色紅白不定，滿腦子都在思索這件事的詭異之處——天道喜歡我？？？
太假了吧……
怎麼看都有點兒不正常。
姜可卿則噼里啪啦一陣，指著顯示屏弱弱地道：「改好了，你看看。」
「嗯。」
季山海從鼻中擠出個字，仔細查看，而後輕點下巴，「可以。」
「那就好，還有哪裡想改嗎？」
「有。」
「你說。」
「本座想讓父母和師尊復活。」
「……」
姜可卿扯了扯嘴角，一頭黑線。
她只是個寫書的，又不是管生死簿的，還能把死人寫活咯？
如果是那種瀕死、或者才死不久的說不定還有可能，比如強行寫個大佬路過，出手救活，不算太突兀。
可季山海說的這三位……
都死了上百年了呀！
早已塵歸塵、土歸土，哪兒還有寫活的可能？
見姜可卿不說話，季山海心生不妙，皺眉道：「辦不到？」
「辦不到。」姜可卿無奈搖頭，「小說比現實還要講究邏輯，不能強行捏造，不然邏輯不通，會引起連鎖反應導致世界觀崩塌，到時候說不定星源界直接就沒了。」
「……」
「不過非要較真的話，也不是沒有漏洞鑽。」
「哦？」
姜可卿指著大綱耐心解釋道：「你看哈，我在你的背景故事中，明確提到過你師父所在的宗門滿門被滅，但我從未提過你家也滿門被滅，而是用了『家破人亡』四個字。」
季山海納悶：「有甚的區別？」
「當然有區別，家破人亡，亡的可以是親戚、下人，而並非一定是你的父母呀！」
「……倒也有幾分理。」
季山海緩緩點頭，沉吟道，「不過，要如何解釋他二老不來尋我？須知本座大名早已響徹星源界，爹娘若活著，斷不可能沒聽過，而若聽過，斷不可能不來尋我。」
「簡單，設置一個被抓走囚禁百餘載的劇情就行。」
「百餘載？」
「嗯，久是久了點，但總好過死了，不是嗎？後續我再安排你去救回來。」
「……也好。」
季山海不吭聲了，默默地看著姜可卿修改大綱。
待結束，確認無誤，他繼續道：「還有，本座想讓蘇若薇灰飛煙滅。」
「？」
姜可卿歪頭，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直看得季山海渾身不自在，半晌才反應過來那傢伙是主角，怎麼可能灰飛煙滅？
「若不死。」季山海面色凝重，「至少別讓本座輸給她。」
「難，你可是大反派，反派自古以來就是給主角當墊腳石的。」
「換人。」
「不能換，你已經出場過了，還跟蘇若薇打了一場驚天動地的雙龍之戰，加上碧海龍族和你們陰極龍族恩怨頗深，她早已將你當成宿敵，無人可替。」
「是么？那依你所言……」
季山海目光凜然，語氣陡然變得生硬許多，「這墊腳石，本座非當不可？！」
「理論上是……呀！」
姜可卿一聲尖叫，只覺屋內溫度急速下降，一股濃郁的邪魔氣息以季山海為中心迅速彌散開來，嚇得門外貓咪「斯哈斯哈」，風一樣遁了。
姜可卿不禁心頭大亂，猛然起身，裹緊睡衣蹭蹭蹭往後躲，縮進牆角里。
過程中和季山海對視一眼，整個人如墮冰窖。
那是怎樣一雙眼睛？
豎瞳。
紫電瀰漫。
邪氣凜然。
毫無感情。
季山海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自踏入魔道一百二十三載以來，從來都是別人給他當墊腳石，何曾出現過他給別人當墊腳石的情況？
強者有傲氣。
龍族更甚。
季山海最甚！
此事絕不可容忍！
季山海揚起頭顱，居高臨下斜視，如惡魔低語：「既如此，本座便去宰了她身邊所有親朋好友，包括普通人。」
「本座不好過，她也休想好過！」
「……」
姜可卿張了張嘴，整個人傻掉了。
不等她開口，季山海緩步上前，將她堵在牆角里，冷漠道：「你看如何，天道大人？」
「不、不如何……」姜可卿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可憐巴巴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哦？你覺得本座干不出此事？」
「嗯……設定中，你雖然殺伐果斷，雙手沾滿鮮血，但並非濫殺嗜殺之人，有原則和底線，比如禍不及無辜。」
季山海冷笑：「就不興本座龍急跳牆？」
「……」
對哦！
兔子被逼急了都會咬人，何況一條本來就邪惡的龍呢？
姜可卿頓時慌了神，大腦飛速運轉，琢磨對策。
季山海也不急，就這樣盯著她，將她懟在狹小的角落裡，連燈光都照射不到——這樣能給對方帶來極大的壓迫感，他可熟練了。
果然，不消片刻，姜可卿抿了抿嘴，鼓起勇氣抬起頭，商量道：「內個……季宗主，你看這樣如何？」
「說。」
「我向你保證，給你一個圓滿的結局，但前提是你別去亂殺無辜之人，可以嗎？」
「成交。」
「？？？」
陰冷氣息轉瞬即逝。
屋內恢復正常。
季山海抖了抖袖袍，左手握拳負於後腰，右手握拳置於身前，表情風輕雲淡，一副無事發生模樣。
姜可卿不禁愣住。
不知怎的，她莫名有種被套路的感覺。
好像季宗主剛才並不是真的生氣，只是為了逼她親口許諾？
「你是不是在故意嚇唬我？」姜可卿眨了眨眼。
季山海不接腔，兀自轉身，沖著顯示器抬抬下巴：「快些改，不然本座與你同歸於盡。」
「……」
姜可卿不敢違逆，老老實實地坐回椅子，摸著滑鼠鍵盤開始修改。
將【最終於飛升之戰中，敗於蘇若薇之手，身死道消】盡數刪除，改為【最終於飛升之戰中，與蘇若薇大戰數天數夜，勝負除他二人，誰也不知。】
【世人只知那一戰過後，季山海便銷聲匿跡，人間蒸發。實際上是隱姓埋名，攜妻帶子匿於世間，過起了平凡人的日子。】
「現在滿意了吧？不但沒寫死你，還送你老婆孩子，待遇這麼好的反派天底下恐怕也就你了。」
「……老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