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情意起
「那天晚上,他壓根沒碰你。他和你閃婚,只是為了抵抗他爺爺逼婚,拖延時間等我歸來。」夏美芙輕言細語相告。
夏美芙說一句,夏曉靈的小腦袋就抬高一點。平時清亮的眸子,慢慢霧蒙蒙起來。
面前的夏美芙, 不僅是個美人,而且面容溫和可親。一身咖啡色的長裙,式樣大方;長長的金色大波浪,傾瀉而下,特別有味道的一個美麗女人。
「你在聽嗎?」見夏曉靈不做聲,夏美芙倒有些錯愕,但那張美麗的臉,卻沒有什麼變化。不得不說,夏美芙確實是個見過世面的女人,比起飛揚拔扈、不知輕重的夏美薇來說,這才算是真正的戰鬥機。
夏曉靈靜默無聲。
「夏曉靈,我雖然同情你,但我還是不能把逸讓給你。」夏美芙的聲音輕輕的,透著傷感,和一個受傷女人的無助,「你不能因為自己失戀,因為美薇搶了你男朋友,就來搶我男朋友。」
夏曉靈一直直視著夏美芙,雖然才短短几句話,可聽得她心驚肉跳。
那晚,司徒逸真的沒碰她?
那他為什麼不否認,還隨著司徒拓洪和李培老師生胡鬧?
似乎看穿了夏曉靈的心思,夏美芙淡淡一笑:「他愛的是我,當然不會碰你。」
夏曉靈聽著,慢慢擠出個笑容:「夏大小姐,如果司徒先生想娶你,和我離婚,他應該直接來找我。」
面前的夏美芙,清麗動人,而氣質高雅,但夏曉靈實在欣賞不起來。她今年果斷喝口水都嗆人。明明被夏美薇逼著結婚,結果現在居然成了搶婚的人。
「司徒先生是個君子。」夏美芙輕輕地笑,一臉無奈,「他不會主動和你談的。夏曉靈,你自己主動找他談,可有面子多了。你們結婚還不到一個月,不會有什麼感情。你們的夫妻/生活……」
說到這兒,夏美芙忽然停下,一雙美眸眯起,不著痕迹地打量夏曉靈半天。最後搖搖頭:「我相信,逸為了等我,應該還沒對你怎麼樣。」
夏美芙在國外專攻心理學,自然看出夏曉靈的現狀。她說「夫妻/生活」四個字時,夏曉靈基本上沒反應,那麼,就是她本來還沒進入這一環節。想到司徒逸居然還沒對夏曉靈下手,夏美芙的笑容,不知不覺陽光幾分。
夏美芙實在太平靜,說的每一句話,都那麼堅定,而又合情理。夏曉靈的心,不知不覺微微鬆動:「他為了等你?」
確實,除了在浴室摔跤的那個晚上,司徒逸幾乎壓上她。其餘時間,司徒逸都君子得厲害。夏曉靈不會忘記司徒逸說的800度近視眼。
「我們在國外認識十年了。」一甩滿頭金黃的大波浪,夏美芙唇角噙著自信的笑容,「就是因為他在等我,所以我今天才毅然回國。瞧,那時的他,年輕俊美。」
說著,夏美芙優雅地拿出錢包,從裡面拿出張心形一寸照:「瞧,這是他24歲的照片。他送我珍藏的。」
那確實是司徒逸年輕些的照片。夏曉靈凝著照片,凝著那雙深邃的眸,冒出一句:「司徒先生近視800度?」
「逸怎麼可能近視?」夏美芙收好照片,「他的視力一等一的好。」
「哦。」夏曉靈應著,眸子慢慢別開。果然,司徒逸沒有近視。她確認自己算得上美女,也有氣質,所以鄰居們一直都取笑老媽,說是不是撿到哪個大戶人家的千金。然而面對這樣的她,面對一個出浴美人,司徒逸居然能臉不紅心不跳,還能頭腦清醒地找個近視800度的借口。
確實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他心有所屬。
想到「心有所屬」四個字,她心頭忽然淡淡的難受,似乎堵住了般。
「再多的話我就不說了。」夏美芙悠然起身,親和得像個鄰家大姐姐,「反正你不愛他,離開也沒什麼重要。至於補償,我可以幫逸他支付。你要房產還是現金,和我說一聲就好。」
夏曉靈靜靜地坐著。
「只要你合作。我可以幫你,代表夏氏和你簽約。」夏美芙拋出又一個誘人的條件,「我知道,現在這件事,我爸主托顧子晨在處理,對你而言,絕對是件棘手的事。只要你主動離開逸,我隨時給你滿意的結果。」
夏曉靈沒動。似乎在考慮,也似乎根本就沒聽夏美芙的條件。
意味深長地瞄瞄夏曉靈,夏美芙優雅地笑了笑,踩著優雅的步子,輕輕經過夏曉靈的身邊:「其實你也不容易,我一定會好好補償你。就這麼說定了,我會給電話你。」
極富節奏的高跟鞋聲,慢慢消失。
「夏小姐——」門口響起輕叩聲,孫穎圓圓的臉從門縫裡露出來,「我可以進來嗎?」
夏曉靈點點頭。此時的她心有點亂,一下子沒意識到,孫穎怎麼會忽然這麼有禮貌——畢竟兩人天天一個辦公室。而且她剛剛一直不在,應該不知道夏美芙來和她談私事。
見她點頭,孫穎漾開笑容,圓圓的酒窩深深陷下去,看上去可愛極了:「夏小姐,都過去這麼久了。你怎麼還不和大眾財團聯繫?要是真到了期,事情還沒談好,我們可就麻煩了。」
「不麻煩!」夏曉靈站起身來,隨手拿了手袋,鎖好抽屜,向外走去,「我今天請假!」
「夏小姐,你都來了,怎麼還請假?」孫穎驚異地追了出來。
大眾財團簽約的事,她確實不急。可夏美芙的來訪,堵得她心裡難受。
奉子成婚是假的?連那個晚上也是假的?有必要隱瞞這麼多麼?
不知為什麼,她越想越難受。
夏曉靈去了企劃部經理室,遞上請假單,向外走去。
走到一樓,透過落地窗,夏曉靈眼尖地看到,夏美芙正優雅地站在凌天國際的公司停車場,含笑和司徒逸談話。司徒逸背著她,夏曉靈看不到司徒逸的表情,但夏美芙歡愉而自信的模樣,卻一覽無遺。
夏曉靈看著沒動。直到夏美芙坐進自己的車,司徒逸也坐進布加迪威龍,兩人的車消失在市政大道的車流中。她才慢慢走出大門,向公車站走去。
她來到旁邊最好的私家醫院,佳了婦科的號。排了半天隊,等坐到婦科醫生面前時,只覺得手心都汗濕了。
夏曉靈很緊張,她不懂自己為什麼這麼緊張。其實,她嫁司徒逸的時候,也只是想利用他……難道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的心,已經慢慢偏向司徒逸?
「先檢查一下。」醫生看她緊張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夏小姐,你這麼年輕,現在懷沒懷上,應該都不要緊。」
「呃!」夏曉靈脹紅了臉。她能說,她其實是想來看看,她那晚到底有沒有失/身嗎……
只要這身孕是假的,那麼,她那天爬上司徒逸一事,也一定是假的。因為她清晰地記得,第二早醒來的時候,除了頭暈頭痛,身子並沒有任何不適。
「你這時間有點短,我們抽個血,檢查下hcg。」中年女醫生看著她就覺得好笑,「這是目前最準確的驗孕方式,夏小姐請相信我。別緊張!」
「我不緊張。」夏曉靈羞紅了臉。她只是憂心。
繞了好大一圈,終於在窗口等出結果。她拿著看了看,不懂。只好又去問醫生。
「夏小姐,你年輕,可以晚點懷孕。」中年女醫生看著結果說。
夏曉靈明白了——果然,她並沒有懷孕。那個聲名赫赫的李培老中醫,居然冒著失去聲譽的危險,被司徒拓洪利用著騙她有孕。
就說,華佗再世也沒有這個能耐,能在24小時后判斷是否有孕。
走出醫院,夏曉靈抬頭望天,眸子慢慢氤氳起來。
她記得,司徒拓洪第二早帶來的照片,確實是真實的——她扒掉了司徒逸的衣服,甚至很不淑女地坐在他身上……
她那晚那麼危機的局面,居然保住清白之身。有些離奇,也有些感慨。
可司徒拓洪騙她就算了,李培騙她就算了,連司徒逸這麼矜貴儒雅的男人,都合夥騙她!
此刻的心情,真的五味俱全。她想不出來該討厭司徒逸的私心,還是該謝謝司徒逸全她清白之身?
遙望高高的凌天國際大廈,夏曉靈邁不動腳步。也許,她真該離開這個城市。
有來電。
她下意識地接了:「喂?」
「蘇醒去找你,結果說你請假了。」司徒逸平穩的聲音傳來,「靈靈,是不是不舒服?」
他的聲音好溫暖……她有些閃神。四年前,她初見顧子晨,當即被他冷峻的面孔深深吸引。顧子晨更適合做男友。嫁人的話, 當選司徒逸。
「靈靈,你在哪?」聽不到夏曉靈的迴音,司徒逸的聲音不復平時平穩,略帶幾分焦灼。
他異樣的聲調我忽然觸動了她心底某個地方,她的聲音不知不覺帶了幾分情愫,「我見一個朋友。有點重要的事。司徒先生,沒別的事我先掛了。」
「見朋友?」司徒逸有些困惑,據他所對她的了解,他拐來的老婆責任心極重,不可能因為去看朋友,而半路離開公司。
她重重點頭,聲音微微酸澀:「見重要的朋友!」
現在的心好亂,她還沒確定自己要怎麼辦。但真不想和他說話。
「什麼時候回來?我派車來接你。」司徒逸聲音平緩,透著淡淡的暖意,似乎真把當妻子般關心疼愛,「靈靈,你有權用公司任何一部車。」
「我是私事。」她忽然想哭。儘管他騙了她,他其實還是個好人。雖然不熱絡,但真的貼心。
「你是司徒家族的人。」司徒逸語氣加重,「可以用司徒家族公司的任何資源。」
鼻子一酸,夏曉靈趕緊捂住鼻子,不讓自己發出哽咽聲。好一會兒,她才拚命讓自己輕快些:「我知道了。不過,看完朋友后,我可能會去老媽那兒。你晚上再來我媽那兒接。」
「好。」司徒逸答應著。
「再見!」夏曉靈率先掛掉電話。
話筒里只傳來綿綿不斷的盲音。司徒逸好一會兒才放下,長身而立,來到辦公室門口。
蘇醒正在門口,看到司徒逸蹙眉,氣氛有點凝重,他立即揚開彌勒佛般的笑臉:「司徒先生,你老婆還在岳母家住著?」
蘇醒說完,抬起腳步向一邊走。身為秘書,他這話越界了。可他還真看不慣司徒逸居然關把晴人安排進握實權的企劃部,卻從不提那個閃婚妻。再怎麼說,老爺子看重的絕對是正妻,而不會是一個晴人。司徒先生這是和老爺子對著干,事關公司以以後的實權。他當然要小心翼翼地提醒了。
司徒逸挑挑眉:「蘇秘是打算換掉秘書,去我家裡當管家?」
「咳——」蘇醒臉紅脖子粗,訕訕地別開目光,「那個……我剛剛下樓時,有聽到小職員在議論,司徒先生是不是養晴人了……」
司徒逸似乎沒聽到,已經大步向外面走去。
「來替我泡咖啡啦?」司徒拓洪搭著二郎腿,一搖一搖的,有著一顆老頑童的心,「怎麼,把我孫媳婦安排到12樓,只好自己來幫我泡咖啡了?」
司徒逸揚揚眉:「這到底是在吃我的醋?還是吃靈靈的醋?」
司徒拓洪冷哼一聲:「我吃醋?也不怕說話閃了舌頭。你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們十米的距離,對你而言,向來有十萬里那麼遠,沒有火燒眉毛的事,絕對不會過來看看我。說吧,是什麼事?」
老爺子這當然是氣話。凌天國際的國內事務,現在全是司徒逸一人打理,別說來看他老爺子,估計司徒逸每天自己照鏡子的時間都不多。
「我和靈靈需要一個婚禮!」司徒逸站在窗前,修長挺拔的身影,就著明亮的太陽光,灑下光暈,讓整個房間,似乎忽然間都充滿他的氣息,和不可違拗的氣場。
「喲——」鎮定的司徒拓洪,手中的咖啡杯「砰」的一聲落了地。可司徒拓洪完全無視碎落一地的玻璃渣,反而吃驚地瞪著司徒逸,「真的?」
孫子要婚禮,這簡直太陽從西邊出來的節奏。
司徒逸挑挑眉,不悅地瞥了眼老爺子——他司徒逸向來只說真的。
「這丫頭不錯嘛!」司徒拓洪半是驚奇半是驚喜,「你當真了!婚禮好說,我得選個好日子,拜訪下親家,這樣才能好好商量。」
「謝謝爺爺——」司徒逸起身離去。
司徒逸的腳步聲消失好久,司徒拓洪都沒回過神來 。直到他的秘書把玻璃渣掃掉,碰出的尖銳的聲音,才把他的魂拉回來。
「哈哈!」老爺子忽然仰天大笑。把一旁的秘書嚇了一大跳。
自從那個女人離開,一去不復返,司徒逸再不主動接近任何女人。他還以為孫子真有bl的毛病了呢,所以不得不要挾李培,陪他一起演戲,把夏曉靈留下。如今看來,司徒逸並非因為他的逼迫,而是對夏曉靈本身有好感,才答應在一起。
曾孫的事,真的很近了呀!他呵呵笑著按免提,打電話:「我要夏曉靈的家庭資料,越快越好!」
白海岩接到電話倒是一愣:「老爺子,你已經很多年不幹這種調查人的事了。」
「我孫媳婦家裡。」司徒拓洪樂呵呵,「快點幫我查,看她家裡是什麼背景。知道她們缺什麼,我才好送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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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曉靈離開醫院,在外面轉悠了半天,可心裡越來越鬱悶。
司徒逸故意讓夏美芙找她?還是夏美芙私下裡找的她?
一想到可能是司徒逸故意這樣做,她心頭就透著微微的酸。最近一個月里,發生的事太多了,有些接受不了。
她決定不回老媽那兒,而去找喬小娜排解下心緒。
這些年的心事,也只有喬小娜可以傾訴。喬小曼脾氣火爆急躁,是個不穩心的主。只有特別豁達的喬小娜,更適合傾吐。
「怎麼會這樣?」聽完夏曉靈的傾訴,喬小娜大吃一驚,「司徒逸居然陰你?」
夏曉靈默默看著高天上的流雲,看著藍天間振翅翱翔的大鳥。她真想也有一雙翅膀,也這樣自由自在的飛走。消失在天際,再也看不到顧子晨,夏家的人,還有司徒逸。
「不過,我覺得,你應該和司徒攤開來談談。」喬小娜理智地提醒,「我覺得,司徒逸這樣的男人,並不會發太多的心思,用在私人的感情上。夏美芙的一面之辭,並不可信。」
「我不知道要怎麼談。」夏曉靈揉著眉心,「小娜,除非我決定離開這兒,才能找司徒逸談。」
否則,如果談崩了,她離開司徒逸,卻無法再在這裡立足——夏美薇怎麼可能讓她過正常生活,她又怎麼能養活自己?
喬小娜淺淺地笑:「靈靈,朋友之間,你不能這麼驕傲。朋友就是用來互助的。夏美薇這樣逼迫你,陷害你,你早應該找我們解決。夏家的人再厲害,我不相信他們會直接扛上我爸和弟弟。本城上下,能挺起腰和我們喬家說話的,也就一個凌天國際而已。你的婚事和工作,我們都能幫你解決啊!」
「小娜——」夏曉靈緊緊摟住喬小娜。她是要強,不好意思接受喬家姐妹的支援,才把自己陷入婚姻里去。
「好了,就這麼說定了。」喬小娜笑著拍拍她的肩頭,「談崩了的話,就來找我,給我做助手。至於感情,你和我一樣,才24歲,怕什麼,慢慢來。」
「嗯!」夏曉靈眸子一熱,緊緊摟住喬小娜。
「好了,我正要去逛服裝城,你陪我一起。」喬小娜拉著夏曉靈,鑽進自己的法拉莉。
陪著喬小娜買衣服,夏曉靈心中的鬱悶 慢慢散了。但當看著喬小娜挑的衣服時,她愕然:「小娜,你買這衣服?」
喬小娜居然在挑孕婦裝,防輻射的那種。
「是呀,我現在需要這個。」喬小娜洋洋笑著,大方洒脫。眉宇間,令人舒心的知性美,讓人轉不開眼睛。
「你……有了?」夏曉靈這會,完全忘了自己原來的鬱悶。
「有了。」喬小娜雲淡風清。
「嘎?」夏曉靈愕然。喬家二姐妹,向來是有名的高不可攀。喬小曼是太男兒氣慨,一般男人不敢娶;喬小娜太知性,一般男人入不了她的眼。不料,她們姐弟三個留學兩年歸來,喬小曼似乎有了自己的心上人,而喬小娜居然連身子都有了。
這會兒,喬小娜已經在刷卡買單。夏曉靈跟上她:「什麼時候的婚禮?」
「婚禮?」喬小娜清脆的笑聲灑落,「靈靈,沒有婚禮。孩子爸都沒有,怎麼會有婚禮呢!」
「……」夏曉靈不自禁地揉了揉臉。
「我偷的種。我想要個自己的孩子。看到那人勉強配得上我,就借用了一晚。」喬小娜看著她無奈的模樣,居然還有心情逗她,「我奉行不婚主義,當然不會有婚禮。放心,借種的男人離我萬里之遙,他不知道我借了他的。知道了也要不回去。」
夏曉靈決定要重新審視自己,是不是交友不慎。瞧喬家姐妹一個比一個牛b得不正常。
喬小娜淡淡笑著,大度,淡然,似乎做個單身媽咪再正常不過了。
「小娜,如果我離開他。」夏曉靈決定了,「我就白天幫你做助理。晚上幫你帶娃。」
「這樣想就對了。」喬小娜好笑地拍著她肩頭,「只有這樣想,你才能理智大氣地和司徒逸談。」
結果,夏曉靈陪著喬小娜買了一天的孕婦用品。
喬小娜把她送回城中村的時候,遠遠近近的霓虹燈已經亮起。模糊的燈光照得夏曉靈的臉,也模糊幾分,讓人看不出她的心事。
「有事找我啊!」喬小娜離去的時候,不太放心地叮囑她。
目送法拉莉離去,好一會兒,夏曉靈都站著沒動。她要去面對司徒逸了。
轉過身去,燈火闌珊中,老媽瘦削的身影正映在窗台上,風姿猶在。想了想,夏曉靈狠心地轉過身,不再看老媽。她還是等下次心情好的時候,再和老媽談這件事好了。
等待中,妖艷的霓虹燈火中,布加迪威龍正緩緩駛近。
夏曉靈看到了,一顆心越吊越高。她想試著裝什麼事也沒有,卻只扯開個不自在的笑。
布加迪威龍就在她那個不自在的笑容中停在她面前。
「靈靈——」司徒逸唇角含笑,推開車門,大步向她走來,「我去拜見下岳母,再一起回去。」
瞧他多入戲啊!喊她老婆那麼自然,連岳母都喊得這麼自然,如果今天不是夏美芙來找了她。夏曉靈幾乎以為,她現在一定感動得眼眶都紅了。
可夏曉靈情急之下拽住司徒逸:「我媽現在很忙。」
司徒逸一進去,她今天的行跡變會穿幫。再說,這個時候,確實是小飯館一天生意最好的時候。
她一張小臉綳得好緊,緊張的情緒,就那麼鮮明的寫在臉上……司徒逸沉吟數秒,洋洋一笑:「行,下次再來。」
優雅轉身,他的動作如行雲流水,順勢拉著她白希纖細的手,向布加迪威龍走去。拉開副駕駛的車門,讓她坐進去,關好門,他才朝駕駛座走去。
夏曉靈感受得出來,最近司徒逸變了,原本淡淡的疏離,似乎越來越悄悄消失,慢慢給她帶來越來越清晰的暖意。
也許,他是感謝她演得好吧……
「今天去看了哪個朋友?」司徒逸隨意問。貌似隨意,可深邃的眸,卻不時掠過反視鏡內,她寫著心事的小臉。
「以前大學的朋友。」夏曉靈說。她不知不覺有些緊張起來。當然,喬小娜說的話,也不時冒出來,又給她不知不覺壯膽。
「嗯。」司徒逸的眸,悄然落上她十指,又擰在一起了。明顯有心事,微微牽扯著他的心。他試著緩和氣氛,「周六日休息時,可以把朋友帶回家,大家認識認識。」
「呃……」夏曉靈心在在焉地答應著。腦袋飛快轉動,想著怎麼開口。
可為什麼,她有些不想說。她是真心覺得,如今和司徒逸的相處模式,真的很好。她喜歡他這種尊重,不親不疏的距離,以及那雙含笑的黑瞳。
布加迪威龍在靜寂中開進別墅車庫。司徒逸下車,牽起心事重重的夏曉靈,向屋子走去。
「有心事?」他的聲音低低的。暖和,沉澱,讓人覺得安心。
夏曉靈慢慢抬頭,清亮的眸子,不知不覺掉進他的深潭中。
可看著看著,她的怒氣卻慢慢騰升。她忽然掙開他的手臂,大步向前走去。
原來,她並不想象中的那般乖巧,偶爾也會有脾氣。看著她彆扭而氣憤的模樣,司徒逸扯扯唇角,不緊不慢地跟上去。
回到客廳,司徒逸不走了。只是凝著餐廳那邊。這些天每個晚上,她都含笑為他做晚餐。
怎麼今天直接朝樓上走去?
「靈靈,我餓了!」司徒逸的聲音低低的,在靜寂的別墅里,清晰地聽得到他聲音里的委屈。
夏曉靈忽然憤怒了!
他還委屈?
他居然覺得委屈!
夥同老爺子,還有李培醫生,一起欺騙她奉子成婚,現在委屈的居然是他?
夏曉靈站在樓梯上,忍著淚意,狠狠轉過身來,瞪他。可是看著矜貴儒雅的他俊臉上淡淡的寥落,心裡更加鬱悶。也對,她也還沒吃晚餐。那就先吃飽,兩人再算帳!
她懊惱地連瞪他好幾眼,最後頭也不回地 向廚房走去。
司徒逸依然靜靜地站在那兒,含笑不語——她總算對他有情緒了,這是好事。
半個小時后,香噴噴的小炒肉上了桌。司徒逸已經配合得十分好,主動盛了飯,上桌子,品嘗著她一手好菜。
「靈靈。」司徒逸說,「你讓我明白,娶個千金,不如娶個飯館老闆的女兒。」
岳母大人的手藝應該一絕,他老婆的菜才做得這麼好。
夏曉靈靜默不語,心中微惱——飯館小老闆的女兒再好,千金小姐一樣能理直氣壯地趕人。
再二十分鐘后,兩人放下碗筷,桌子自然有田嬸收拾,夏曉靈正要掉頭上樓。一隻大掌已經迅速有力的握住她的小手,向樓上走去:「一起走!」
他幹嘛老拉她的手?
她死命要掙開。可她力氣大點兒,他的力氣就大點兒。不管怎麼樣,就是掙不開他。
「你能放開嗎?」她瞪著他,不知不覺委屈了。
司徒逸凝著她:「不能。」
司徒逸把夏曉靈帶進書房。
這是夏曉靈第一次地是他的書房。很大的書房。二樓的布局,主卧、浴室和書房居然一樣大。偌大的落地窗,讓人想忽視都不行。 而且正對著後面的小河,曠野安靜。 牆壁上掛著國畫,角落裡有個特別的柜子,緊緊固定住只明朝蘭花瓶。有台式電腦,另有一個筆記本,印表機,傳真機。
其餘,全是經濟方面的書。
這個書房,全是男性化的裝置。看上去不像書房,倒是個氣派的小小寫字樓。
司徒逸鬆開她,卻把她按進偌大的轉椅,然後越過電腦桌,隔著電腦桌,坐到她對面,凝著她:「靈靈,今天夏氏給你氣受了?」
她是上班后請假離去,可能就是工作上的事讓她煩心。
「沒有。」夏曉靈咬咬唇,工作上的事是有些不順,但目前她這邊才處於上風。現在不開心的應該是夏氏和顧子晨。
司徒逸凝著她堅強的小臉,她眼睛紅紅的,可背脊挺得筆直。這丫頭,估計從小到大堅強慣了,才會這個模樣,有事也不肯直說。
「凌天有人欺負你?」司徒逸這回倒擰眉了,如果凌天國際的人欺負她,那絕對和他有關。因為他至今沒主動公開和夏曉靈的關係。否則,誰也不敢得罪首席太太。
蘇醒白天的話言猶在耳:「我剛剛下樓時,有聽到小職員在議論,司徒先生是不是養晴人了……」
難道,她現在每天都要面對凌天國際小職員的指背心?
「沒有。」夏曉靈搖頭。如果真說凌天國際有人欺負她,那就是司徒拓洪和他自己。她猛地抬頭,怪異地瞅著司徒逸,「司徒先生,離那個晚上半個月了,你應該陪我去孕檢了。」
孕檢?
司徒逸心中一動。她今天心裡裝的是這心事?
想解釋下那個晚上的真實情況,但現在的她心有不平,只怕聽不進去。等她消了氣再說更好。司徒逸拿好主意,英氣而儒雅的俊臉倒柔和幾分:「這是我的失誤,我會好好安排。」
「你真陪我去孕檢?」夏曉靈眸子熠熠生光,那是憤怒的火焰。這男人,事到如今還想哄她。
「當然,老婆。」司徒逸柔和的聲音暖暖的。
「老婆個頭!」夏曉靈終於再也忍不住滿滿的委屈,被栽贓的無奈,她眼睛紅紅的,瞪著司徒逸,「睜眼說瞎話!那天晚上,你壓根沒碰我。我哪來的身孕?」
她憤怒的吼聲,令司徒逸微愕。然而她的指控更嚴厲。司徒逸倏地起身,大步來到她一側,捧起她的下巴,嚴肅得不得了:「靈靈,你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了。」夏曉靈鼻子一酸,雙手猛用力,生生把他推離自己,「司徒逸,污辱女兒家的清白,杜撰個寶寶出來,再配合你爺爺逼婚,很好玩嗎?」
一邊說,她一邊後退,讓自己遠離他強有力的胳膊範圍之外。她瞪著他,委屈,不甘,怒恨……
「我是利用了你,但我只是為了保護自己。而你……」她的指控,「你是為了利益!你敢說不是嗎?」
司徒逸沉吟數秒:「我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為了你的心?」她忍不住試探著,「也有可能,是為了某個女人。」
例如夏美芙。
「是,為了我的心,也為了某個女人。」司徒逸頷首。他的確想用婚姻,想用她磨掉一些曾經的記憶,過上新的生活。
「那就對了。」司徒逸深眸間的愧疚,讓夏曉靈不得不相信,他確實利用了她夏曉靈,為夏美芙贏得時間,以便於兩人重修於好。
為什麼是夏美芙?她最討厭夏家的人。
沉吟數秒,司徒逸大步走向她:「靈靈,我們真正領證的原因不是這個……」
「但如果沒有奉子成婚這件事,我不會那麼快下決心。」夏曉靈瞪著眸子,瞪得圓圓的,比孫穎的還圓。裡面噴著火焰,「司徒逸,你不明白,那對女人來說,幾乎是件要命的事!」
他久久凝著她。凝著她眸間強忍心的淚光,塵封數年的心,忽然微微一動,似有一團火焰從心頭爆裂開來。
此刻,他忽然湧上一個意念——他要永遠保護她此刻灼人的真和純。
面前的小女人如此自愛自重,他確實忽略了她的心情。但當時的他,亦有對老爺子一次又一次逼婚的厭煩情緒存在,自動忽略她的尊嚴。
「司徒逸,你知不知道,得有多可惡的男人,才能幹出這種事來!」她憤憤不平的譴責。在這瞬間,顧子晨的背叛,夏美薇威逼陷害,夏美芙的鄙夷,各種委屈全湧上心頭,般卷向她,讓她紅了眼睛,沸騰了心。只覺前途茫茫,看不到希望。
她的無助和絕望,瞬間焦灼了他的心。
司徒逸驀地大步走向她,雙臂鉗住她纖細的胳膊,緊緊凝著她紅紅的眼睛,「你後悔和我領證了?」
「是!」她心酸得厲害,語氣卻出奇的平靜下來,「我難道還開心地說,你騙得好。我喜歡!」
他清俊淡定的臉,終於冒出尷尬的紅暈。想解釋,可明白此時盛怒中的她,壓根聽不進一個字。他幾乎無法想象,相處了那麼久的溫柔的女子,也會有現在兇巴巴的一面。她憤怒……腦袋時靈光一閃,司徒逸尷尬的臉,慢慢騰上喜悅。
她總是防著他,防偷心賊一般的防。對著他笑的時候,也是防備著的。只有此刻的她,才最真實……他的手鉗著她胳膊,漆黑的眸,漸漸噴出灼人的光芒:「靈靈,你為我生氣了。」
生氣?
夏曉靈瞪著他,回味著這兩個字。確實,她生氣。可問題是,她不必要這麼生氣,他們之間沒有愛情,他虧欠了她。她應該理智地和他算帳,而不是像個委屈的孩子,在他面前大叫大嚷,似乎想得到他的關注和安慰。
「對不起。」司徒逸聲音低低的,卻字字清晰。
她如花瓣的紅唇,張了又張,最後緊緊抿住。她背過身去,愣愣地看著*繁星。
顧子晨背叛,她都沒有這麼爆發過。也許,從一開始,她對司徒逸寄予無限信任和依賴,才更加無法忍受這種失意。也許,她更恨的是,又栽倒在一個姓夏的女人手裡。
「靈靈,坐下來,我們好好談談。」司徒逸鬆開她的胳膊,拉著她坐迴轉椅。親親她灼紅的眼,這才眸光灼灼地凝著她,「聽聽我的心聲。」
他必須告訴她,他今天已經和老爺子提出,為兩人辦一場正式婚禮。
他一定要給她一場滿意的婚禮。
聽他和夏美芙在異國時的戀愛史么?夏曉靈慢慢抬起頭來,緩緩綻開個沒有笑意的笑容:「我也和你談談我的心聲。司徒先生,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