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這裡真是好熱鬧
胡淑妃的氣急敗壞,相比於趙嵐的淡定,就顯得格外令人玩味了。
正所謂清者自清,她若是心裡沒鬼,大可以與跪在地上的采苓一句句對質清楚,順便拿出自己宮中的記錄,把那幾樣東西的來龍去脈說得清清楚楚,既反駁了趙嵐的污衊,又洗脫了自己的嫌疑。
可偏偏,她沒有這麼做,而是想要上去讓采苓閉嘴。
倘若真的行事光明磊落,話無不可對人講,她何必如此著急驚惶?
一時間,在座的幾個妃嬪快速地交換著眼色,各自的心頭全都有了判斷。
「你、你血口噴人!本宮貴為四妃之一,怎麼可能做出這種腌臢事?難道陛下給本宮的賞賜還不夠多,用得著去貪你的東西嘛?」
胡淑妃捂著心口,收回手之後,大怒著看向趙嵐,只是眼神卻不像語氣那麼理直氣壯。
趙嵐看看她,驀地笑了。
「我沒有心情和時間噴你。何況你也不容易,恐怕已經幾個月沒見到父皇了吧?你拿了我的東西不要緊,自己偷偷留著就好,又何必一轉身又把東西拿出去孝敬別人……」
她故意說得很慢,想要看看身後的許皇后可有反應。
果然,不等趙嵐說完,許皇后已經厲聲打斷了她。
「淑妃!你可知罪!竟然敢私下裡做出這種事!枉陛下如此寵信你,連本宮這麼多年來同你情同姐妹,此事都一直被蒙在鼓裡。今日,若非公主把一切查清楚,你的這些醜事豈不是還要繼續瞞下去!」
許皇后大怒,鳳眸里滿是震驚。
其餘的妃嬪急忙從各自的座位上起身,全都跪下來,口中連呼著「娘娘息怒」。
趙嵐不動,心想著,這許皇后還真是厲害,三言兩語,就給胡淑妃定了罪,還把自己摘乾淨了,表示她不知情。更為重要的是,最後的最後,她還把一盆髒水又潑了回來,把這件事歸結為趙嵐自己沒事找事。
她暫時還沒有證據,因為大家都在這裡,采苓沒有辦法暗中把中宮查一遍。不過,根據趙嵐的猜測,胡淑妃聯合吳曉明,侵吞了自己和其他一些不太受寵的妃子公主的好處,自己留下了一部分,也拿了一部分討好巴結許皇后。
許皇后或許知情卻不點破,或許不知情被她欺騙,但無論如何,趙嵐很明白,她現在還不足以單憑這些就扳倒這個六宮之主。
那麼,就先讓她的爪牙胡淑妃嘗嘗苦頭吧。
「淑妃,你犯下如此大錯,本宮不能不罰你。即日起,一個月內不許出宮半步,面壁思過,再停你宮中上下六個月的月俸,以示小懲大誡……」
許皇后的懲罰,相對於胡淑妃的所作所為,著實是太輕了一些。
眾人不禁互相對視,暗自皺眉,心道這算什麼懲罰?
不許出宮,她照樣可以在自己的宮裡差使著眾人供她取樂,至於停半年月俸,更是可笑,那才多少銀子,堂堂淑妃還能因此吃喝不上?
許皇后似乎自己也覺得有些說不過去,抬起眼來偷瞥了一眼站在地上的趙嵐,想要從她此刻的表情里看出來點兒什麼。
趙嵐的嘴角淺淺勾起,什麼都不說。
倒是一旁的胡淑妃心有不甘,她原本跪在地上,一聽此話,連忙膝行幾步,口中求饒道:「娘娘,您怎可偏聽偏信,就這麼斷了臣妾的罪?臣妾入宮十幾年,一心伺候陛下和娘娘,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娘娘您就看在……」
許皇后秀眉一擰,聽不下去似的喝止道:「住嘴!這宮裡的哪個女子不是一心侍奉陛下?若每一個犯了錯都以此來為自己開脫求情,豈不是人人都處罰不得了!」
趙嵐心裡偷笑,這胡淑妃也真是一時鬼迷心竅了,平日里那麼聰明的人兒,此刻竟然還以為,許皇后能夠在關鍵時刻救自己一把。
可她也不想想,拔出蘿蔔帶出泥,這件事如果真的徹查下去,許皇后豈不是自己也難逃干係?所以,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草草發落了胡淑妃,就算到此為止,犧牲一個胡淑妃,總比兩個人都拖下水要好。
寧死道友不死貧道,這便是此刻許皇后的最為真實的心理了。
一時間,趙嵐也在心頭思量著,究竟是見好就收,暫時到此為止呢,還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也把許皇后拉下馬呢?
她忽然間有點兒拿不定主意了,收手,猶有不敢,繼續,卻沒有十足勝算。
正猶豫著,忽然,外面傳來了張喜的尖細嗓音——「陛下駕到!」
眾人無論是坐著的,站著的,還是跪著的,全都急忙跪倒,連呼萬歲。
一身常服的趙淵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常年著白的白宸,還有張喜和隨行的幾個宮女。
他坐下來,叫眾人平身。
「皇后這裡好熱鬧啊,人都齊了。」
趙淵環視一圈,見後宮常見的一些妃嬪都在下面,居然還有趙嵐,不由得感慨了一聲。
而胡淑妃、吳美人則是面色有異,想來在自己來此之前,這裡發生了什麼,趙淵很快明白過來。
「怎麼了?怎麼都不說話?」
他沉聲,看向許皇后。
許皇后本已起身,聞言又立即跪倒,泣涕漣漣地說道:「是臣妾無能,未能管理好後宮眾人,讓德音公主受了委屈。好在臣妾已經查清了此事,定會還公主一個公道。」
說罷,她避重就輕地把整件事說了一遍,著重說了吳曉明剋扣拾雲殿月俸和賞賜的事情,到了胡淑妃那裡則是輕描一筆,匆匆略過不予多說。
「真是放肆!小小的奴才,欺負到了主子的頭上!」
趙淵龍顏大怒,猛地一拍扶手,嚇得眾人噤若寒蟬。
就在一片死寂中,忽然有人輕聲一哂,顯得極為突兀。
「真好玩,妃子讓太監去偷公主的東西,自己享用。可是,那麼多東西呢,自己一個人用得過來嗎?有沒有分給要好的姐妹,或者拿去宮外換錢吶?」
一個聲音響起,兩句話就把這個看似複雜的事情說了個清清楚楚。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只是沒人敢這麼明確地說出來罷了。所以,宸妃一開口,眾人都不禁吃驚地向她看去。
整個後宮,也就只有她如此膽大了,當著皇帝的面,就敢這麼直截了當,不給其他后妃面子。
趙淵的眉眼皺了一下,低低訓道:「宸兒,不得放肆。」
雖然是訓斥的話語,但是語氣卻並不怎麼重。
白宸依舊笑著,柔聲說是,可又補了一句:「再放肆也放肆不過天,如今天子就在這裡坐著,誰對誰錯,總能分辨清楚的。人家說皇帝女兒不愁嫁,可別讓人說,皇帝女兒也不愁被人欺負!」
趙淵無奈,搖頭道:「你就不能少說一句?」
眾妃嬪眼見著這宸妃當著帝后二人的面前說了一句又一句,而皇帝卻不生氣,頓時便更加清楚了如今這宮裡的風是在朝哪個方向刮。
吳美人滿臉是淚,吳曉明好歹也算是她的堂兄,卻胳膊肘向外拐,平日里拿了不少她的好處,如今犯了事,自己還要受到牽連。
她大哭一聲,跪著上前。
「陛下,臣妾雖年輕,但大事上卻不糊塗,這件事臣妾也是今天才知道。陛下千萬不要把臣妾和他們當成是同夥啊!」
她向來說話不經大腦,這會兒生怕被誣陷,急忙撇清關係。殊不知,這會兒根本沒人在意她,注意力還都在胡淑妃,以及胡淑妃私下裡討好的那個人身上。
不需多想,貴妃之位自雲雅死後便一直空缺著,她若是需要巴結人,那也只需要巴結許皇后一個人。
然而,誰也不敢捅破這層窗戶紙。
「朕原以為,朕雖然不算明君,可朕的後宮卻應該是被後人稱道的。沒想到……呵,皇后掌管六宮,此事便由她處理吧,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不需要再來煩朕了。宸兒,陪朕去花園散散步,這宮裡真是讓人喘不過氣來!」
趙淵沉著臉色,站起來就向外走。
他雖沒有當場發火,可是誰都能聽出來他已經在生氣了。
白宸應聲說是,然後帶著人快步跟上。
經過趙嵐的時候,她朝她看了一眼,眼神里很有一絲得意。
兩個人全都清楚地知道,處罰胡淑妃不是目的所在,令皇帝再次對許皇后一流不滿,才是關鍵。
而趙淵的反應,也確切地表明,他已經對這些女人起了反感。如果說,之前想要廢后,他或許還會對髮妻稍有虧欠之情,那麼現在,這股情已經淡了很多。
因為,趙嵐用事實告訴他,就在這個後宮中,他的妻子可以做到一手遮天,聯手嬪妃,收買宮人,任意處置他的子女。
或許趙淵對這些事也早有耳聞,但是他不確定,或者只是不願意去直視而已。
看著趙淵遠走的背影,許皇後身體一軟,忽然向著外面大喊了一聲:「陛下……」
這聲音凄慘無比,聞者幾乎落淚。
菀芝急忙將她攙扶起來,其餘妃嬪面面相覷,無人敢隨意上前,紛紛告退。
趙嵐微笑,也躬身行禮。
「皇後娘娘公正嚴明,乃六宮表率,母儀天下,相信定能為嵐做主。」
說完,她帶上自己的人,昂首走了出去,至於胡淑妃、吳美人之流,趙嵐根本就是絲毫不甚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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