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天人永隔
黑袍人一聲令下,原本只是圍著上官嵐,但卻裹足不前的數十人只好硬著頭皮,口中吶喊著,齊齊揮刀沖了上去。
這些人都是九道山莊的精兵良將,正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原本,他們的存在是為了提防朝廷的,畢竟,九道山莊在江湖中地位超群,又有大量的武林人士充斥其中,它的存在對於燮國的王權來說,確實是一種不小的挑戰。
再加上,十四王爺趙汾幾次曾上書朝廷,建議皇帝派人出兵,徹底剿滅九道山莊。
只不過真|相卻是,他卻同這裡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沒人知道罷了。
「杖斃?有本事捉到我再說吧!」
上官嵐雖然中了毒,但行動依舊毫無遲緩之態,一柄軟劍飛快,劍花四濺,即便是數十人一同衝上去,也沒能近得了她的身。
黑袍人在一旁觀察了片刻,同時在心中暗暗地算計著時辰。
根據他的估算,要不了幾個呼吸間的時間,上官嵐就會撐不住,要知道,一次毒發比一次時間間隔縮短,發作持續的時間卻更長,而且痛苦更加深重。
果然,就在此時,原本在半空中揮劍猛刺的上官嵐忽然間噴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也如斷線的風箏一般,軟|綿綿地落下來,「嘭」一聲地摔在了地上。
見狀,原本還忌憚著她驚人劍法的一眾人霎時愣在原地,有幾個膽大的,戰戰兢兢地提著刀上前查看,見上官嵐的口鼻忽然涌|出鮮血,身體也在不停地抽|搐,為首一人這才大喊一聲:「上啊!她不行啦!」
此言一出,其餘人立即一擁而上,將倒地不起的上官嵐團團圍住,有人手疾眼快,立即拿繩子將已經無力反抗的她捆了個嚴實,然後拖到了黑袍人的面前。
「等著,莊主馬上就到。」
黑袍人看著地上的上官嵐,揮揮手,讓手下們先退下去。
他們立即收起兵刃,將倒在地上的屍體快速抬走,轉眼便消失了個乾乾淨淨。
很快,九岔路口再次恢復了寂靜。
風吹過樹林,葉子徐動,發出沙沙的輕響。
空氣中,似乎還涌動著一股血腥的味道。
黑袍人站著不動,果然,等了一會兒,李大善人的轎子出現了,轎子的旁邊,還跟著一臉焦急的綠染。
轎子停下,尚未停穩,李大善人就從轎子里沖了出來。
他幾步奔到上官嵐的身前,上前便是一腳。
「快說,九竅菩提丹現在在哪兒!說出來,我可以饒你不死!」
半晌,一直緊閉著雙眼的上官嵐終於慢吞吞地睜開了眼睛,她未語先咳,不斷有血沫從嘴角泌|出,染紅了整片嘴唇。
「在哪兒?咳咳咳咳,你過來……我、我告訴你……」
她強忍著咳嗽,艱難地擠出來一句話。
李大善人不知有詐,立即上前,湊近了一些,想要聽清楚她的話。
「就在……在地獄里,你去吧……哈哈哈哈哈!」
上官嵐大笑起來,她根本就是在耍著他玩罷了,根本不打算把九竅菩提丹的下落說出來。
「你!你這個娼婦!賤人!來人,把她給我拖出去!亂棍打死!我看皮開肉綻之後,她到了陰曹地府,還會不會這麼狂妄!」
李大善人這才意識到,自己被耍弄了,他惱羞成怒,氣得跳腳大罵。
手一揮,立即有人趕過來,將上官嵐拖走,帶到旁邊的樹林里去行刑。
「這……」
站在一旁的黑袍人皺了皺眉,只說了一個字,後面卻又什麼都沒有繼續說下去。
「綠染,去,看著她!」
李大善人把頭扭向站在一旁的綠染,冷聲吩咐著。
「是。」
綠染清脆應聲,然後有些挑釁似的看向面前的黑袍人,眼睛里閃著一抹寒光,這才一扭身,裊裊娜娜地走向旁邊的密林之中。
林中樹木森田,灌草叢生。
不多時,只聽裡面似乎傳來了一聲女人的慘叫聲。
接著,慘叫聲變成了悶|哼,似乎,有人把上官嵐的嘴給堵住了。
再然後,就是隱隱約約的一陣陣棍棒打在身體上的聲音,沉重而可怕。
風繼續呼嘯而過。
李大善人把雙手放在袖子里,抬頭望天,沉默不語。
不多時,遠遠地,騎著馬的范總管出現了,他的身後跟著十幾個剛剛從九道山莊買來的奴隸。他們按照編號,從一到十三,排列成一隊,跟在范總管的馬後,老老實實地走著。
這其中,身材最高大的那個,也是十幾個人唯一帶著手銬腳鐐的奴隸,就是熊琱。
他走得並不慢,因為,一旦走慢了,他身後的九號,十號,等人就會用力推他一把,有好幾次,他都被推得一個踉蹌,卻倔強地沒有跌倒,也沒有吭聲。
熊琱把背脊挺得很直,頭也沒有低垂著,雖然手腳行動不便,但他的樣子看上去猶如一個貴族,就連在前面坐在高頭大馬上的范總管和他一比,也猶如螻蟻一般渺小,猥瑣。
李大善人幾乎不費什麼勁兒地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熊琱。
他抿了抿嘴唇,扭頭看向身邊的密林。
悶|哼聲似乎消失了。
很快,有人拖著一個女人的身體朝這邊走了過來。
俯卧著的女人皮開肉綻,後背上幾乎看不到一塊完整的皮肉,穿在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打爛了,一條條碎步纏在身上,早已被鮮血染紅,有些地方甚至已經發黑髮紫了。
上官嵐的頭髮散亂地絞在腦後,血跡斑斑,血從頭皮上滲出來,把頭髮黏得一團一團。
她被人拖出來,地面上赫然多出了一道血痕。
「呵呵,第八百七十一個逃跑的,還是死。」
李大善人摸了摸下巴,這個數字已經維持很久不變了,今天終於增加了一個,從八百七十到八百七十一,他等了很久,可惜,下場還是死。
他早就說過,被囚在地牢的人,想要跑出來,唯一的結果就是比在牢里死得更快更慘一些罷了。
沒有其他。
范總管和他的人漸漸地也走了過來,一行人走得並不很快。
在九岔路口前方停下來,范總管連忙下馬,上前一步,拱了拱手,恭恭敬敬地問候道:「范知魚見過莊主。」
那神態舉止,似乎並不太像王府的外務管家。
李大善人略一抱拳,口中回禮道:「范總管,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范總管放下手,滿臉堆笑:「有勞莊主惦念了,范某惶恐。王爺一直挂念著莊主,只可惜不能親自前來,所以讓小的向您問好。」
李大善人冷笑一聲,滿不在乎地說道:「王爺莫不會是想要帶兵,剷平我九道山莊吧?」
范知魚大驚失色,失聲道:「莊主這是什麼話?王府多次前來,心意已經表露無遺,莊主怎麼能夠聽信那些外人的讒言,他們恨不得挑撥我們王府和九道山莊的關係……」
李大善人擺擺手,打斷了范知魚的話。
「算了,你是個奴才,我不為難你。不過,你們家王爺在朝堂上幾次奏明聖上,說我九道山莊是江湖異類,如果不能為朝廷所用,就該早早圍剿。這話,不是我胡編亂造的吧?」
范知魚被問得張口結舌,老臉煞白。
忽然,原本已經昏死過去的上官嵐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呻|吟。
她被拖在轎子的後方,被擋住了,因此,站在范知魚後面的那些人,並未看見上官嵐。
然而,熊琱的耳力較常人好上許多,他又對上官嵐十分熟悉,這痛苦的聲音並未逃過他的耳朵。
只見熊琱大步邁出,雙腳上的鐵鐐被他拉扯得嘩嘩直響,摩擦在地上極其刺耳,他似乎毫不在意身體上的痛苦,只是倔強地朝著轎子後面的那塊空地上走去。
「攔住他!別讓他跑了!」
范知魚聽見聲音,臉色一變,急忙朝著自己的人大聲喊道。
李大善人冷冷開口:「不必,讓他看看,讓這些在場的人都看看,想要逃出去的下場是什麼!相信只要看過了,你們就都會明白,自己什麼時候該做一個瞎子,什麼時候該做一個聾子,什麼時候該做一個啞巴!如果不知道,就去向閻王爺討教吧!」
話音未落,熊琱已經用肩膀撞開了一個擋著自己去路的人,將他撞翻在地,執拗地走到了轎子後面。
只一眼,他就確定了,卧在地上的女人是上官嵐。
她甚至已經沒有人形了。
腰部以下,兩條腿,幾乎已經被打成了血泥,不成形狀。
她的臉已經扭曲變形,腫得有兩個人頭那麼大,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隙,嘴唇、鼻子、耳朵等都已經快要不見了,臉頰上是充|血的紫紅色,連著一層薄薄的皮,有鮮血在皮下涌動,似乎只等著皮膚一破,就要從裡面狂噴出來。
「上、上……」
熊琱雙|腿一軟,腦子裡好像有炸雷暴起,將他炸得魂飛魄散,體無完膚。
他翕動了幾下嘴唇,跪在她的面前。
最後一絲微弱的呼吸,從上官嵐已經徹底扁平的鼻子里緩緩吐出,氣息四散開,她終於一動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