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 《切碎與搗爛，一根手指頭》
在大禮堂吃過晚飯，回到小屋，已經是深夜。
不一會兒，小屋的窗戶亮起燈光，到二樓在安娜培育的『果汁花』的花瓣里盛了一杯綠油油冒泡的飲料，安東獨自坐在實驗台前。
「噸噸噸~」
安東詫異地看著杯子，咂摸了一下嘴巴，「竟然意外地有點清爽的口感。」
不是很甜，有種花香的淡雅，除了這種滿滿巫師風格的詭異外觀，這玩意入口竟然格外的順滑。
莫名還有點回甘。
品嘗完果汁，安東認真地看著眼前的書籍。
黑魔法書籍都是很危險的，不僅在於裡面的內容，書籍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險的魔法道具。
所以每一本被借閱而出的黑魔法書籍都會配備一張詳細的使用指南。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隨意翻開來就看，那是莽夫才會做的事情，最終的結果都不會太美妙。
特別是眼前這本，就格外的詭異。
估計平斯夫人也是看在安東已經借閱過那麼多禁書的前提上，才會給安東這本書。
首先，要準備一瓶清醒藥劑。
雖然安東已經有『一縷陽光』魔咒可以幫忙維持本心，還是謹慎地從行李箱里找出這個魔葯喝了下去。
這玩意是之前跟斯內普教授學習魔藥學時的練習之作。
斯內普讓他保留這瓶可不是因為慷慨，而是要他分析幾次製作的魔葯之間的差異，才確定自己掌握到什麼程度。
習慣性地留了個底，安東曬好蓋子放回行李箱，讓食象藤重新將它拖入地底。
接著，是一長串如尼文的魔咒。
揮舞著魔杖，按照使用指南上的魔杖手勢和重點備註練習了好久，這才揮舞著對準書籍。
嘴裡喃喃地念著這篇超長的魔咒。
褐色的書籍再次恢復成帶有奇怪角質的黑色質地，兩排巨大的獠牙張合，吐出了濃郁的黑煙。
黑煙凝而不散，包裹著書籍。
隨著施咒的持續，這些黑煙開始變成了詭異的暗紅色，開始向半空中飄蕩，最終化為人頭大小的一團濃霧。
這時候，要將腦袋都放入這團詭異的濃霧中，再打開書本。
這樣，就可以正常觀看了。
不是很難。
書籍名字是《切碎與搗爛，一根手指頭》，著作者是1623年的一個名為安迪·維安·傑·史密斯。
「赫奇帕奇的後人寫的？」安東詫異了一下，隨機反應過來，極大學院創始人的後代，在那個家族傳承還沒有斷絕的時候，應該是很厲害的魔法家族了。
這本書籍確實是講解人體奧妙的，著作者用一種很慵懶地語調講述了一個小時候手指頭被某個帶刺的魔法花朵扎了一下，咳嗽了一整月的故事。
他在學習了草藥學和魔藥學后，開始審視這段記憶，發現了一個神奇的事情——手指頭、血液、肺部，存在著某種神奇的關聯。
這種關聯存在於人體，也存在於魔力之中。
是的，巫師研究人體，就必須講到魔力，這是繞不開的話題。巫師真的與麻瓜有著很大的區別。在魔力影響下的身軀，已經跟麻瓜有著很多不同。
當然，這種不同並沒有體現在解剖學上。
著作者決定從手指頭開始自己的研究，以小見大，從手指頭到人體全身，從手指頭到靈魂，從手指頭到魔力。
他將一個完整的巫師分為三個層次：身體、靈魂、魔力。
在闡述了這樣的分層后，他又講解了他多個實驗：不同的魔力如何影響身體和靈魂，不同的身體變化如何影響靈魂和魔力，還有少量的靈魂方面的研究。
基於這樣的研究，他找到一種適合跟巫師成為對照組的生物——家養小精靈。
用手指頭施法的智慧生物。
如果說這些知識雖然深奧但還看得懂的程度，後半部分的內容就讓安東感覺極其不適了。
著作者給自己接了一根手指頭，家養小精靈的手指頭。
是的，他從自家的奴隸竟然手上切了一根手指頭下來，裝到了自己的手上。而他本來的那根手指頭，接在了家養小精靈的手上。
接著就是漫長的幾十年歲月的記錄，記錄他釋放無數次魔法后，那根小精靈手指頭徹底變成了人類的手指頭，雖然指甲看起來還是黑黑的很大。
家養小精靈手上界的那根他的手指頭也在慢慢變成家養小精靈特有的模樣。
雖然還保持著人類的尺寸。
最後的最後，著作者又將自己的妖精手指頭切了下來，做了無數的實驗，包括最後一步，切碎和搗爛。
「……」
說真的，雖然有點毛骨悚然，安東真的是用一種頂禮膜拜地眼神在看這本書。
這位大佬總結出了無數的結論——巫師的身軀與靈魂，並不是靈魂寄居於身軀之中，而是一體兩面。
當我們的身軀失去了某部分的時候，只要靈魂完整，隨時可以通過魔力這個中間介質來完成恢復。
當我們的靈魂失去了某部分的時候，其實身軀早就保留了所有的信息，也可以通過魔力來完成恢復。
第二個結論是：長期變形某種非人類形態、或者長期受到某種魔咒影響，最終這種變化將反應到靈魂上，造成無法依靠魔力恢復的狀況。
第三個結論是：哪怕身軀和靈魂都受到損壞，流淌於我們體內的魔力，也早就記錄了這一切，通過魔力也能恢復靈魂的完整和身軀的完整。
前提是魔力要有固定的運轉方式。
也就是說，要有一個習慣使用的魔咒來徹底改變魔力的『形狀』，這樣才能成為一個恆定的錨。
第四個結論是：當魔力被魔咒影響變形時候，同時將會影響身軀和靈魂，而且最先影響靈魂。
比如學黑魔法，將會極其容易變得殘忍、惡毒、負面。
比如學治癒類魔咒，將會容易變得有愛心、具有奉獻精神……
簡單來說，世界上所有的魔咒都會改變人的性格，而這種改變，是因為我們性格、心靈、經歷、渴望、目的等等一切決定我們會常常使用什麼魔咒。
魔咒會影響心靈，但歸根結底，心靈在選擇魔咒，這具有潛移默化的主觀意識。
除了這四個結論，書籍中還有大量的實驗記錄，和數不清的魔咒記錄。
「是啊，我竟然忘記了魔力在其間的作用。」安東讚歎地合上書籍，揮舞著氣流在書本上撓動，讓紅色的煙霧再度化為黑色煙霧，吞沒進獠牙大口中。
這本魔法書籍再次恢復成褐色書籍的模樣。
「看來我得更新我的三位一體理論了。」安東微笑地在記事本上寫下四個單詞：本我、靈魂軀殼、魔力、身軀。
「但是不對呀，我的阿尼馬格斯一共有兩種，貓頭鷹和卜鳥，我甚至還有一個靈魂的另外一面『變色風鳥』，按他這個理論，我應該會受到這些的影響才對呀。」
並沒有。
安東非常確定。
經歷了被老伏『混淆咒』的影響，安東之後是有好好的復盤自己的經歷和所有的變化，他清楚自己的狀態。
「……」
先假設這位大佬是對的，畢竟有那麼多的實驗作為觀點的佐證。
那麼……
安東輕輕彈開手掌，一縷陽光綻放出暖暖的、朦朧的光芒。
「隨心而動，應心而生，這就是我潛意識上的選擇？」
「堅持本我？」
安東突然揮舞魔杖，一道水面形成的鏡子清晰映入眼帘，他凝視著自己的臉、自己的身影。
一起都在緩緩地變化，不一會兒，他就變成一個消瘦的、黑頭髮的、黃皮膚的樣子。
這是他前世的樣貌。
然而變化還在持續，他又變成一個紅色頭髮、淺藍色眼眸、白皙皮膚的樣子。
這是他現在的樣貌。
「所以……」
安東瞪大眼睛，「我那碎成漿糊的靈魂，雖然有老巫師釋放太多惡咒的原因，也有我不確定自身定位的原因？」
「我，到底應該是誰？」
「打算以什麼的模樣、什麼的狀態、什麼樣的心態活在這個巫師世界……」
安東的心徹底亂了，這下子，連『一縷陽光』都沒有辦法給他答案了。
「留在過去，或者融入這個世界？」
「哈~」
「我為什麼要思考這種問題，什麼亂七八糟的，巫師世界這麼麻煩的嗎？研究個魔法都要先搞明白本心不成？」
「我……我前世渾渾噩噩的活著，不一樣活得好好的嘛，工資一年年提升，都開始準備攢錢買房子找個漂亮妹子當老婆了。」
「我……」
食象藤將行李箱從地底拖了上來，安東將所有的一切都扔了進去，迷茫地看著它再度縮回地底。
「我……」
「我不知道。」
安東抿了抿嘴，推開小屋的大門走了出去，來到黑湖的湖畔，獃獃地看著微微蕩漾的湖水。
過了萬聖節，時間悄然走入11月，冷風帶著稀稀落落的飄雪降了下來。
安東戴上巫師袍的兜帽，雙手插入巫師袍的兜里，幽幽地嘆了口氣。
回憶穿越而來的這段時間，他依然保留著前世網路鍵盤俠宅男的俏皮口吻，依然有著某種來異世界旅遊的浪蕩子心態，依然除了家人和朋友毫不關心其他一切。
他，就好像這些飄蕩在半空中的薄薄雪花。
輕輕掉落在黑湖上，蕩漾著，隨時可能會消失融化。
「淦！」
「穿越四年了吧，也許是該好好想想這個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