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情殤
只是老天爺似乎又在和她開一個玩笑。
他那不經意的守候,只是擔心自己死在這裡會牽連到他。
蘇瑞苦笑了一下,用手背擦去了眼角默默落下的淚珠。
無論是前世還是現世,她還都是孤單的一個人。
睡吧睡吧,蘇瑞長嘆了一聲,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臉,睡著了,就不用再煩惱了。
出了蘇瑞房門的司空錦也有點微微的發怔。
自己是怎麼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甩去了蘇瑞在他眼前的影像。
才短短數月而已,那個醜八怪女人似乎已經牽動了他太多的情緒。這樣似乎很不好。
封靈兒的一顰一笑似乎在心底漸漸的已經模糊了許多,倒是這個醜八怪的樣貌逐漸的清晰起來。
人果然是容易健忘的。
司空錦抬眸看著天上那輪滿月,不由長嘆一聲,如果什麼都沒有發生,他的雙腿還一如往常,那現在陪伴在他身邊的就應該是靈兒,他們會在月下撫琴,作詩,她會為他起舞,她溫柔如水的眼眸也只會專註於他一人。
她的溫柔,她的才情,她所有的東西都叫人心醉,而神往之。
司空錦的嘴角漸漸的浮出了一絲苦笑。
「王爺,夜已經深了。」小順子見司空錦停在蘇瑞的房前想事情想的入迷,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回去吧。」司空錦斂回自己的目光,淡然的說道。
翌日。
天剛放涼,瑞安王府就迎來了司空凌風夫婦倆。
蘇瑞還在睡夢中被琉璃叫醒。
琉璃匆忙的幫蘇瑞梳洗了一下,就有人前來通傳,說封靈兒來了。
蘇瑞拿著琉璃取來的鏡子端詳了一下自己,發覺沒有什麼不妥,於是就叫人將封靈兒請進來。
她的心跳的有點快。
蘇瑞不能確定封靈兒到底是不是有心將她留在儲秀宮的,所以一會她想小心的試探一下。
但是又擔心如果自己試探的太過明顯,反而露出馬腳。
還是算了,蘇瑞安慰了自己一下,順其自然吧。
在兩名侍女的簇擁下,封靈兒輕盈的走入蘇瑞的房門。
蘇瑞的房間布置的十分簡單,幾乎沒有什麼裝飾,看起來與她瑞安王妃的身份十分的不相符。除卻必要的傢具之外,就是幾盆裝點用的盆栽,相比而言,與自己的住所那是天壤之別。
封靈兒看著這樣的房間,心裡難免一喜,看來蘇瑞真的如同傳聞之中那般不受司空錦的重視。
她卻不知道蘇瑞只當這裡是旅館,試問哪一個人會花心思去布置旅館的房間。
封靈兒走近蘇瑞的床邊,也沒發現有什麼男子的用品,衣架上只有蘇瑞自己的衣服,封靈兒的心裡更是美滋滋的,司空錦並不住在這裡。
她的心裡雖然暗自甜蜜,臉上卻顯露出幾分憂慮。
「弟妹怎麼會傷成這樣?」她柔聲細語的問道,語調之中帶著幾分誠懇的惋惜。
蘇瑞見她如此的擔心自己,心裡一軟,對著封靈兒笑道,「沒事沒事,都是我自己迷糊,摔的,其實是看著嚇人,實際上還好。」她略帶歉意的看著封靈兒,「還請八皇嫂不要介意我不能起身恭迎之過才是。」
「弟妹言重了。弟妹傷成這樣。做嫂嫂的心疼還來不及呢。」封靈兒的素手輕輕的按住蘇瑞的肩膀,示意她躺下就好。
蘇瑞靠在琉璃拿來的靠墊上,仔細的看著封靈兒,真真兒的一個美人,眉似遠黛,星眸如墨點,帶著水樣的眸光,輕柔的能讓人融化在其中。
蘇瑞想起以前看過的洛神賦,用在封靈兒身上真的一點都不為過。皇后獨孤敏佳的美是咄咄逼人的,而封靈兒的美卻是如水一般絲絲沁入心脾,讓人忍不住就會起親近。
「弟妹是如何去了那無人的院落還摔成這樣?」封靈兒關切的問道。
蘇瑞的眉頭微微的一跳,她注視著封靈兒的面容,卻沒有從她臉上看出什麼異樣。
封靈兒握住了蘇瑞的手,蘇瑞垂下眼眸,笑道:「真的是叫八皇嫂見笑了。昨日迷迷糊糊的被皇嫂送去儲秀宮,其實我還沒怎麼睡著就是頭暈的實在睜不開眼也不想動。恍惚間皇嫂大概以為我已經睡著了,離開之後我就覺得口渴難耐。叫人又沒人理。所以就跌跌撞撞的爬起來走出去。誰成想,一走就走丟了。你看真的是喝酒誤事。」
「若是早知道弟妹並沒真的睡著,我就多坐一會了。」封靈兒聞言之後心底一沉,看蘇瑞那一臉的傻樣,果然什麼都看到和聽到。但是封靈兒依然滿臉的懊悔說道,「我只當弟妹已經睡著不想吵著弟妹,於是就去了母妃那裡稍坐了片刻。如果我不離開,弟妹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是我自己喝醉了丟人,怎麼能怪皇嫂呢?」蘇瑞笑著說,她也在觀察著封靈兒的表情,她的表現自然到了極致,如果是假裝的話,那她的演技真的可以躋身影后的行列。
蘇瑞是真的吃不準到底封靈兒將自己留在儲秀宮是不是故意的。
看她現在的表現真的好像是無心之舉,或許真的是自己多慮了,封靈兒這樣如在雲端的女子怎麼會有那麼深沉的心計?
蘇瑞釋然的一笑,似乎心情也好了一些。
封靈兒輕撫上蘇瑞的臉龐,看了看她臉上的擦傷,心疼的說道,「這麼好的皮膚,怎麼能留下疤痕呢?」說完她從自己的衣袋裡取出了一隻精巧的玉瓶放在蘇瑞的手中。
「這是什麼?」蘇瑞好奇的拿起瓶子問道。
瓶子的玉質上號,雕琢也精巧,一看就是好東西。
「這裡面是冰肌玉露膏,弟妹每晚洗好臉之後塗點在傷口之上,可以保證臉上不留疤痕。」封靈兒笑道。
「如此的好東西,就連名字都那麼好聽,八皇嫂不僅人長的漂亮,用的東西都特別的雅緻。」蘇瑞倒也不推脫,開心的說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八皇嫂的好東西我就收下了,多謝八皇嫂。」
蘇瑞的話是真的將封靈兒說高興了,還算這個醜八怪會說話,封靈兒的眸光更柔了幾分。「哪裡還用謝啊。咱們雖然身處皇家,如果是民間的話,份數妯娌,也應算為姐妹才是。要說謝的話就見外了。」
蘇瑞是個憨厚的人,別人送了她東西。她自然要回禮。她笑著抬頭對琉璃說道,「去將我梳妝盒裡那枚紅珊瑚的發簪取來,我要送給八皇嫂。」
站在一邊伺候著的琉璃一屈膝轉身去取。
封靈兒心裡卻是十分的不屑。
這醜八怪送人居然選自己用的送,真不知道大金的公主為何如此的摳門。
只是當她的目光落到琉璃取來的發簪上的時候,才真正的大吃了一驚。
那枚紅珊瑚發簪是由整根天然紅珊瑚雕琢而成,通體紅艷,那紅色純正的能灼傷人的眼睛,還帶著一種天然的光澤,發簪頂端鑲嵌著一枚金色的珍珠,珍珠圓潤光澤,比她新得的那套明輝上的任何一顆珠子都要好。
最難得的是這枚珠子居然是天然的金色,真是萬里無一的寶物。
封靈兒的心底不由得嫉妒起來,這大金的公主究竟是有多少好東西?自己只是拿了一瓶藥膏,就換得了如此一枚價值連城的發簪。
雖然她心底嫉妒,但是臉上還是露出了謙遜的笑容,「如此珍貴的東西,我可不能收。」她忙推託道,但是心裡深處卻是想要極了。
「皇嫂是嫌棄這枚簪子是我用過的嗎?」蘇瑞見封靈兒推辭,臉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她從琉璃手裡取過簪子,看著封靈兒說道,「可是這枚簪子卻是我十分心愛之物。如果不是八皇嫂。我還捨不得送出呢。」
說的也是,如此美麗的一枚發簪,只怕只要是女人便會一眼愛上。
封靈兒還是搖頭,「不不不,你看都是因為我的過錯才讓弟妹受傷了。今日我本就是來登門道歉的,弟妹卻還要送我如此貴重的禮物,這是要叫我羞愧的無地自容嗎?」
蘇瑞拉起封靈兒的手,將發簪塞到她的掌心,封靈兒雪白的肌膚被這紅艷艷的珊瑚襯托的更加的如冰勝雪。
「八皇嫂的皮膚真白,」蘇瑞由衷的感嘆道,「帶上這枚簪子一定比我好看上百倍。」
封靈兒心道,那是,你那臉上的疤痕叫人一見就作嘔,即便滿頭插滿了這樣的簪子也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她的臉上卻滿是謙遜的笑容,「弟妹那是什麼話,弟妹如此的嬌俏,才更適合這枚簪子。」
「哎呀。八皇嫂你就收下吧。」蘇瑞將封靈兒塞還回來的簪子拿起,這次她直接替封靈兒插在了髮髻邊上。「不然我心裡會過意不去的!」
見發簪已經簪到了自己的頭上,封靈兒也就不再推辭了,「如此,那真的要謝謝弟妹了。」
真恨不得手邊能有一枚鏡子,好讓她欣賞一下自己的美態。只是這是在蘇瑞這裡,封靈兒也只能想想罷了。
「對了,八皇嫂是不是很是喜歡珍珠?」蘇瑞就勢問道。
「珍珠的美溫潤而內斂,光華明亮卻不刺人眼,的確是我的心頭好。」封靈兒點了點頭笑道。
「我就說嘛。」蘇瑞笑道,「說起來珍珠還真的很是適合八皇嫂呢。我昨天也見八皇嫂戴了一要珍珠的首飾,真是光彩奪目,叫人眼前一亮。說起來珍珠就是適合八皇嫂這樣的美人,才能相互襯托,相得益彰。」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蘇瑞這一席話說的封靈兒是心花怒放,就連蘇瑞臉上的疤痕都變的順眼了許多。
她與蘇瑞又說了一會話,有宮人前來催促,這才起身告辭。
封靈兒從蘇瑞的房間出來之後,剛要走,就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院落之中。
「你們先出去等我。我馬上就來。」封靈兒見這院子里除了他之外就是自己和自己身後跟著的宮人,於是輕聲說道。
「是。」跟著封靈兒的兩名宮女應了一聲,隨後快步走出。
封靈兒見他們走遠了,這才走到司空錦的面前。
「王爺。」她輕柔的叫了一聲司空錦。
「皇嫂好。」司空錦緩緩的說道,「本王是來告訴皇嫂,八皇兄因為有事已經先行離開,他讓八皇嫂也早日回宮。」
「我知道了。」封靈兒輕輕的點了一下螓首,隨後眉峰微微的一皺,「我們之間說話一定要如此的生疏嗎?」
司空錦的心底一陣刺痛。
他緩緩的抬起如墨的星眸,看著站在自己眼前水一樣的美人兒,曾經他與她是那樣的親密無間,耳鬢廝磨,但是她恪守禮教,自己對她也是愛護備至,不忍傷害,所以一切的親昵舉動都是發乎情止乎禮。
這樣的封靈兒讓自己更加的愛惜和珍重。
如今她人就在自己的眼前,卻似乎兩個人之間多了一道不能逾越的屏障。
他能看著他,但是卻不能再像以前一樣輕輕的拉著她的手,然後將她納入懷中,再度體驗一下那種擁抱著她的滿足與幸福。
「你如今貴為我的八皇嫂。」司空錦苦笑了一下,酸澀的說道,隨後他別開了眼眸。他怕自己多看幾眼,心會受不了。
「你知道我是身不由己。」封靈兒的淚水從眼角滾了出來,她低聲說道。「我也不想啊。當年你出事我發了瘋一樣的想去宮裡見你,可是苦於不得門而入只能去哀求八皇子將我帶進去,哪裡知道會遇到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說我一個未嫁的女子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名節,怎麼能隨便跟著一個男子亂跑。既然跟了他,就乾脆跟他一輩子吧。於是她讓陛下下了一道聖旨,將我指婚給了八皇子。」
說道最後,封靈兒已經泣不成聲。
司空錦低垂的眼眸也漸漸的變得濕潤,他強忍住自己心底的酸楚,,悶聲說道,」算了,都已經過去了。多想無益。「
」對!是無益,可是這麼多年,你有問過我一句我過的好不好,想不想你嗎?「封靈兒哭的更厲害幾分,如果這不是在王府而是在其他沒人的地方,只怕這句話她是吼著問出來的,「你所做的就只會是逃避逃避再逃避!」、
司空錦抬起頭,注視著封靈兒的淚眼,「那我問你,為何當年你成親之前,我命人帶了一封書信給你,讓你與我一同離開你為何不來?」
當年他鼓起了十足的勇氣,請求她與他一起走,但是他在山神廟裡等了一夜,並未看到她的身影。
封靈兒聞言花容失色,驚慌的雙手都哆嗦起來,「你說什麼?」
「我說你為何不肯和我一起走!」司空錦厲聲問道。
即便他需要鼓起勇氣去和自己的父皇爭奪回她,也要知道她的心意才是,當年,雙腿殘疾之後他的確自卑的很,但是他確實努力的挽回了這段感情,如果可以,他願意拋棄一切榮華富貴,只和她做一對平凡的夫妻。
他很想鬧上金鑾殿,當著所有人的面重新奪回她,但是他必須知道她的心意,如果當夜她來了,他想他會不顧一切的去抗爭。
她連半個回應都沒有給自己。
司空錦只道她是因為自己已經不能行走了,壓抑著心底多年的怨今日問出口,就連司空錦都覺得自己渾身都輕鬆了許多。
他一直顧念著她的好,就是不想讓她的形象在自己的心底留有遺憾,他一直不去想這件事,更是怕從她嘴裡聽到難聽的話語。
當初他想帶著她逃婚,離開這裡,待到風波平息之後,他在回來接受父皇的一切懲罰。可是當年這想法也只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
「我。。。我沒看到你的信啊!」封靈兒顫抖著說道,她撲倒司空錦的雙膝之上跪在他的面前,緊緊的握住了他的雙手。「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看到信。」
司空錦本來火熱的心,在聽到這句話之後,瞬間涼了半截。
暗閣做事向來不會有所遺漏,他們回來說親眼看著封靈兒將信打開了,所以他才會放心的去等。
可是時隔幾年,她卻睜著眼說沒見過那信。
究竟是她在撒謊還是暗閣的人在撒謊。
理智告訴司空錦是跪在自己眼前的女子,自己一直放在心尖上疼愛,一直存在心底最深處的女人在欺騙自己。
他的心冷了,手也跟著變的沒有溫度起來。
他一直都以為封靈兒當夜沒有前來是因為她考慮的東西太多,一是她的父親乃是當朝學士,她不能隨便抗旨不尊,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已經暗中命暗閣將她的父親保護起來 ,一旦逃婚牽連到她的父親,暗閣會將她的父親救走。
二就是因為他的雙腿了,可能是她對自己的信心不足,覺得一個不能行走的皇子不能照顧她以後的生活。
如果封靈兒是因為這兩點理由中的任何一點,他都不會怪她。只怪他不能將暗閣的事情告訴她。還有隻能怪他雙腿已經殘疾了,她有顧慮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今日她居然對著自己撒謊。
瞬間,這麼多年來他對封靈兒所有的思念都似乎在一剎那崩塌。
她為何要騙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