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婚禮驚變(中)
拿起了酒杯,上官嵐並沒有急於送入口中。
她不著痕迹地把右手的小手指向酒液里探了探,如果裡面有毒,她塗有紅色蔻丹的指甲就會顏色變淺。
手指移開,上官嵐借著身邊的燭火,瞧了一眼指甲。
酒里沒有毒。
她猜也應該沒有,因為這壺酒是她親眼看著綠染倒的,中間沒有經過第二個人的手,而且事先也檢查過,不存在酒壺有兩個壺嘴,或者裡面有隔層之類的。
那樣的雕蟲小技,後宮里見得多了,倒也不覺得稀奇。
「娘子如此謹慎倒也有道理,畢竟世道險惡。你可是檢查完畢了,可以來共飲這交杯酒了吧?」
李大善人並不生氣似的,微微笑著問道。
上官嵐也沒覺得羞愧,她都已經指明了他想要讓自己死,怎麼防範都不過分。
「叫『娘子』恐怕還為時尚早吧,也要等你我正式圓了房再說。」
她沒等他,也沒和他交杯,而是自己用袖子擋了唇,一仰頭,把被子里的酒一口氣喝掉,放下手,將空杯給他看了看,表示喝下去了。
李大善人挑眉,反問道:「你這是篤定我沒法得到你,是嗎?有趣,除了皇宮裡的娘娘,這燮國里,怕是還沒有我得不到的女子。你覺得呢?」
上官嵐放下酒杯,嫣然一笑,回眸介面道:「我覺得怎麼樣不重要,你覺得才重要,我又不是男人,得到女子做什麼?」
他哈哈大笑,雖然連上官嵐自己都不明白,這句話有什麼好笑的。
李大善人笑了半晌,似乎把房樑上的灰塵都笑得震落了下來,這才收住笑聲,眼神充滿玩味地看向上官嵐。
「我已經帶著你去看過地道了,如此大的秘密都沒有對你隱瞞,你為何又執迷不悟,非要去打探其他的消息?難道你不知道,白高興是怎麼樣才變得如此瘋癲的嗎,嗯?」
到了最後一句話,已然是殺氣四伏。
由此,上官嵐確定,綠染所說的運到宮中的金子,必然是出自九道山莊,此事和李大善人一定脫離不了干係。
要不然,他不會如此緊張,只因為自己聽到了一點點不確定的風聲,就要對自己下手。
「我只是好奇。如今你我夫妻一體,自然榮辱與共,可你如果有事情瞞著我,我自然不開心,疑神疑鬼。這九道山莊不比尋常小門小戶,上千條性命,吃喝拉撒,花錢如流水,我這個當家主母自然也不好做。你說呢?」
上官嵐眉眼之間隱隱帶著委屈,輕輕貼向李大善人的胸前,手也搭上了他的前襟,無意識地用手指撥|弄著衣服上的盤扣,語氣無比的哀怨。
「哈哈哈,你這媚|術根本就學得不到家,還敢又拿出來獻醜嗎?不過不要緊,這臉兒,這腰是真的便好。」
李大善人反手抓|住上官嵐的手,用力一帶,她一個踉蹌,眼前有些發黑,徹底栽進了他的懷裡。
這一次,李大善人的手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撫上了上官嵐的胸口。
前幾次見面,他的舉止還相當的規矩,但這一次,帶著十分濃重的有恃無恐的味道。
憑自己的身手,上官嵐完全不會懼怕任何的江湖上的敵手,包括眼前的李大善人,但是,如今她的身份是來自出塵谷的出身卑微的上官小姐,她不敢輕舉妄動,只好同他虛與委蛇,盡量不讓他佔到自己的太多的便宜。
沒想到的是,見她如此,男人的手反而更加的肆無忌憚。
主樓外,隱藏在草叢之中的熊琱,分明能夠透過窗紙上的人影,大概揣測出李大善人正在對上官嵐做什麼。
兩個人緊挨著,想必正在燭火之下親昵,享受著難得的**一刻。
他暗自握緊了拳頭,不知道上官嵐是否真的會隨了那李大善人,既然她已經拿到了那顆絕世珍寶,卻又為何一直留在這裡,熊琱是真的不解。
無論他怎麼問,她也不肯吐露半句,畢竟,金子的事情牽連太多,又同燮國皇室有關,她不想貿貿然將他牽扯進來。
熊琱憤怒地握了握拳頭,想要站起來衝進門去,忽又想到,小不忍則亂大謀,只好又伏低了身體,藏在貓咪漆黑的整片樹叢之中,儘力等待著適當的時機。
房內的上官嵐已經被李大善人連拖帶拽,拉扯到了床邊。
她極力推擋著,無奈,眼前竟然有些發黑,一開始,她以為是他吹熄了蠟燭,然而強撐著回身一看,桌上的那對粗如兒臂的龍鳳大紅喜燭燃得正旺,不時發出「噼啪」的脆響,上官嵐這才暗道一聲不好。
中毒了嗎?!
難道是蠟燭里有問題?!她疑惑又惱怒地盯著那對蠟燭。
「不是蠟燭。」
李大善人順著她的視線,也回頭看了看桌上的蠟燭,微笑著否認。
說話間,上官嵐的額頭已經泌|出一層細密的汗水,她拚命搖晃了兩下頭,卻驚恐地發現,自己的目光已經很難聚焦了。
不遠處的蠟燭搖搖晃晃,一會兒是兩根,一會兒是四根,很快又變成了八根,團團旋轉起來。
「是……是什麼?」
她靠著床頭,汗如雨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仔細回想從李大善人踏入喜房之後的每一個細節,再小也不放過,可上官嵐怎麼都想不出來,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身邊的男人伸出手來,摸向她的嬌顏。
她本能要躲,卻被他狠狠地掐住了臉頰和下巴。
「想要知道是什麼嗎?哈哈,很簡單,只要是女人都抗拒不了的東西,不是錢,也不是權,而是漂亮的首飾,華麗的衣服,不是嗎?」
李大善人的手,從上官嵐的臉,徐徐下降,最後落在了她的領口上。
「流水緞,別說是燮國,即便是整個泰嵐大陸也是千金難買,沒有女人能夠對它說不。這匹緞子我拿出來給你用,自然是要好好地準備,你說是不是?」
上官嵐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毒性果然已經開始發作了。
她艱難地低下頭,看了看身上的喜慶的紅色。
果然,她從未懷疑過,是自己穿著的這件喜服出了問題。畢竟,哪有一個新娘子會懷疑身上的衣服上淬滿了毒藥呢?
「不,就算你懷疑也沒用,不喝酒,這衣服上的毒是不會被誘發的。所以,酒本身並沒有毒,只不過是一個引子罷了。」
李大善人似乎很清楚她心裡的每一個想法,耐心十足地解釋著。
他站起來,撣了撣身上的衣服,把皺褶拍開。
「好了,進來為小姐擦擦汗,這副樣子可真是不美了呢。」
李大善人朝門外喊了一聲,立即有人推門進來。
是綠染。
她見到李大善人,馬上福身。
「莊主,一切都按照您吩咐的做好了,送箱子的幾個轎夫也已經解決掉了,屍體丟在後山喂狼。至於那位熊少俠,他還蹲在外面的草叢裡,一直沒動過。」
說這些的時候,綠染面色平靜,毫不慌亂。
聽到她開口,倚靠在床頭喘息著的綠染猛地瞪大了雙眼,無力地抬起一隻手,指向綠染。
「你、你居然……你居然背叛……」
後面的話,她沒法開口說下去。
站在門口的綠染看向床頭,一點兒都不害怕似的,微微一笑,淡然道:「上官小姐,你倒是說啊,奴婢背叛誰了?奴婢在九道山莊多年,自然要聽,也只聽莊主一個人的話,不是嗎?」
她算準了上官嵐不敢提到太子趙岑,因為只要她提到他,就等於把自己的真實身份也暴露了,所以,她根本不可能說出來。
這一次,上官嵐是真的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說。
她狠狠地瞪著綠染,無力地垂下了手臂,毒性無法再被壓抑,上官嵐的體內猶如有成千上百隻蟲子在瘋狂地噬咬,她恨不得用頭去狠狠撞牆,試圖緩解這份痛苦。
「去把她捆起來,嘴也堵上,免得她自殘。」
李大善人回頭瞥了一眼,冷冷吩咐道。
綠染稱是,快步上前,見上官嵐還瞪著自己,她沉下臉來,一掌擊向睡穴,迫使她昏睡過去。
「我這是為你好,睡過去豈不是就不知道疼了?」
她喃喃自語,快速用繩索綁緊上官嵐的雙手雙腳,順手把懷中揣著的一塊絲帕塞進了她的嘴裡,以免她醒過來之後咬舌自盡。
雖然,綠染怎麼樣都不相信,堂堂長公主真的會自盡,她在冷宮熬了那麼多年,也未曾聽說去尋死,反而在無數的流言蜚語中活了下來。
「好了,莊主。」
做完了這些,綠染轉身,向李大善人說道。
他點點頭,看向窗外,冷笑道:「外面還有一個蠢貨呢,倒是一個忠心耿耿的蠢貨,我看他雖然武功弱了點,不過吞吐呼吸之間,倒不似常人。這幾天你可打聽清楚了?」
綠染知道他說的「蠢貨」是熊琱,上前一步,頷首輕聲回答道:「知道了一些,據說,他早先在上官拓的幫助下,服下了一顆九轉築基丹。」
李大善人面色一變,覺得難以置信,隨之十分不信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