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打人先打狗
果然,聽見趙嵐這麼一說,芳華再無顧慮,朝她一笑,快速朝後面放賬簿的架子邊走去。
被采蕙按著扇耳光踹褲襠的吳曉明此刻嘴裡冒血,門牙都掉了一顆,哭喊的時候不停地漏風。
「你……你們知道我是誰……等我去找我、我爹……我妹妹去……」
采蕙一點兒都沒有被他的威脅嚇到,一把提起吳曉明的衣領,冷笑道:「別在這裡大放厥詞了!你要是在家裡真的受寵,你們家老爺子老太太能准了自己的大孫子切掉了命|根兒到宮裡來當差?我看你也是個沒眼力的,只能斷了後來做閹狗!行啊,本姑奶奶就留你的一條小命,一會兒咱們雙雙到吳美人那裡,且看她為不為你做主!」
果然,聽她這麼一說,吳曉明的臉上一驚,不敢再說話了,咬著嘴忍著挨打的疼痛。
與此同時,小藤子等人也把其他幾個小太監給制服了。他們大多是新人,平時唯吳曉明馬首是瞻,如今見他都被打得不敢再吭聲了,自然一個個全都老實了,跪在地上,排成兩行,連連喊著饒命。
趙嵐向旁邊走了兩步,挑了一塊整潔的空地上站著。
過了一會兒,芳華手中捧著兩冊厚厚的賬簿,快步走了出來。
「公主,這裡面有關咱們拾雲殿的記載,我都已經挑出來了,拿筆也做了標記。至於給我們的,和缺我們的,我現在手上沒拿咱們自己的帳,不敢說一個子兒都不差,但是七七八八總不會記錯的。」
說罷,她恭恭敬敬地把賬簿遞給趙嵐。
趙嵐伸手接過,果不其然,芳華不僅記憶力驚人,看起賬目來也是一目十行的速度,這才沒多久,就把該挑出來的都拿筆圈出來了,一目了然。
「成了,就算不拿拾雲殿的帳過來比對,明眼人一看也能明白,這幾年來,這群畜生究竟貪了我宮裡多少的銀子和東西,還不算過年過節的時候上頭的賞賜。我現在就想弄清楚,銀子嘛,自然是大家分了,那綾羅綢緞,珠花首飾,你們一群太監,難道還能自己穿了戴了不成?」
最後一句話,趙嵐的聲音忽然拔高,怒斥著面前的太監們。
他們連連說不敢不敢,完全沒見過那些給各宮的娘娘公主們的賞賜,只是偶爾能領到一些碎銀子,兄弟幾個去喝喝小酒,打打牙祭。
「陛下當年下旨,公主被禁足在拾雲殿,收走封號,卻不曾將她廢為庶人,更不曾將她趕出宮中。你們趁著我家公主遭難,便私下吞了她的俸祿,真是該死!」
嬤嬤顫巍巍地上前,指著這群狗仗人勢的奴才,厲聲罵道。
「嬤嬤,不和他們廢話,走,咱們去找能管得了這事兒的人理論去!」
采蕙喊了一聲,從八仙桌上一把提起吳曉明來。
采苓出去看了看天色,又打問了一圈,很快回來,走到趙嵐的耳邊低語幾聲。
她聽罷,莞爾一笑,自語道:「這回好了,人全在,也省得耽誤時間,一個個去召喚。走吧,把這幾個人都帶上,咱們去見皇後娘娘。」
采蕙愕然,她以為,應該帶著這個姓吳的去找吳美人理論才對。若是沒有那個吳美人撐腰,這個畜生敢哪么囂張嘛?!
趙嵐不理會,只是走在前面。
眾人急忙跟上她,又把七、八個小太監帶上,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前往中宮。
難得今日天氣好,各宮妃嬪都在許皇后這裡喝茶聊天。
自從趙淵動了廢后的心思,後宮眾人對許皇后的態度便變得十分微妙。胡淑妃、吳美人等人平時都是要來坐坐的,最近也甚少露面了。
只不過,今天情況特殊。關於趙嵐的消息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六宮,女人們聽說之後紛紛坐不住了,於是前後趕到許皇后這裡,想要一探虛實。
畢竟,皇后廢不廢,未嘗可知,而雲雅的女兒卻真的要翻身了!
她們各懷心思,而許皇后也故意不點破,依然如之前那般,客客氣氣地招待著各位姐妹。
正說著些不痛不癢的閑話,一個守在外面的宮女快步進來。
「娘娘……那個,公、公主求見……」
她年紀輕些,資歷也淺,對趙嵐其人一無所知,於是只道外面等著的人是個公主。
「真是的,話也說不利索,那麼多公主,哪一位公主?娘娘,奴婢去看看?」
站在一旁的菀芝斥了一句,然後俯身問向坐著的許皇后。
「她、她說她叫趙嵐……」
站在地上的宮女急忙說了一句,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吳美人率先灑了杯中的熱茶,慌慌張張地問道:「她、她不是病了嗎?」
茶水濺在新做的裙子上,留下一片污漬,吳美人又氣又怒,急忙讓身邊的宮女給自己擦拭乾凈。
胡淑妃吹了吹手裡的茶,悠悠道:「估計是好了,要不然怎麼能去御書房伴駕呢?咯咯。」
她說話一向是這個語氣,聽起來漫不經心的,其實暗藏殺氣。
其他的妃嬪們也面面相覷,不知道趙嵐此時來見許皇后,究竟是為了什麼。
「竟然是稀客。請她進來吧,來人,搬張椅子來,公主體弱,要好生歇著,不可再病倒了。」
許皇后泰然自若地吩咐著,似乎,前兩天後宮中的傳言並沒有影響到她。
很快,趙嵐就昂首走了進來,身後依舊跟著那一群人。
他們一進來,原本空曠的殿內,立刻就顯得滿滿當當了。原本端坐著的妃嬪們,全都頗不自在地擰了擰身體,也全都不喝茶了,坐得筆直。
「見過皇後娘娘,各宮娘娘。」
趙嵐略一行禮,至於下跪,那是不可能的。
見她這樣,許皇后並不生氣,還是一團和氣地讓她坐下來,還笑著問她,最近幾天恢復得如何,可還有繼續服藥,等等。
趙嵐平靜地一一回答了,不卑不亢,語氣正常。
聽著她們二人閑話家常,眾人不禁有些失望,原還以為,能有一場好戲看。
吳美人扭頭一看,人群中,居然還有個熟悉的人。
采蕙事先得知吳美人也在許皇后這裡,便把自己的手帕塞進了吳曉明的嘴裡,怕他大吵大嚷。所以,此刻的吳曉明雖然拚命朝著吳美人張望,迫切地希望她能看到自己,卻沒法發出聲音,臉憋得豬肝一樣,又紫又紅。
待看清那人真的是吳曉明,吳美人坐不住了,「哎呀」一聲,伸手指著他。
眾人聽見聲音,自然齊刷刷地朝她的方向看去,緊接著,自然也就看到了跪在地上,嘴裡塞著手帕的太監吳曉明。
胡淑妃的眼神閃了閃,沒言語,只是伸出手,輕輕地撫著茶杯的外壁。
見狀,采蕙也不躲躲閃閃,她拉著吳曉明上前兩步,直接跪倒,清脆地出聲道:「皇後娘娘,請恕奴婢驚擾之罪。將這種人帶到皇後娘娘的面前,污了各位娘娘的眼睛,還請娘娘饒了奴婢。」
聽了她的話,許皇后依舊是微笑著,先打量打量她,又打量打量她旁邊的吳曉明,只見吳曉明的臉頰高高腫起,顯然是被扇了不少的耳光。
「大膽賤婢!你敢打我的堂兄!皇後娘娘,您可要為臣妾做主啊!」
不等許皇后開口再問,坐在稍後位置上的吳美人已經提著裙擺,沖了過來——她的品階比較低,按照尊卑,只能坐在後面。
她衝到采蕙的面前,作勢就要揚手抽人。
「放肆。」
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的趙嵐冷冷喝道,這一聲說高也不高,但不知道為何,原本還氣焰囂張的吳美人竟然渾身一個激靈,恍惚間她甚至以為,剛才那一聲,不是趙嵐發出的,而是皇帝趙淵的聲音。
她雖不甘,卻只能訕訕地放下手,轉過身,一臉悲憤地看向許皇后。
「這個公公有幾分面熟,沒想到竟然是吳美人的親戚。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許皇后的最後一句,卻是問向跪著的采蕙。
采蕙年紀雖小,說起話來卻是清楚伶俐,三言兩語,就把前後因果說了個明明白白,也不添油加醋,也不推卸責任,脆生生一口氣說完了。
「對,就是奴婢打得他,即便皇後娘娘在這兒,他要是再對奴婢的主子不敬,奴婢還是要打他。做奴婢的要是連主子都不護著,那真是和狗沒什麼區別了。奴婢雖是奴婢,卻不願意做狗。皇後娘娘,來龍去脈,采蕙都說完了,絕對沒撒謊,各位娘娘也都聽見了,可以做個見證。」
采蕙說完,又磕了一個頭。
許皇后聽完,半天沒有開口。
「這小丫頭,嘴皮子還挺利索的。都是嵐兒調|教得好。」
她扭頭看看喝著茶,除了那一句「放肆」便再也沒有說話的趙嵐。
趙嵐不疾不徐地品了一口茶,閉上眼咂摸了一會兒滋味兒,這才有些遺憾地說道:「娘娘的茶不錯,可惜是去年的陳貨了。」
她一說完,許皇后的臉面便有幾分掛不住了。
因為趙嵐說得對,宮裡今年的新茶,全都送到宸妃那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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