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私生子
司徒逸微微擰眉，看向夏曉靈。
自從掛掉電話起，她就有些神不守舍。那神情，一會兒堅決，一會兒走神，一會兒懊惱。
看來，她陷入難以取捨。
他聽到了她對對方的回復，知道是鍾晴的來電。
鍾晴，一直是個特殊的存在。
他和夏曉靈都知道，鍾晴執著的存在，遲早會自取滅亡。
司徒逸更明白，夏曉靈為了讓鍾晴獲得重生的機會，不惜冒著風險，讓鍾晴進凌天國際。但最後只換來鍾晴的背叛。
這件事，夏曉靈對他，心頭一直有著內疚……
就算現在不得不關注鍾晴，夏曉靈也會顧忌他的看法。
「司徒，去看看我的辦公室。」明真意氣風發地拍拍司徒逸的肩頭，拉回他的思緒，「好歹我也是個總經理了。」
司徒逸莞爾，唇角微勾，瞄瞄他：「總經理好！」
「哈哈——」旁邊的明凈和曲野都笑了，「官迷。」
「你這總經理，也當過幾回了吧？」司徒逸輕笑，「怎麼，今天這麼多感慨？」
明真搖頭：「之前一直幫別人做經理人，自己不曾占成，所以沒有歸屬感。現在是總經理兼三老闆，味道不一樣。」
明真一說，大家都笑了。
獨有夏曉靈扯扯唇角，卻笑不出來。
司徒逸慢慢放緩腳步，讓兩人掉隊。等眾人走到前面，他才轉過身來，雙臂輕輕擱上她肩頭：「怎麼了？」
「沒事。」夏曉靈抬起頭，緩緩扯出個笑容，「真的。」
「她出事了？」司徒逸久久凝著她，直接指明，「我是指鍾晴。」
「……」夏曉靈默默別開眸子。
她知道，自己的心思，肯定躲不過司徒逸。
司徒逸沒再追問，眸光下移，落上她悄悄縮向後面的手。
拳頭緊握，指尖深陷。她的心，顯然糾結又痛苦。
看來，鍾晴的事情不小。
「不求有功，但求無愧於心。」司徒逸緩緩吐出一句。
夏曉靈渾身一震，她驀地抬頭，雙臂伸出，緊緊摟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輕輕親吻一下。
司徒逸淡淡笑了：「冤有頭，債有主。我們沒必要把一個男人的陰險，全部算到一個柔弱的笨女人身上。」
本已鬆手，夏曉靈卻再度親吻他的唇角。
在前面一行人轉頭之際，又飛快鬆開司徒逸。
她拿出電話，飛快撥打：「120嗎？我這裡是市政大道xx號京基酒樓xx樓。孕婦摔傷，大出血，非常危險……」
果然是大事。
司徒逸輕輕嘆息。他剛剛若不鬆口，她縱使為了他放棄對鍾晴的幫助，也會內疚一生。
把詳細情況說完，夏曉靈才掛了電話，輕輕吐出一口氣。
恨鍾晴糊塗，恨鍾晴識人不清，恨鍾晴是非不分，但夏曉靈依然無法狠下心腸，無視鍾晴的生命。
那是一條年紀輕輕的生命。
如果就這樣失去生命，夏氏請得起好律師，夏美薇可以消遙法外，顧子晨不過受點道德的譴責，事情也與夏美芙扯不上關係。
而鍾晴的孤寡母親，只怕無法再熬下去。
瞅著司徒逸，夏曉靈眸光晶瑩，她綻開個燦爛的笑容，聲音卻低低的：「熱帶木，我儘快回來。」
「要我陪不？」司徒逸問。
「不用，我讓曉天陪我一起去。」夏曉靈眸光點點，流動燦燦光華，「你今天走不開。」
說完，她轉身就走。
沉吟數秒，司徒逸大步跟上：「等等——」
夏曉靈一愕，側過身子，輕笑著看著他修長挺拔的身子。
她含笑伸出胳膊，非常自然而然地穿過他的胳膊：「我們快點兒。」
她知道司徒逸此時不好走開，所以打算讓弟弟陪同。可她也明白得很，這事牽扯到顧氏和夏氏兩個財團，她一定頂不住壓力。
兩人走進電梯，按下一樓，向停車場走去。
司徒逸這才打電話給明真：「明真，我有重要的事要離開一會兒。這裡交給你了。」
「放心去。這裡以後一直有我。」明真說著，「你有事可以喊白越一起去。」
一句話提醒了司徒逸。
掛掉電話，司徒逸遠遠朝白越打了個手勢，白越立即離開酒樓大門口，朝兩人走來。
「一起走走。」司徒逸淡淡一笑，「小事。」
白越也不問是什麼事。
和司徒逸相交數年，白越當然明白。能讓司徒逸親自出馬的事，通常不會是小事。
「120來了。」夏曉靈瞄著京基大酒樓前面的廣場。
120急救車正發出急促的警報聲。
而廣場上，也可以看到夏美芙和夏美薇的身影。
看來，情況相當危急。否則，夏美薇不可能讓自己出現在眾人面前，還一臉焦急的模樣。
甚至，夏美薇跟進了120的救護車。
「顧子晨不在。」司徒逸淡淡一句。
夏曉靈不由自主握緊了拳頭：「他是個混蛋！」
是的，她看遍整個人群，可就是找不到顧子晨的身影。
鍾晴走到現在這個地步，全是顧子晨害的。
鍾晴是傻。
可這個男人，居然利用一個弱女子的愛情，來成全自己。太卑鄙！
「120開了，我們也走。」司徒逸彎腰替她系好安全帶。
踩上油門，布加迪威龍飛快拐上市政大道。
白越雖然看不明白，但多年的默契，讓他不問什麼。只靜默著。
不幾分鐘，布加迪威龍便跟著120救護車來到醫院，但救護車停的位置好，而醫院裡面的醫護人員也不慢，早早把鍾晴接進搶救室。
等司徒逸和夏曉靈趕到時，鍾晴已經在搶救。
外面只有夏美薇和夏美芙。
一看到夏曉靈，夏美薇冷冷一哼，別過臉，擺明不想和她說半句話。
「喲，司徒先生也來了。」夏美芙卻迎了上來，笑了，「怎麼，顧子晨養的小三，原來有你們當靠山。司徒先生，我真不知道，原來你的品性也就這樣。原來你也認同小三的存在。」
說完，夏美芙意味深長地盯著夏曉靈。
顯然，夏美芙這是在給夏曉靈下馬威，側面說出，哪天司徒逸養小三了，夏曉靈可不能有什麼意見。
因為，現在他們夫妻正在幫人家的小三呢！
夏曉靈淡淡笑了：「我來，只是想救人一命。」
「那麼，你救她的命，然後救回來了，又接著讓她來破壞我妹妹的家庭？」夏美芙呵呵笑了，「夏曉靈，我真不知道，原來你如此是非不分。司徒逸，當初你看不上我，我還以為你多有眼光。結果，你眼光不過如此。」
夏曉靈直視著夏美芙：「我只要鍾晴的命，他們之間的恩怨，我不插手。夏大小姐，我沒有你認為的高尚，但你也沒必要和司徒諷言諷語。不過我知道，司徒是商人，利益為先。我和他結婚領證時，只有利益，沒有感情。那麼，我對司徒而言，當時的利益一定高於你。所以，你現在說再多，也改變不了你雖然是千金大小姐，但依然無法和我相比的事實。」
司徒逸淡淡笑了。
夏曉靈說的，他未必完全認同，但她如今底氣十足，卻讓他淡淡欣慰。
夏美芙自然沒想到，夏曉靈如今居然有了滔滔不絕、口若懸河的氣勢。她一失神，一時接不上話。最後只是冷冷一笑：「我也不想多說，你自求多福，別讓我妹妹的好運氣，到時輪到你。」
「喂，都是女人，說什麼話呢！」白越在旁邊聽不下去了。
白越一說，夏美芙礙著他的面子，也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夏曉靈自然不多話，眸子緩緩移向夏美薇。
夏美薇向來飛揚拔扈，但今天這情況，卻讓夏曉靈百感交集。
鍾晴和夏美薇，現在都是受害者。
夏美薇肯定想不到，顧子晨曾經為了和她結婚，捨棄愛情，拋棄夏曉靈。現在，卻寧願和一個小秘書鬼混，也不願意和夏美薇恩愛。
鍾晴的咎由自取，同樣無法讓人諒解。
畢竟，夏美薇當初奪她的婚姻，是在婚前，雖然有道德上的指責，但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然而今天鍾晴和顧子晨在一起，不僅道德有傷，法律上也不容許。如果夏美薇這時願意鬧大，鍾晴的自由身只怕不容易保住。
這一切關鍵，仍然在顧子晨身上。
正說著，手術室的門開了。
「病人情況怎麼樣？」夏曉靈問。
「幸虧早來。」醫生亦如釋重負，「要是再晚來一分鐘，人就保不住了。」
夏曉靈輕輕吁了口氣。
鍾晴沒有生命危險，她也就放心了。
「醫生你告訴我。」夏美薇卻緊張地抓住醫生，「她的孩子有沒有保住？」
這句問話，讓所有人的呼吸都為之一頓。
連司徒逸，眸子都瞬間深邃幾分。
「孕婦情緒不穩定。」醫生如實以答，「暫時孩子是保住了，但據保守估計，還得看孕婦的情緒。」
「哦。」夏美薇乾巴巴地哦了聲，鬆開醫生的胳膊，沒再做聲，只是獃獃地想著什麼。
「這事上的壞人怎麼這麼長命呢！」夏美芙在旁邊輕輕感慨。
沒有人關心夏美芙的話。
正說，鍾晴出了手術室。她看見夏美薇時，身子似乎瑟縮了下。
夏美薇眸子銳利。似乎要把鍾晴瞪出個洞來。
看著夏美薇的神情，夏曉靈輕輕嘆息——如果她不喊救護車，想當然鍾晴今天難逃一死。
救護車上門，醫生來到現場，夏美薇沒辦法阻止120救人。
「誰是病人家屬，是希望病人住院觀察，還是回家休息？」醫生揚聲喊。
司徒逸和白越自覺走到一邊坐下。
兩個大男人都明白，他們來，只是表明個立場，並不是要多出面處理。
只要他們兩人在，夏美薇姐妹倆想對付夏曉靈和鍾晴，就有所顧慮。
夏曉靈大步去了：「醫生，你覺得哪樣好？」
「病人有些不穩定，當然住兩天醫院更好。」醫生說。
「那就住院。」夏曉靈點頭。
「不。」鍾晴虛弱的聲音響起，「靈靈姐，我不能。」
「怎麼？」夏曉靈的眉，秀秀氣氣皺了起來。
鍾晴努力側過身子，默默看著他們，手拚命向夏曉靈這邊伸著。
靜默了下，夏曉靈還是伸出手，輕輕握住鍾晴瘦削的手。
夏曉靈身子一震——才分別不久，鍾晴的手瘦成這樣？
「為什麼？」夏曉靈輕問。
救人救到底，她既然放下芥蒂來了，就要做到最後。
「靈靈姐，我……」鍾晴哽咽著，「我不夠錢。」
夏曉靈咬著牙瞪著鍾晴：「你是我見過的最傻的女人！鍾晴，人家小三起碼不會讓自己缺錢用。你呢……」
夏曉靈說不下去了。
鍾晴哭了，雙手捂臉，拚命搖頭。
「錢好說，我就當借你。你什麼時候願意還，就還給我。但我不能天天來看著你。」夏曉靈輕輕嘆息，「我現在每天都很忙。所以，讓你媽媽過來照顧你吧！」
「不。」鍾晴掙扎著，「我不能讓我媽媽知道。我媽會打死我的。」
「你總算知道，你會傷你媽媽的心。」夏曉靈輕嘆。
鍾晴淚如雨下，垂了頭，不再做聲。好一會兒，依然喃喃著：「我不住院。」
夏曉靈擰眉。
「我害怕夏美薇和夏美芙。」鍾晴輕輕的，眸子有些無神，下意識地退了半步，輕輕地，「靈靈姐，我要離開這兒。」
夏曉靈下意識地看了看鐘晴的肚子。
事到如今，鍾晴還想懷著顧子晨的血脈過日子么？
順著夏曉靈的目光，鍾晴也看向自己的肚子，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不用鍾晴說什麼了，夏曉靈明白，她確實只能救得鍾晴一時的命，卻救不了她下一次命，和一生的命運。
夏曉靈掏出錢包，從裡面掏出所有的現金：「這錢，算我借你的。」
「謝謝。」鍾晴哽咽了。
「我走了。」夏曉靈語氣前所未有的寒涼，「不管夏美薇如果對付你，只要沒傷你的命，她都沒有錯。鍾晴，你不僅在搶她的老公，還想生一個不被祝福的孩子。我無法理解你的想法，也不可能再支持你。」
「靈靈姐……」鍾晴失聲低呼。她下意識地看了夏美薇姐妹一眼。
夏美薇正冷冷瞪著鍾晴。她那模樣，似乎蓄勢待發。
似乎只要夏曉靈一行三人離開，夏美薇就隨時可能撲過來，把鍾晴撕個粉碎。
「鍾晴，我對你，已無話可說。」夏曉靈退後一步，「如果哪天有個女人屑想司徒，我不會像夏美薇這樣，要人的命，但我也會讓她生不如死。」
說完，夏曉靈大步離開。
看夏曉靈敏捷的腳步，夏美薇輕輕笑了。
鍾晴不知不覺又後退了步。
「走吧——」夏曉靈來到司徒逸和白越面前。
司徒逸掃了眼鍾晴。
「人各有命。」夏曉靈輕輕的，無限感慨，卻盡付這四個字中。
她已經儘力了，但又怎麼樣，改變不了鍾晴的命運。
「慢走！」夏美薇心情愉快，眸子灼灼地瞪著鍾晴。
夏曉靈走向電梯，按下按鈕，瞅著電梯停到這個樓層，正要走進去，裡面卻走出個人來。
「靈靈？」顧子晨詫異的聲音響在長廊。
顧子晨的聲音，讓有人都愣住了。
來得真是好。
這種情景，顧子晨居然還敢來。
夏曉靈還來不及反應，夏美薇先冷冷笑了：「哦，我親愛的老公，這是來看孩子他媽了是不？不知道我爸高不高興，他女婿有私生子。」
果然再笨再單一的女人，遇上有人挖自己牆角的時候，都會變聰明幾分。
夏美薇這話，不僅讓鍾晴心驚肉跳，連顧子晨都凝重幾分。
夏美芙淡淡一笑：「我也來看看，我妹夫該怎麼斷公案。」
「顧總——」鍾晴喜出望外，幾乎小跑著向顧子晨奔去。
可顧子晨不急不徐地伸出胳膊，把鍾晴輕輕巧巧格在安全範圍之外。
顧子晨一頓，揚眉看著夏氏姐妹：「你們都在說什麼？什麼私生子，我顧子晨怎麼可能會有私生子。」
夏曉靈輕輕嘆息。
鍾晴啊鍾晴！
「呵呵。」夏美芙笑著，沒說話。
夏美薇也笑了：「老公，原來你和這個女人沒有關係。」
「一個前秘書而已。」顧子晨微微擰眉，他緩緩轉過身來，看著夏曉靈，「美薇，你明明知道，除了你，我只和靈靈有過關係。如果說我曾經愛過誰，只是夏曉靈，不是其它任何一個女人。」
鍾晴一怔。
夏曉靈的手握成拳頭。
顧子晨當著司徒逸的面，提兩人曾經的愛情，什麼意思？
什麼意圖？
司徒逸眸子一閃，長臂一伸，摟過夏曉靈，淡淡一笑：「看來，我們幫錯人了。」
白越擰眉，也多了幾分鄙夷——顧子晨明明在轉移夏氏姐妹的注意力。說到底，顧子晨還是怕夏氏姐妹把這種事扯到夏拓面前。
於顧子晨而言，家族利益永遠第一。
果然，夏美薇的注意力，從鍾晴身上移開，瞪向夏曉靈：「夏曉靈現在結婚了。子晨，你別做美夢了。」
「只是回味一下。」顧子晨淡淡一笑，掃了眼委屈而絕望的鐘晴，「鍾秘書，你這樣看著我，是什麼意思？」
說完，顧子晨眸色犀利幾分。
顯然，他才不會讓鍾晴攪局。
他不愛鍾晴，也無意於鍾晴替他生兒育女，又何必讓鍾晴來阻礙自己的腳步。
「顧總，我們的孩子……」鍾晴怯生生地看著他。
顧子晨飛快打斷鍾晴的話：「胡說！別以為我有家族公司，你就想攀附上來。鍾晴，年輕的女人，還是好好生活，別天天都活在幻想里。當然，你願意活在幻想里，我無權阻止，但請你不要來我老婆面前，毀壞我的名聲。」
「……」鍾晴瞠目結舌，一字都吐不出。
慢慢的，她退後一步，雙臂輕輕捂上腹間。
她再後退。
夏美芙一皺眉，朝妹妹使眼色。
「原來是假的啊！」夏美薇笑了，上前兩步，輕輕地挽住顧子晨的胳膊，「原來我誤會我老公了。子晨，我們回去吧！這麼不識好歹的女人，我們不理她。我相信，老公這麼英明，我爸爸就是聽說了這回事，也知道這是哪個不要臉的臭女人，來故意敗壞我老公的名聲，想拆散我們恩愛夫妻。」
夏美薇這番話，著實讓旁邊所有人都瞪大眼睛。
夏曉靈最終輕輕嘆息。
夏美薇對顧子晨，果斷是真愛。
對於夏美薇這些話，大家都聽明白了。夏美薇當然知道顧子晨和鍾晴有染，但為了顧及顧子晨和夏氏的面子，為了兩人長久的聯姻，夏美薇竟大氣地吞下了苦水，放了顧子晨一馬。
「顧總，我愛你……」鍾晴慌了。她看向顧子晨的眸光，慢慢變得陌生。
她不肯放手。
為了她的初戀，她的真愛，她的寶寶。
「對不起。」顧子晨平靜如初，「鍾秘書，如果你想找個冤大頭，替你的孩子當爸，你找錯人了。」
顧子晨聲音變寒：「我永遠、絕對不會承認，你肚子里的孩子，和我有任何關係。鍾小姐，你的戲該演完了……」
話音未落，鍾晴一口鮮血噴出。
血如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