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一年之期
見趙嵐因為從自己的口中得出真相而大受打擊,逍遙子也不禁失魂落魄,他呆坐在原位上,久久沒有改變過姿勢。
如果可能,他很想把這件事隱瞞一輩子。
雖然,逍遙子也無比渴望,能夠同自己這唯一的骨血父女相認。
可他也清楚,一個是行蹤不定的殺手,一個是九五之尊的皇帝,究竟哪一個對於趙嵐來說,是更為合適的父親人選。
只要他不說,就不會有任何人懷疑,趙嵐就依舊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大燮長公主,她是皇帝和曾經最寵愛的妃子所生的尊貴無比的公主。
只可惜,在「解千愁」的作用下,他剛剛不得不說了實話。
而從趙嵐的表現上來看,她同樣也是早早就有所懷疑,不過是趁機從他的口中說出了實話而已。
逍遙子嘆息一聲,將桌上酒壺裡剩餘的酒液一口口喝光,然後靜靜地離開。
趙嵐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到何處去。
她只是不停地向前。
後宮她不熟悉,只是本能地掠過一座座宮殿,而當趙嵐氣喘吁吁地停下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停在了一處無比華美,但卻十分陌生的宮殿前。
她抬頭,打量著緊緊閉合著的那道硃紅色宮門。
就在趙嵐查看的時候,宮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有個小宮女探出頭來,見到她之後,小宮女一怔,但卻很快行了個禮。
「奴婢見過公主。」
趙嵐訝然,沒想到,才不過短短几天的時間,這整個後宮,上至皇后,下至宮女,竟然都認得了自己,看來,以前那種與世無爭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這是誰的地方?」
她輕輕頷首,輕聲問道。
「回公主,這裡是宸妃娘娘的鳳宸宮,奴婢春鳶。」
春鳶輕聲回答著,將宮門打開,把趙嵐迎了進去,然後急忙去稟告。
趙嵐隨著她走進去,向四處打量著,她是第一次來此,原本只是聽說宸妃的恩寵令六宮黯然無光,卻不想竟然已經到了如此鼎盛的地步:只見整座宮殿巍峨華麗,內有奇花異草,滿園芳香撲鼻,蜂鳴蝶舞,好一派夏日勝景。
白宸正在涼亭里小睡,一柄雙面繡的團扇遮在她嬌美無暇的臉上。
趙嵐跟著春鳶和其他幾個宮女,輕輕走上涼亭的台階。
「我說今天怎麼一直睡不著,原來是有貴客上門。公主駕到,快去看茶,把那些個小東西都拿上來,看看公主喜歡哪一樣。」
白宸取下團扇,笑嘻嘻地坐直身體,招呼著趙嵐。
她見趙嵐臉色有異,立即輕聲遣散一眾宮女,等到涼亭里只剩下她們兩個,她才笑著問道:「你已經重新拿回了公主的封號,第一步已經如此順利,為何還悶悶不樂?」
趙嵐坐下來,沉默不語。
白宸歪了歪頭,笑意不減,繼續追問道:「難道是因為廢后的事?我聽說了,趙汾一直沒有表態,其實,陛下也是在等他的意見吧?畢竟,十四王爺在朝中的勢力,完全可以用一手遮天來形容了。他的存在,確實是我們現在最大的絆腳石。」
趙嵐終於有了點兒反應,扯扯嘴角,漠然道:「太后和皇后雖是婆媳,但卻已經結為一夥,她們兩個的娘家自然也是要沆瀣一氣,扶持各自在後宮安插的棋子。不過,趙汾和趙岑這一對叔侄卻有幾分相像,那就是兩個人都十分的沉得住氣,到現在都沒有表現出特別明顯的傾向。」
聽了她的分析,宸妃用絲帕掩著櫻桃小口,咯咯笑了起來。
她早就看出,趙嵐今日的心情十分低落,但想必卻不是為了這些事。小姑娘總有些小姑娘的心事,說來說去,也無非是為了一些男女情愛。
「我還以為是什麼呢,就為了這些嗎?要知道,從我決定服下你給我的極陰涅槃九瓣蓮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宮中之路必然是一路崎嶇。我從一個正常的男人,變成了如今這麼一個千嬌百媚的女人,為的就是讓該死的人去死。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聽了宸妃的話,趙嵐多了一絲愕然,可是同時,心頭似乎也開闊了一些。
她知道,眼前這個人,曾經深愛著自己的母親。為了給她報仇,他不惜讓自己陰陽轉變,改頭換面,混入後宮,成為趙淵的寵妃。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他心中的信念從來沒有動搖過。
「我不如你。我不像你那麼堅定。」
趙嵐痛苦地搖了搖頭。
她是母親同其他男人偷|情生下的孩子,並不是皇室的金枝玉葉,她不是趙淵的女兒,更加不是燮國的公主。一直以來,她所執著相信的東西,在今天轟然倒塌,碎成一團齏粉,讓她抓不住,也捨不得徹底放棄。
「沒有什麼如還是不如。我已經想好了,既然現在沒有辦法殺死他,我就先對他的兒子下手。想必,太子無德,東宮被廢,一定是很精彩的。」
宸妃放下絲帕,幽然開口。
聽了她的話,趙嵐不禁悚然一驚。
難道,她已經有了計劃?
宸妃朝她眨了眨眼,不再說什麼,只是讓宮女送上茶水點心,邀著趙嵐和自己一起欣賞著眼前的美景,閑話家常。
一個時辰后,趙嵐回到拾雲殿。
見她回來,采苓等一眾人不禁鬆了一口氣,她們見趙嵐沖了出去,又不敢貿然去追,只能在宮中等了又等。
「公主,他、他走了……」
采苓小心翼翼地稟告著,在趙嵐衝出去之後,逍遙子一個人將一壺酒都喝光,然後悄無聲息地離開,只留下了一句話。
「什麼話?」
趙嵐坐下來,面色沉靜。
采苓看著她的側臉,猶豫了一下,輕聲道:「他說,請公主一定放心,明年期滿之日,他一定會把熊琱培養成一個最優秀的殺手。」
趙嵐幾不可見地點了一下頭,算是知道了。
眾人退下,她一個人獨自坐在桌邊,久久不動。
一年之期,是她和逍遙子早早定下的,如今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還不知道明年那日,究竟會如何。熊琱究竟會不會真的成為一個優秀的殺手,也未嘗可知,可是,事到如今,趙嵐也只能再去放手賭一把。
*****
翌日一早,拾雲殿再次迎來了幾批前來造訪的貴客。
這其中,有吳美人,還有其他的幾位妃嬪,都是從許皇后那裡請了安,就徑直到了拾雲殿,希望能夠見上趙嵐一面。
層層疊疊的床幔之內,趙嵐懶懶翻了個身,讓采苓去把她們打發走。
大概是聽說,昨天她到了鳳宸宮,和宸妃喝茶聊天,這些女人就都等不及了吧。一個失寵又復得的公主,一個恩寵正盛的寵妃,這兩個人要是聯手,可不得了,一定能夠橫行後宮。她們生怕巴結得晚了,將來討不到好處,所以一個個早早從許皇后那裡告辭,再急匆匆地趕到這裡來。
想到這裡,趙嵐不由得有幾分同情起這些後宮的女人來。
幸好,她不是皇帝的女人。
想到這裡,趙嵐一驚,困意全無,禁不住擁著被子坐了起來。
她想的是,自己並非趙淵的親生女兒一事,萬萬不能被人知道。一來,欺君乃是殺頭死罪,二來,萬一得知二人並無血緣關係,趙淵一旦對自己起了邪念,那她豈不是要成了皇帝的女人,也成了門外那群女人中的一個。
想了想,趙嵐還是飛快起身,穿衣服梳妝,打算去見見吳美人等人。
等她快速地收拾妥當,這才姍姍走了出去。
吳美人等人早已被采苓邀請進來,幾個女人分散著坐開,采蕙正在為她們上茶。
「諸位早,不好意思,久等了。」
趙嵐微笑著招呼道,然後在主位上坐下來,眾人急忙欠了欠身,依次問好。
這其中,她只對吳美人有些印象,其他的妃嬪,此前在許皇后那裡匆匆一面,趙嵐幾乎沒有什麼印象。
趙嵐打量了幾眼吳美人,大概是因為上次那件事的影響,她看起來低調了幾分,衣著上也不那麼鮮艷張揚了,而安靜下來的她,似乎也比平時多了一絲女子的嫻靜端莊。
怪不得,聽說這幾日,趙淵都是宿在她那裡。
六宮之中,容不得獨寵,趙淵登機數十年,當然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此前,他因為思念雲雅,所以在宸妃身上移情,所以打破了這一個規矩。如今,他冷靜下來,正在一點點讓後宮的一切回歸到正軌。
寵愛吳美人,也等於是間接地打了許皇后和胡淑妃的臉。後者還禁足在自己的宮中,而前者所謂的調查,也成了無頭公案,恐怕到最後要不了了之,就像是這後宮中並不少見的一樁樁懸案一樣。
見趙嵐客氣周到地接待著,眾人不免有些誠惶誠恐,但又全都笑著同她閑聊些不痛不癢的話題,很快,就聊到了後宮中的生活。
「哎,聽說燮國後宮,每年夏至那天都要舉辦後宮賞花宴。我們幾個都是初入宮的新人,還沒見識過那等風光。只可惜,不知道今年是誰來主持了……」
坐在末端的一個低品階的妃嬪,又好奇又遺憾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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