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 自危(一)
吟非看著似乎有些改變了的婉君,她的面色之中似乎帶著一股惆悵,她似乎因為什麼事情而不開心,但是表面上卻堅持著最後的平靜。
吟非道,「你肯定有些累了吧!還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若是趙醫正知道你回來了,肯定會高興的。」
婉君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對吟非道,「我會去給趙醫正請安的,」
吟非道,「不如我去幫你轉告吧!」婉君搖搖頭,「謝謝你的好意,」她用手微微拍了拍吟非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有些事情,不是代勞便可以的。」
吟非微微一怔,只見婉君便往典醫監內殿走去,看樣子她是要去與趙醫正說些什麼。
剛剛步出典醫監的煒信,見到了面色十分的平和淡然的婉君倒是有些意外,「你回來了?」
婉君只是輕聲嗯了一聲,與其打了個招呼,然後便往典醫監內走去。煒信好奇的問吟非道,「她怎麼悶悶不樂的樣子?」
吟非也有些擔憂,「鍾離司葯的死在她的心裡肯定留下了不小的遺憾吧!」
煒信點點頭,確實如此,不過他還是希望婉君能夠快些的從鍾離司葯的死中走出來,不要一直惦記著過去的事情。
趙醫正正在看著下面呈上來的摺子,忽而聽到了一聲響動,於是微微抬起頭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斂,倒是讓他微感詫異,「趙醫正。」
婉君十分恭敬的行了禮,趙醫正放下手中的毛筆,眼睛盯著婉君看了一會兒,才道,「你回來了。」
婉君頷首,她知道自己固執又倔強的舉動給趙醫正帶來了不少麻煩,雖說不知道他是怎麼幫助自己糊弄過去的,但是後宮中的人都不是傻子,尤其是蕭淑妃。
婉君帶著感恩與誠摯的謝意,對趙醫正道,「不知該說些什麼,才能表達小的的謝意。」
趙醫正揮揮手,「你不必與我說這些,」趙醫正一直都對婉君有好感,他也是婉君的老師,但是他卻在惠民署的時候對她有了新的認識,那一日對著黃芪與張之喚厲聲厲語的婉君,倒是讓他頗為感到意外。
如今又與平日里肅靜溫和的婉君一樣,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呢?
趙醫正道,「本官雖然知道鍾離司葯與你素來親厚,但是卻想不到你會如此護著她。」趙醫正一直想要問出心中的疑惑,如今終於能夠得償所願,倒是直言問出了自己的心意。
婉君沒有回答,趙醫正對婉君道,「可以告訴我你與鍾離司葯的關係嗎?」
趙醫正很是好奇,不僅僅是鍾離司葯,還有長孫無忌,那一日他及時的到來化解了他們之間的僵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長孫無忌救了婉君的圍困。這是他不解的地方……
婉君道,「如果趙大人對小的的過去好奇,不如去問問總管大人吧!」
元寶?趙醫正微微一怔,他可是皇上身邊的首領太監,一般掖庭的人可是巴結都來不及呢!他會對婉君的事情了解多少呢?
趙醫正面色平和,眼角露出了淡然的笑意,「聽說,你之前是司膳房的典侍。」
趙醫正面色溫和的說道,婉君也沒有反駁,只是沉默不語。
趙醫正就知道,一切都不是空穴來風,他的直覺告訴自己,婉君的背後有著十分強大的力量在支持著她。趙醫正擺擺手,「去吧!這件事情,本官就不追究了。」
忽而聽到趙醫正釋然的話語,婉君倒是微詫異,目光之中帶著些意外,「大人?」
趙醫正一如既往,面色溫和,與之前在惠民署靈堂前的面孔判若兩人,那時候的趙醫正是嚴肅的,令人敬畏的。可是,眼前的人,婉君從心底里敬重與仰慕他,他就像自己的老師一般,對自己循循善誘。
婉君頷首,趙醫正不忘叮囑一句,「無論你回宮來,是想要做是什麼,本官都希望你不要忘記當初自己從醫的誓言,」
婉君脊背一直,趙醫正的叮囑是害怕自己做出什麼事情來嗎?他怕是多慮了,算計陷害別人的事情,她不屑做,更不會去做。所以,她一定會靠自己的能力找出那個暗害鍾離司葯的人。
「小的至死不忘,」婉君帶著些許倔強與堅定的說道,趙醫正目光緊緊的望著眼前一直低著頭,甚少言語的人,這個孩子倒是真的有些像鍾離桑菁年輕的時候,那樣子的固執,那樣子的不肯服輸。婉君在心中默默的許下心愿,這是她對趙醫正的承諾,也是對泉下的鐘離司葯的。
從趙醫正那裡出來之後,婉君頓時覺得心中的負擔少了一道,或許她還該去向黃芪大人道歉。但是,如今的他已經離開了長安,遠離了這個是非喧囂,紛擾無休的地方,希望他能夠一直秉承著救死扶傷的志願,將鍾離司葯的願望延續下去,一直守護著那柔弱如微光一般的夢想。
她相信,他可以做到的。
婉君換好了醫女的服侍,對著銅鏡之中的自己,婉君細細的撫了撫鬢角,伸手將一根明顯的白絲拔下,不過二十五歲,頭上偶然出現的白髮倒是讓她不得不正視時光易於流失的現實。
輕聲的腳步聲,直覺告訴她,是良辰,沒有回頭,果然聽到了微微有些清冷的聲音,「你回來了!」其中帶著些許的清冷,但是卻又透露出關心之意。
婉君輕聲嗯了一下,起身轉過頭,面對著幾日不見的人,「你所說的恰當的時機,就是這個嗎?」
良辰的言語之中帶著些許的疑惑,婉君一直不肯回宮,宮內的人多少有些猜忌。尤其是典醫監中的醫女,她們的眼睛,便是後宮眾人的眼睛。
婉君恁著眉,「似乎你比我還要生氣,」良辰收斂了自己的目光,淡然的說道,「我只是討厭算計與陷害。」
「你不如直接說,其實是因為你對鍾離司葯帶有感恩。」婉君的語氣溫和,平靜,良辰,沒有反駁,婉君看不懂良辰極力想要隱藏的那一面,但是她卻能夠看懂她對醫術的熱愛,或許正是遇到了鍾離司葯,她對良辰的欣賞與教導,於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在不知不覺之間,良辰與她應該有了深厚的感情。
「你是不是已經有了懷疑的對象?」良辰不知不覺間再次問出了自己的心惑,婉君沉靜的望著良辰,輕聲一笑,嘴角的笑意平淡卻溫暖,「如果我說,你還會和平日里一樣的良辰一樣,冷靜睿智客觀的看待問題嗎?」
良辰眉色之間沉默了半晌,道,「可以。」
婉君一笑,「我就是喜歡這樣子自信又固執的你。」
良辰道,「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關心鍾離司葯的也不止你一個,」婉君差點兒忘了,眼前的人與張僉正並非是一般的感情,「你是為了黃芪大人,還是張僉正?」
婉君雖然知道自己問的話有些多餘,但是還是隨了心問出了口。
良辰一怔,望著似乎要從自己的目光之中搜尋什麼的婉君,道,「你想要知道什麼?」
就在良辰似乎要坦然的那一刻,婉君卻笑著道,「你的我心事,只有你自己知道。若是你不願意放開自己的囚籠,不願意正視現在的自己,那麼無論什麼人都解救不了你。」婉君並不知道良辰的過去,但是卻像是清楚的知道了一般,字字戳在了她的心上。良辰的心中微微起伏,只聽婉君道,「司藥局是鍾離司葯最為珍視的地方,我不希望在那裡看到殺戮與爭鬥。」婉君有些沉重的說出了口,雖然沉重,但是無奈。
良辰微微望著婉君,有些話哽咽在胸口,卻難以言明。
婉君細微的說道,「我已經知道了,是有人對鍾離司葯下了毒,才會導致鍾離司葯從發燒再到病入膏肓的。」
聽到婉君決定性的話語,良辰豎起了耳朵,緊緊的盯著眼前的人。 ……
「唉,你們聽說沒有,鍾離司葯的死並不是意外?」宮內典醫監的醫女低聲談說著,後宮之中是沒有秘密的,這樣子的話語愈演愈烈,就如同一場暴風一樣席捲了後宮掖庭,眾人耳語相傳,鍾離司葯的死並不是意外。
「皇上,」元寶看著發怒的皇上,不知該如何勸說,早起時,小太監悄悄議論了這件事,就讓李治聽入了耳中,如今又聽到了旁人議論,步入御書房的李治便面色十分嚴厲,變的怒火中燒,「是誰在後宮傳了這樣子的謠言?」
元寶想要勸說皇上不要生氣了,小心翼翼的說道,「皇上,您還是不要動怒了,小心身子。」
李治的耳中哪裡聽得進去關心的話語,鍾離司葯的死,他不允許任何人妄自議論。因為傳入李治口中的話十分的難聽,早已經不像是原話了,——鍾離司葯的死,是有人尋仇,嫉妒,報復.……這樣子的話語比比皆是,讓李治十分生氣的拍了一下桌子,「命最高尚宮去傳旨意,後宮之中若是再有人捕風捉影,妄自議論死生之事,定要嚴懲。」
元寶有些為難的說道,「皇上,這捕風捉影的惡習,想要阻止或者是根治,怕是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