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 線條、信息與魂器
「古代巫師對於傳承的看法跟現代人是不一樣的，他們只傳承給有能力接受傳承的人。」盧平在他們進入之前就很嚴肅地這樣說過。
「能傳承下來，那就是傳承人。不能傳承下來，饋贈就會變成砒霜。」
「為什麼不把這座森林也放到學校的教學中，就是因為它並不適合正規的學校教育方式。這是屬於古代巫師師徒傳帶的特色，精挑細選某一個傳承智慧的人。」
「如果不是你們已經練成了阿尼馬格斯，我是不會讓你們一起進入探險的，我會更傾向於一次進去一個，我才能好好看護。」
「記住了，秘訣跟阿尼馬格斯一樣，牢牢記住自己的身份！」
盧平的這一番話絕對帶有魔力。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安東跟隨著卜鳥的鳥群遷徙，如果不是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這一番話，差點就被卜鳥的記憶同化了。
簡直可怕，這代表著本我的缺失，在巫師這一個完整的整體上，絕對是一種巨大的傷害。
卜鳥的遷徙幾乎是走走停停，每天移動的距離並不遠。
經常會停下來叫喚著，等待著某個動物死亡，叫喚著等待著這種奇特的食物進入自己的嘴巴。
有時候也會快速遷徙，它們遇到了一場大雨，所有的卜鳥叫喚得特別大聲。
安東清晰地看著無數的彩色線條涌動，所有的卜鳥都狠狠地飽餐了一頓。
除了自己。
他根本不知道怎麼讓這種線條飄到自己嘴邊！
他覺得現在自己特別的餓。
巨餓！
餓到頭眼昏花，餓到眼冒金星，整個人都變得恍惚起來。
安東知道，自己要是再不能吃一點東西，絕對是要死了。
以清晰本我意志狀態下餓死，他可以預見，自己應該可以獲得變身卜鳥的阿尼馬格斯形態。
但不能擁有卜鳥的能力，只是多了一個變身而已。
如果沉淪下去，讓自己徹底融入到卜鳥的靈魂中，他一定會找到方法，以卜鳥的本能生存下去。只要到達遷徙的任務目標，他應該可以獲得卜鳥的能力。
但他將變成洛哈特一樣的狀態，對其他魔法的能力退化到近乎神奇動物。
當然，盧平神奇的帶有魔力的話語時刻提醒著他，幫他保持清醒，這讓他走不到這一步。
這絕對是一個兩難的境地。
怎麼辦！
怎麼辦！
盧平說得對，第一次變成的動物是最適合的，安東已經隱隱約約察覺到卜鳥這種神奇的能力是多麼適合自己。
絕對是會將自己所有能力都來一次翻天覆地變化的能力！
都不用說其他，只要掌握卜鳥這種對於類似魔力圖像線條的感知、氣息預判、吞食等等，他在『法術位』和『湯姆殘骸』上絕對會有一個極大的成長。
這還只是最明顯的。
好不甘心啊。
安東搖搖晃晃地飛在卜鳥群中，只覺得自己撲扇翅膀的力氣開始變得越來越小，他開始慢慢地脫離鳥群了。
正所謂，能力不夠，外掛來湊。
既然自己的天賦沒有達到這種程度，事實上安東想象不出有誰有能力同時保持自身清醒又能融入到動物本能里的。
很矛盾也很離譜。
他決定讓湯姆殘骸來接受這一份傳承，讓這個殘骸沉淪到卜鳥的動物本能里，以獲取這份操作彩色線條的能力。
等等！
安東突然眼前一亮。
保持自身清醒？
他有啊，陽光咒！
這個神奇的陽光咒幾乎在他每次遇到問題的時候，就能給他帶來幫助！
命運可真是奇妙。
就這樣，一縷陽光在心頭閃爍，暖暖地，蕩漾著，溫柔地包裹著他的自我認知、自我意志、記憶、情緒，乃至一切本我。
他能清晰的感覺得到，卜鳥的靈魂緊挨著他的靈魂，一起寄居在這個鳥兒的身軀里。
一道道黑色的線條連接著兩個靈魂，無數的信息猶如閃爍的光點，在黑色線條上緩慢地遊動，怎麼都進入不到他的靈魂中。
這是自我保護機制。
安東心頭一動，徹底放開，無數的光點開始沿著黑色線條向著他的靈魂中湧入，彷彿是信息洪流一般，在他的那一縷陽光旁邊構築了一個卜鳥形狀的魔紋圖案。
這種構築的方式很陌生，但造成的結果安東十分熟悉，這特么不就是老巫師費因斯研究出的『法術位』嗎！
從靈魂層面的視覺退出，安東發現整個世界都變得完全不一樣。
就好像愛德華·蒙克的名畫《吶喊》，整個世界完完全全變成了彩色的線條，這些線條每一條都帶著魔力涌動和氣息。
抬頭望去，卜鳥的鳥群、天上的白雲、層次不一的空氣、霧氣水汽、空氣中飄蕩的微小顆粒、高大樹木的樹梢……
盡數化為形態各色的線條。
一切的一切都彷彿融入到一個完整的油畫里，扭動著，變化著。
這就是卜鳥的視覺嗎？
好神奇！
就在這時候，遠遠地，一道道波動遠遠地傳來，就好像味覺一般，安東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他隨著卜鳥們一起在半空中盤旋，向著死亡氣息傳來的地方飛去。
終於，它們降落在一道黑色框綠色的線條上，安東用力抓了抓爪子，從觸感的反饋中察覺這是一根樹枝。
它們開始發出凄厲的叫喊。
與聲音不同，這種叫喊彷彿是某種魔法，一個黑色的旋渦出現在鳥嘴中，所有的鳥兒都在等待著線條世界構成的某個地方斷裂出一條來。
不容易啊，安東終於吸到了一條。
一種極為滿足的情緒瀰漫到整個靈魂，讓人感覺格外的舒爽精神。
安東甚至感覺自身魔力的增長！
這是他第一次對魔力有了量的感覺！
接下來，又是漫長的遷徙。
安東發現，卜鳥們的遷徙是按照某一種黑色和墨綠色交錯的縫隙中飛著，彷彿在墨綠色的裂紋中最容易感受到死亡的氣息。
時間悄悄地一點推移，卜鳥們也會遇到其他神奇動物的襲擊，鳥群的數量正在悄悄地減少。
那些神奇動物吃掉卜鳥后，會有大量的線條飛出，這是安東吃得最多的一次。
他也看到，那些神奇動物吃下卜鳥后，魔力也有了增長。
除了神奇動物，大自然的劇變也會帶來大量的線條。
山火燃燒，除了大量的從完整油畫上破裂下來的線條，還有讓卜鳥極為抵觸的燒灼般的氣息。
山頂的雪崩、河流泛濫的洪水、日夜交替的撕裂……
卜鳥唯一能感覺到親近的，就是大雨來臨變化帶來的線條。
就這樣一天又一天的經歷著這種奇妙的卜鳥生活，安東覺得神秘又有趣。
他實在沒有想到，老巫師費因斯走的魔法道路，走到極致后竟然是卜鳥的路線。
整個世界完整的魔力圖像就這樣擺在面前，是那樣的炫目非凡。
漸漸地，安東開始不滿足於赫奇帕奇傳承來到的這種卜鳥能力。
他的一顆鳥眼上瀰漫起黑色的霧氣，湛藍色的電光，這是『格林德沃的眼睛』魔咒，可以看到靈魂的真實。
在『格林德沃眼睛』視野下，靈魂深處那團卜鳥的魔紋圖案再度化為一團團交錯盤曲的黑色線條。
很神奇，在『格林德沃眼睛』和『卜鳥視野』的交錯下，安東漸漸明悟了這種線條到底是什麼。
信息！
本我的信息，意志的信息，情緒的信息，記憶的信息，等等一切的信息。
而線條呈現出來的顏色，就是這些信息引動的魔力。
記憶的信息是乳白色的。
情緒的信息是五彩斑斕的。
意志的信息是黑色的。
當情緒和意志混雜，就會呈現出一種墨綠色裂紋的圖案。
太多太多了，安東一時間也說不完。
這些顏色也只是一種感覺，比如記憶的乳白色，其實本質上還是有無數種顏色混合在一起。
那麼……
安東停下了腳步。
他停滯在半空中，身軀快速地在閃動著，一會兒變成自己的身軀，一會兒變成卜鳥的身軀。
「如果沒有搞錯的話……」
他抬起手，輕輕沒入自己的胸膛，摸索著，最終彷彿是抓到了什麼，用力往外一拉。
一種由虛到實的觸感出現在他手中。
定睛一看，只見一隻卜鳥被他掐著脖子從身體里拉了出來，獃獃地盯著自己。
隨手扔掉，安東右眼泛起五彩旋渦，盯著這個有趣的世界，心中一動，他又把手伸入胸膛內摸索著，最終拉扯出一個一團黑色線條。
手指頭微微一松，線條快速扭動，最終化為一個三米高黑色巫師袍身影。
很神奇，安東竟然將老伏這個魂器徹底從自己的身軀里剝離了出來。
這種操作手法，安東只有在格林德沃身上看過，哦，對了，妖精佩德羅也可以從自己體內拉出束縛自己誓言的線條。
也就在這麼一個時刻，安東才可以感受到自己與這些大佬們的差距是多麼的大。
這已經不是靠著『湯姆殘骸』釋放威力更強的索命咒可以對付的程度了。
那麼，鄧布利多這個戰力天花板又是何等離譜呢？
魔法世界的探索永遠無窮無盡啊，真是令人嚮往。
安東抽出魔杖對準『湯姆殘骸』，輕輕抵在它的額頭上，「一忘皆空！」
五彩旋渦的眼睛盯著殘骸靈魂軀殼裡的情緒和記憶的變幻，安東一臉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