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故人初見宛新友
錦霓聽懂了,她的世界雖簡單,卻不是不明白好歹。
有些難受,原來,姑姑是要把自己當成「貢品」獻給龍潭的主人呢。
感受到她瞬間的情緒低落,龍公子再次擁住她,誘哄道:「怎麼,為你的族人做出小小的貢獻,不願意了?」
聞言,錦霓猛地抬頭,甩落一串滾燙的淚珠兒。
似乎對他的猜測不滿,她急急道:「如果我可以救我的族人們,我寧願去那皇帝面前求饒,只求他放過我們苗疆!」
龍公子一愣,似乎沒有想到她如斯堅決,然而聽懂她的話之後,胸膛卻劇烈地起伏起來。
怒火大熾,原本的溫柔心境一下被她的話語攪亂。
她在說什麼?
她難道要把自己給皇帝?
她是不是還不知道,如今的天下,就是羋閑鶴的?!
一想到她已忘記所有,但是潛意識裡仍有這樣的念頭,他就不免心痛,絲絲縷縷的痛楚,幾乎要把他整個人撕碎了!
「傻|瓜,我不會讓你走到這一步的!」
他一把將懷中的錦霓抱起,朝深深的帷帳內走去。
輕柔而細密的吻,不斷落在她的臉頰,錦霓還陷在方才的神思里,尚未回過神來,等反應過來,早已跌入還溫熱的被褥之中。
瞪著朦朧的大眼睛,她剛要起身,逃離這滿是他的味道的大床,就被龍公子撲住,寵溺的吻重新一個個落下。
「我是誰?」
迷茫中,耳邊忽然響起輕柔的問話,他身上不斷侵襲過來的好聞味道,幾乎要把錦霓給包圍住。
支吾著,她一邊躲著那灼熱的吻,一邊說道:「你、你是……龍公子……」
似乎滿心的失落,男人重重地嘆了一聲,尋著她的嘴兒,拿捏著力道噬咬吮|吸著。
奇怪的感覺,再一次襲遍全身,說不清究竟是冷,還是熱。
好像是冷,皮膚上起了一片細小的疙瘩,毛孔都戰慄起來。
好像是熱,渾身上下像是要被焚化了,急需要清涼的水分來滋潤。
就在她以為,這個男人,又要像上次那樣折磨她,直到她幾欲昏厥的時候,他卻忽然開口了。
「錦霓,就在我身邊,哪裡都不要去……乖,想起我是誰……」
像是念咒一般,低啞,他止住了所有的動作,將頭埋在她胸前的柔軟,輕輕地開口。
*****
快樂的猶如一隻出籠的小鳥兒,錦霓多日未曾展露過笑顏的臉上,此刻儘是暢快淋漓的笑容。
「玄白,你好聰明哦,居然找得到這裡,真是厲害!」
在龍潭的後花園里,坐在白色猛虎的背脊上,兩條小|腿一顫一顫地,錦霓樂不可支。
這些天,她每日除了清晨侍奉龍公子梳洗穿衣,便整日無所事事——
龍公子白天甚是繁忙,多半在書房裡一待就是一天,而龍潭上上下下的人,誰也不敢指使錦霓做事,她也樂得清閑,四處走走玩玩。
「嗷嗚……」
玄白晃晃碩大的頭顱,伸出|血紅的舌頭,舔|了錦霓側臉一下,癢得她一個不注意,滑下來,嚇得她一把攀住它的脖子。
錦霓掙扎著爬起來,氣得去揪玄白的耳朵,小聲嚷嚷道:「臭白|虎!幹什麼舔|我?」
一想起那濕濕的、痒痒的觸感,錦霓立刻不由得想起被龍公子舔|舐的情景來,登時心跳加速起來,惱得她只好向玄白撒氣兒。
「嗚嗚……」
玄白委屈地直呼嚕,卻也不躲,由著她揪著自己尖尖的虎耳。
「這小老虎還挺好玩的,是你家的么,叫什麼名字?」
陡然間,忽然傳來一句問話,低沉的聲音悠長而清冷,從不遠處傳過來。
錦霓一向最喜歡聽人家讚揚玄白的乖巧可愛,立即眼睛一亮,想也不想的,回答道:「是我的,叫玄白!」
她一邊說話,一邊抬起頭,順著聲音的來源看了過去——
前方不遠處的一株老樹上,似乎影影綽綽地倚靠了一個人。
錦霓好奇地往前走了一步,看清了那人的臉:是個二十幾歲的男人,有一張清朗乾淨的面龐,鼻樑挺直,五官清秀,臉色有些懨懨的倦意,然而整個人卻顯露出逼人的氣勢來。
「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錦霓腦子裡立時蹦出個姑姑曾教過的詞語,叫「玉樹臨風」,驀然紅了臉,卻不禁仍是出口問道。
那男人的眼裡結出一層笑意,咳了一聲,一直低斂著的眼角眉梢,都泛起笑紋來。
騰身一躍,他從半高的樹上躍下來,霎時舞起一片雪白衣衫,如同清輝,流光飛舞。
見他不回答,反而一副洒脫的樣子,錦霓有些急了,趕緊回身,護著自己的寶貝玄白,眼睛瞪著面前的人。
「小丫頭,防備心還挺強的,我看上去,像個壞人?」
說完,他伸手就想摸|摸錦霓,被她靈巧地一躲,避開了。
男人有些失望地看著半空中落空的大手,略顯尷尬地笑笑,這才收回手道:「我是龍公子請來的,帶路吧。」
錦霓警戒地看了他一眼,那刀子般的小眼神幾乎要把這人上下剜個乾淨,這才拍拍玄白的頭,叫它去一旁自己待著,她去領路。
滿腹心事地穿過重重回廊和座座假山,錦霓實在想不通這個衣冠楚楚的男人為什麼要爬到樹上去。
忽然想起了什麼,她頓住腳步,後面的人沒注意,冷不防就撞到她嬌小的身子上。
「哎呦!」
她幾乎要被那股大力撞飛出去,尖叫了一聲,幸虧被及時站穩的男人摟在懷裡。
「怎麼了?」
灼灼的黑目望著她,那樣專註的眼神,錦霓不敢再看,像是要被那目光燙傷一樣,趕緊一手捂住眼睛,掙扎著從他懷裡掙脫出來,站好。
「喂!我才想明白,你在樹上多久了?是不是在偷看?」
錦霓氣鼓鼓地雙手掐腰,這個答案叫她憤怒,這人長得不錯,不過這偷|窺的脾性可真不好。
龍潭裡的侍女都是二八佳人,美貌嬌俏,若是放進來一個登徒浪子,她可是第一個不答應!
看著比自己仍舊矮了一截的少女,男人苦笑,他不過是按捺不住相思之苦,得到消息飛奔而來,怎麼就成了偷看了?
索性一攤手,擺出個極無辜委屈的表情,男人扁著嘴說道:「我本來在樹蔭里睡覺,誰知沒一會兒就不知道從哪竄出個吊睛白|虎,嚇得我不敢下去了,只好一直張望著。」
頓了頓,他又道:「我一直等到你出來,跟它又說又笑,這才放心,打算試探著下來……」
說完,他用一雙「含情脈脈」的大眼,直盯著面前臉色有些古怪的錦霓。
哎呀,真是昏頭了,她見到玄白一時高興,竟忘了這裡是龍潭,嚇到人就不好了。
摸|摸鼻尖,錦霓嘿嘿一笑,主動伸出手來,「看來是我錯怪你了,嘿嘿,那是我的白|虎,很乖的,不咬人,我叫錦霓!」
男人微怔了一下,這才跟著伸出右手,竟然有些微微顫抖,啞聲道:「我叫……郁驍……」
錦霓低低念了一遍,這才展顏贊道:「郁驍,真是個好名字呢!」
郁驍貪戀地看著她的笑容,恨不得時光在這一瞬間凝滯,好將這一刻成為永恆。
「是么?錦霓,你的名字我也喜歡……」
他壓低了聲音,說出「喜歡」二字時,心底猛地一抽痛。
她不記得了啊,不記得了。
不記得,也好,她曾經太苦了,就讓她忘了吧,從今以後,再沒有苦楚。
錦霓笑笑,鬆開手,打算繼續帶路。
郁驍有些悵然地看著那小手,從自己掌中抽回,那溫暖細膩的感覺還纏|綿在掌心,留戀,揮之不去。
轉過身朝前走了幾步,錦霓只覺得頭頂一暗,再抬頭,果然,龍公子就站在面前。
不知為什麼,他明明是看不見自己的,可每每一見面,心悸害怕的,反而是自己。
錦霓拍拍胸口,低呼道:「嚇死我了!」
哪知道,在聽到「死」這個字時,本來淡笑不語的龍公子,忽地變了一副神色!
只見他飛快地判斷了一下錦霓站立的位置,用力將她納入懷中,波瀾不興的臉上,溢滿深深的恐懼之情。
「不要說死!不許死!聽見沒有?」
錦霓要被他的鐵一般的手臂勒得喘不過氣來了,不知道為何惹來他這樣劇烈的反應,只好順從著點頭,又想到他是看不見的,連忙張嘴回答道:「好,不死,不死……」
其實,她緩過神來,只覺得說得好笑,生死哪裡是凡人能夠左右的。
而那個龍公子,也實在小題大作了些,好像她自己,就能操控自己的生命一般。
聽見她的再三保證,龍公子才稍稍鬆開了手臂,伸出手,摩挲到她的臉頰,溫柔道:「聽說你一直都在花園裡?玩什麼了?」
他故意沒有看向錦霓身後的男人,只是問著她,手指輕柔地拂過她的五官。
「嗯。對了,這裡有客人,他說要見你!」
說完,錦霓扭頭看向新結識的朋友,郁驍。
郁驍早已換上一副有些懶散的神情,抱著雙臂,靠在一邊,懶洋洋道:「大哥,你可叫我們好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