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逃跑
這麼一想,李大善人平靜的心情,立刻猶如被投下了一顆石子的湖面,盪起一圈圈的漣漪來,有些惱怒,也有些惆悵。
綠染自然也感受到了莊主的情緒異動,她稍微靠過去一些,把臉貼在李大善人的胸口,柔聲安慰著。
「莊主,何故憂愁呢?先解決掉那個熊琱,把他丟到王府里去,管他是生是死。至於地牢里的那一個,已經中了毒,又拖了這麼多天,到時候您想怎麼玩弄就怎麼玩弄,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她柔美的眼睛里流淌出惡毒的光芒,紅|潤潤的小|嘴裡吐出了嚇人的句子。
李大善人低笑一聲,摸了摸她柔順的髮絲,笑道:「你倒是狠辣。」
綠染撇撇嘴,有些羞怯又有些恨意似的回嘴道:「既然他們燮國人從不拿我們當人看,我們幹什麼要以德報怨?」
她的母親是暹羅人,在府中毫無地位,只比奴隸稍好一些罷了。私下裡,她不知道對著這唯一的女兒流下過多少淚水。
所以,綠染的心中根本不在乎他人的生死。
「好啊,就按照你說的辦。挑選些合適的人選,既然要健壯的,那就去找健壯的,把熊琱也一起送過去,是死是活,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李大善人沉思片刻,也做了決定。
綠染立即站起來,著手去辦這件事。
她讓王守道幫著挑選了若干個體貌康健的囚奴,這些人對於自己被選中,似乎也並沒有特別的訝異。因為,只要在山莊待得時間稍微長一些的人,都會知道,這裡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人幸運地離開地牢,被帶到地面上,去做其他的不那麼辛苦的工作。
時間一長,他們也明白了什麼樣的人會被選中逃脫苦海,那就是,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口,看上去很壯實。
這也是為何,除了勞作之外,大家全都抓緊一切時間休息的原因。
沒有人不想離開地牢。
不過,他們這些人卻不知道,王府並不是天堂,而是另一個地獄罷了。
但是有希望,總歸是好的,不是嗎?
湖心別苑,喜房。
黑袍人靜靜地站在房中,看著躺在床|上的熊琱,他的雙手雙腳都被捆了起來,而且,由於擔心他胡亂掙扎,請來的郎中強行地給他灌下了一碗葯。
服藥之後,熊琱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綠染蓮步姍姍,悄聲而來。
「王府來人,我奉莊主的命令,要把他帶走。」
說罷,她就要上前。
沒料到,黑袍人伸手攔住她,綠染不解,皺眉看向他,反問道:「怎麼了?你還要違抗莊主的命令不成?」
黑袍人冷笑,放下手來。
「黃毛丫頭,別以為自己有幾分姿色就能迷住他。我跟在他身邊做事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拖著鼻涕呢!現在,居然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活膩了你!」
說罷,黑色的袖子飛舞出去,一隻手從袖口伸出,猛地擊打在了綠染的肩頭上。
她連連後退,像是停不下來一樣,一直到背脊撞到房間的一張木桌桌沿,這才勉強穩住了身形,一縷紅色的鮮血從綠染的嘴角邊緩緩淌了下來。
「只是略施小戒罷了。你如果繼續沒有自知之明,別怪我下重手。」
黑袍人收回手,低垂著頭,讓人看不到他的臉,只能隱約瞧見下頜的弧度。
綠染憤憤地看著他,抬起手來,擦拭了一下嘴角。
「我打不過你,不代表我會順從於你!同樣是做奴才的,難道你就高人一等么!」
她站穩身體,怒視著黑袍人,忽又咯咯地笑了。
「不管怎麼說,莊主已經發話,要把熊琱送到王府去。對了,他從現在起,已經不再叫熊琱了,這次一共選了十幾個人,從一號開始數,他排第八個,以後,他就叫八號了呢。」
綠染笑得無比的得意,抽|出一條絲巾,姿態嫵媚地把嘴角的血漬拭去。
關於王府時不時就要到九道山莊提人的事情,黑袍人也是知曉的,他雖然覺得把熊琱送到那裡有些不妥,但此事是李大善人應允的,所以他也不會橫加干涉。
「隨便,他還有半個時辰就醒了,到時候你們愛把他帶到哪裡去,就帶到哪裡去。只要我今晚拿到九竅菩提丹,就算是完成任務了。以後,你我各走各的。」
黑袍人冷冷說道。
綠染看看他,輕哼一聲,嘀咕道:「若不是我去解除了那女人的戒心,你以為整件事會那麼順利,哼……」
不過,她沒再拖延,叫人把床|上的熊琱直接扛了出去。
不多時,被選好的十幾個奴隸全都洗過了澡,也換了一身新衣裳,每個人的臉上都呈現出無比期待的表情,原本麻木的眼神里此刻也漸漸靈動起來,終於有了人的模樣。
熊琱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他記得,自己原本是躺在床|上的。
但此刻,他是坐在地上。
身上的繩子還在,不過綁得並不緊,熊琱動了動雙手,慢慢地把手上的繩子解開,然後又把腳上的繩子也解開了。
外面隱隱傳來說話的聲音,熊琱一驚,猛地從地上彈起,奪門而出。
外面的太陽刺得他眼睛生疼,險些流出眼淚。
熊琱本能地抬起一隻手,擋住眼睛,從指間的縫隙看出去。
門外站著一排人,全都是二十歲出頭,身材高大的壯年,此刻,他們站得筆直,齊刷刷地看向熊琱。
「你是八號,去,站過去!」
一個神色肅穆的中年男人手裡拿著一本冊子,另一隻手提著毛筆,正在冊子上勾勾畫畫。
這是王府派來領人的主管,姓范,行走江湖人人都要尊稱一句「范總管」,每次王府來九道山莊提人,都是他親自出面。
「八號?你是誰!」
熊琱瞪著眼睛,驚詫地看著面前的一切。
范總管翹著小|鬍子,將熊琱上下打量了一遍,冷笑道:「以後,你就是八號,至於你以前是姓什麼叫什麼做什麼的,可以全都忘了。老實聽話,到了王府之後,好好替王爺做事,保證你吃好喝好,如果你敢有二心,就別怪我們……」
他沒往下說,但話里的威脅意味,已經十分強烈。
熊琱發懵,環視四周,周圍果然一個面熟的人都沒有。
「這裡,這裡還是九道山莊嗎?」
他不確定地問道,附近的景象完全陌生,而且也沒有見到山莊里的下人,難道自己睡了一覺,就被人抓到別處去了?!
范總管又看看他,陰沉著臉色,呵斥道:「閉嘴!一個奴隸,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來人,把他的手腳都給我拴上鐵鏈子,讓他清醒清醒!」
話音未落,站在范總管身後的幾個壯漢立刻把熊琱團團圍住,像是對待犯人一樣,把熊琱的手腳全都拷上了。
熊琱自然掙扎不已,八號,什麼八號,他們要把自己帶到哪裡去?
站在旁邊的其他奴隸們,甚至沒有人多看他一眼,也根本不在乎身邊到底發生了什麼。
「行了,把這十三個人帶走,先到山莊的大門口集合,然後再一起下山。」
范總管合上手裡的小冊子,清點完畢,大聲說道。
還不知道上官嵐的去處,熊琱自然不想輕易離開九道山莊。
然而此刻,他也不願意再被黑袍人抓|住,或許,先離開這裡,去那個什麼王府,再找機會混進來,弄清楚上官嵐究竟在哪裡。
這麼一想,熊琱只好隨著其他十二個奴隸,一起向山莊的大門走去。
九道山莊實在太大,這十幾個人雖然腳步不慢,但走了三刻鐘,仍舊還在山莊里打轉。
好在,范總管來了多次,熟門熟路,不存在繞遠,否則,如果是初次來這裡,沒有人帶路,恐怕走到天黑也走不出去。
熊琱手腳都有鐵鐐,一開始還不覺得,走了一會兒之後,鐵鐐不停地摩擦著皮肉,涌|出血來,再被鐵鐐反覆磨著,有種鑽心的疼。
尤其是腳上本就有傷,還沒完全好,沉重的鐵鐐拖在地上,他每邁一步都覺得十分的耗力。
就這樣,熊琱和其他十幾個人一起向前走。
他看看天色,大概已經是下午了,日頭最烈的時候。
就在熊琱忍著陽光,抬頭看向太陽之際,忽然,一聲尖銳的轟鳴穿入雲際,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地一起抬起頭,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穿雲箭!
那聲音綿延不絕,在遼遠的天空中嗡嗡作響,許久不散。
走在前面的范總管也用手擋在眼睛上方,看著天空,半晌,他才摩挲了兩下人中處的小|鬍子,十分意外地感嘆道:「多少年沒見過穿雲箭了?來了這裡的人,居然還有想孤身逃跑的?真是痴人說夢,異想天開呀!」
他嘖嘖有聲,把手放下,低下頭,看向身後的奴隸們。
「看什麼看!快走!」
聽見范總管的大聲訓斥,眾人連忙把頭耷|拉下來,繼續排成一隊,默默地向前走著,猶如一具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只有熊琱還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人逃跑了?是從天地軌跑出來的嗎?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