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兩人到家時已是傍晚,那誰誰盯著她爬上樓到家門口後就消失不見。方清明則把骨灰甕抱進了自己的房間。
方中元身心俱疲,不到十點就去睡覺,結果淩晨三點多就醒來了,隻能拿著手機玩水果連連看。玩了一會後,手機掉在臉上砸了幾次後,再一次入睡了。
結果沒睡多久就開始做夢。她夢見一條河溝,她本能的知道是家鄉舊宅後的那條,夏秋兩季,芳草萋萋,她經常去那兒釣小龍蝦逮青蛙。
方中元站在小河溝邊,腳上穿著藍色的拖鞋,雖然看不到自己的臉,但那明顯成年人的腳。小河溝非常淺,水裏什麽都沒有,沒有小魚小蝦,隻有紮根在河床上的水草。
方中元看到紅色的塑料小桶在腳邊,半桶水,兩隻綠皮青蛙趴在裏麵。她不知道自己用來釣小龍蝦的竹竿到哪裏去了。但是她想回家,彎腰去拎水桶。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手小小的,肉肉的,她又去看她的腳,變成了穿著粉色透明舊涼鞋的小孩子的腳。
她一點都沒覺得哪裏不對勁,剛拎起水桶卻發現裏麵的青蛙變成了肥碩扁圓的棕褐色蟾蜍,疙疙瘩瘩的身體漂在水麵上,睜著圓溜溜的眼珠盯著她。
方中元嚇得扔開了小桶,水流了一地,蟾蜍笨拙的跳出來,蹦進水裏。她連小桶都不願意拿了,轉身想走,可是兩隻腳卻被定住。她低頭看見兩隻棕褐色爪子從原本既清又淺的水中伸出抓住了她的小腿,濕漉漉的璞貼在皮膚上。那水看起來依舊清且淺,水草為底,距水麵隻有一個腳背的深度,但是水草卻不知有多密多深。兩隻爪子中間,一個三角形的巨大蟾蜍腦袋正微微仰著,方中元仿佛能感受到皮膚上暗中冰涼潮濕疙疙瘩瘩的觸感。它張開嘴,她看見白色粘液的口中,是一根深紅色的人的舌頭。
方中元身子猛地一墜然後人就醒了,心跳還沒有平複,眼前忽然出現一雙暗紅色熒熒發光的眼睛。方中元不知道自己剛才有沒有尖叫,但此刻她肯定自己叫出來了,她一翻身,連人帶被子從床上滾下來了。
“你睡覺怎麽動靜那麽大?有沒有摔著腿?”那誰誰踩她身上噓寒問暖。
方中元剛回過神,房門被推開了,緊接著燈亮起來,她媽穿著睡衣跑過來:“怎麽啦怎麽啦……好好的怎麽能從床上掉下來,睡覺都不老實,有沒有摔到腿?”
方中元一見她媽,不知怎麽的就覺得委屈,她身上裹著被子就像隻春卷,僅露個腦袋在外麵。方爸也進來了,把她抱回床上。她媽掀開被子看看她的腿,問:“疼不疼?”
方中元搖搖頭,她媽把被子給她蓋上後就跟她爸關燈關門走了。
“別走啊,你們閨女做惡夢了啊,媽倒是問一句要不要陪著我睡啊。”方中元試圖留住母愛的溫暖。
那誰誰趴在床邊的椅背上,伸手拍拍方中元的頭:“別怕別怕,接著睡啊。”
“我夢見一個癩蛤蟆把我給吞了。”方中元說這話的時候,藏在被窩裏的的小腿仿佛又感受到了那種惡心的觸感。
他沒忍住笑出來了:“別生氣別生氣,我不笑了。我教你,‘夜夢不祥,寫在西牆,太陽出來,化為吉祥。’你把做的夢寫在紙條上貼在西牆。”
“我不相信,都是封建迷信。”
他又笑起來:“這話說得我都快要相信了……好了好了,趕緊睡吧,估計就是最近事情太大壓力太大。”
“林靜靜的骨灰就在我隔壁房間呢。”她小聲的說,仿佛房間內還在第三個人似的,“為什麽你大半夜會出現在我房間裏?你究竟有沒有意識到我是需要隱私的?”
“我也不想這樣,搞得跟個變態似的,本來在客廳貓窩裏睡得好好的,結果聽到你哼哼唧唧的慘叫。”
“哦……你睡在貓窩裏,那我們家黑黑睡在哪裏?”
“在你爸媽床上趴著呢。”
方中元隻想躲在被窩裏垂淚,待遇還不如一隻貓。等那誰誰離開後,她在床上翻來覆去滾了一會後,無奈的爬起來,從電腦桌上拿了便利貼和筆,寫上“夢見一隻癩蛤蟆吞了我”,貼在了牆上。
第二天,陰天,刮大風。
方中元盯著牆上的便簽條問:“太陽沒出來怎麽辦?”
“你不是不相信麽……沒出來就沒出來,總不能真有一隻癩蛤蟆把你給吃了。我們今天還有正事要辦。”那誰誰漫不經心的說,隨即發現方中元麵色不善,隻好安慰:“其實想想也不意味著噩夢,蟾蜍一般是當做福兆的對不對,像是劉海戲蟾和三足蟾。”
方中元剛想點頭卻察覺到了不對:“三足蟾肯定不是一身疙瘩的癩蛤蟆,不然它怎麽有勇氣出現在嫦娥美女的麵前。”
“年輕人,瞎講究,封建迷信害死人知道嗎?咱們能不能放下神話中的蟾與現實自然中的蟾蜍究竟是不是同一種物種這個課題,先去把陳奧迪的事情給解決了。那小子從昨晚就在你們家樓下徘徊,趕緊解決了讓人家好去投胎。不然你就等著天天出門被他那張臉刺激著。”
“可是今天要去上課。”
“沒打算慫恿你逃課,中午休息時再說。快去洗漱吃早飯。”
方媽買了隻粉紅色的塑料盆架在洗臉池上給她洗臉,方中元雖然嫌它盆底印花老土的要死,但有了這個盆之後她洗臉的時候就不用彎成蝦米了,更何況喜慶的印花總比清水下亮白色的洗臉池瓷底看著心安多了。
頭發亂蓬蓬的頂在腦袋上,她拿起梳子剛梳第一下,就感覺梳不順,發根頭皮被拉扯著,那種感覺就是被隻手拖拽著……
等她坐在餐桌前的時候方清明都快吃完了,方媽剛想催促她快點吃完卻發現她原本垂到背上的頭發如今隻到肩膀。
“頭發呢?”
“剛剛用修眉刀削掉了一點。”
“這能是一點嗎,好好的頭發你動它幹什麽,還剪得跟狗啃了似的。”
方中元沒敢說是被人拽頭發拽怕了,含混的說:“就是覺得頭發短些方便。”
她發現方清明在盯著自己,立刻換上嬉皮笑臉的表情,衝他伸手:“方清明,借你姐點零花錢去做頭發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