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沉溺於女色的老淫物
上官嵐這邊正在暗自腹誹著,不想,一旁的熊琱也若有所思地看著前方。
他心頭想的,其實和上官嵐剛剛所想的,差不多。
但是,熊琱想得更深遠一些,那就是,一個能把無數令江湖人士聞風喪膽的魔頭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人,又怎麼會真的糊塗呢?
一個不聰明的人裝成聰明人,這只是劣等的聰明。而一個聰明的人裝成糊塗人,這卻是上等的聰明了。
他不自覺地收斂起眉頭,總覺得,這九道山莊,比想象之中的不簡單,還要不簡單。
領路的小廝頓足,回頭說道:「幾位稍等,容小的進去稟報一下。」
說罷,他便消失在了迴廊的盡頭。
幾個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覷,總覺得今日之行兇多吉少,而這山莊之中,處處透露著詭異與陰森。
「一會兒,你切記低著頭,不要講話,以免……」
上官拓忽而轉過頭來,輕聲叮囑著站在身側不遠處的上官嵐,生怕真的被白高興那烏鴉嘴說中,萬一李大善人看中了她,非要娶她做第七房姨太太,那可如何是好。
俗話說,強龍壓不住地頭蛇。這裡畢竟是人家的地盤,對方的手下中又有無數殺人如麻的武林人士,一旦真的動起手來,自己這一邊必定是吃虧。
「以免被人抓去做小老婆?嗤,你還不如掏掏口袋,看看有沒有隨身攜帶什麼能夠讓人口吐白沫的藥丸,就說我是個病秧子,嫁不得人的。你放心,我可不是什麼手無寸鐵的弱女子,被男人看上了,就要伺候他給他生孩子,最後還得死於非命。」
上官嵐一臉譏諷地開口說道,上官拓頓時被她的話噎得面紅耳赤。
這畢竟是上官家的家務事,一旁的熊琱也不好插話,可上官拓畢竟是長輩,不該如此被頂撞,他只好暗暗地輕輕拉扯了一把上官嵐的袖子,示意她不要這麼咄咄逼人。
氣氛正尷尬著,幸好,之前前去通報的小廝回來,說李大善人剛睡醒了,叫幾位這就進去。
上官嵐無聲地翻翻眼睛,這都是什麼時辰了,日上三竿才起來,看來,這是典型的富貴病。
聞言,上官拓連忙整理了一下儀錶,邁步上前。
其他人也趕緊快步跟上,每個人都對這位傳說中的李大善人充滿了好奇,上官嵐和熊琱也不例外。
一進門,上官嵐便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和之前的那間茶亭完全不同,這座別苑內里的奢華程度,完全無異於是皇宮。不,甚至在某些地方,比皇宮大內還要奢靡豪華。
內室里不見一根蠟燭,所有的照明都來自於一顆顆碩|大如成年人拳頭那麼大的南海夜明珠。這樣的大小,這樣的通透,一顆就足以價值連城,千金難求,但是在這裡,無數顆夜明珠只不過是取代了燭台而已,被鑲嵌在了純金的樑柱上,安靜地散發著柔和潤澤的光芒。
幾個人懷揣著激動不已的心情,繼續走向內室的深處。
終於,一扇半透明的珠簾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珠簾後方,是由一整塊玉石打磨出來的太師椅,上面平鋪著一塊完整的虎皮褥子,一個瘦削的中年男人正靠在上面,打著哈欠。
他好像很困的樣子,不過片刻,便一口氣打了四五個哈欠。
一個哈欠,接著一個哈欠。
上官嵐忍不住也想打哈欠,但是她還是勉力地忍住了。
其他人,也是如此。
為了讓自己不做出任何不雅的舉動,上官嵐努力地看向珠簾的後面,試圖看清這位行蹤隱秘的李大善人。
據說,他很少出現在江湖上,雖然,何為江湖,恐怕問一千個人,一千個人也給不出一個具體的回答。
什麼叫做江湖?其實,這個問題,本身就沒有答案。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李大善人是個十分低調的人。他沒有一般富人慣常的那種盛氣凌人或者為富不仁,基本上,在他生病以前,眾人對他的評價都是,善良而神秘。
所以,此時此刻,上官嵐更加好奇了。
只可惜,那珠簾不知道是用什麼東西製成的,乍一看起來,薄薄的,但其實,卻雲山霧繞似的,叫人看不真切。
只是依稀能夠辨認得出來,這位李大善人四十餘歲,身材瘦削,臉色似乎有些蒼白,他靠著太師椅,一副懶洋洋的愜意模樣。
在他的身邊,正跪著一個婢女,手裡捧著一杯茶,旁邊還放著一小碟鹽。
李大善人伸手慢條斯理地捻了一點鹽,含進嘴裡,又用茶水漱了口,吐在了一旁的痰盂里,這才用手帕擦乾淨了嘴巴,輕聲開口道:「幾位遠道而來,辛苦了,多留幾日好好歇一歇吧。」
他雖然語氣有些冷淡,但是說也奇怪,這番話說出來,卻能夠令人有種暖心的感覺。
恐怕,這就是他身為李大善人的魔力吧。
果然,就看上官拓露出一臉的感恩戴德的神色,上前拱手道:「莊主,一年不見,您可還好?」
他還記掛著這位李大善人身上的奇怪病症,然而,這一年的時間裡來,任憑上官拓翻遍醫書,甚至就連祖輩留下來的行醫手錄都翻了不下幾十遍,也沒有找到任何對症的描述,更不要說具體的藥方。他只能硬著頭皮,憑藉經驗,寫出了一劑方子,這才來到這裡,以免被同道中人說自己貪生怕死,和白高興打了賭,輸了之後卻做起了縮頭烏龜。
上官拓的問話,似乎令李大善人正在端起茶杯的手頓了頓。
只見他歪頭想了想,這才有幾分遲疑似的回答道:「多謝上官谷主挂念,實不相瞞,在下實在是有難言之隱。」
說罷,李大善人使了個眼色,屏退左右。
見狀,上官拓也立即輕輕揮手,讓身邊的幾個隨從先退下。
不多時,內室之中只剩下四個人。
「這兩位是……」
見上官拓留下了上官嵐和熊琱,想來他們的身份應該不是出塵谷內的下人,李大善人有些好奇地問道。
「是小女嵐,以及在下的關門弟子熊琱。還不快見過莊主。」
上官拓諂笑著,對身邊的一男一|女連忙使了個眼神,尤其擔心上官嵐會出言不遜,所以拚命朝她眨眼。
上官嵐像是沒看見一樣,一臉平靜地低頭問好,頭微微低垂著,沒怎麼抬起來。
熊琱倒是不卑不亢地施了禮,問過好之後便繼續沉默地站在一旁,一如剛才。
「哈哈,自古英雄出少年,我看這位熊少俠,氣度不凡,假以時日,必定是個武林奇才……哈哈,咳咳咳咳……」
李大善人一邊讚歎著一邊綻出來個笑容,然而話不等說完,他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上官拓顧不得其他,慌忙上前,伸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細聽他的脈象。
「咦,怎會如此……」
片刻后,他有些吃驚,看向李大善人。
後者此刻面色微紅,不知道是因為咳嗽,還是因為羞赧。
「哎,這便是我的難言之隱。實不相瞞,我已近知天命之年,然而最近半年卻如弱冠少年一般,對那房中之事甚是痴迷……」
眾人一聽,立即明白過來,為何這李大善人一覺睡到這個時辰,還是一副睡不醒的惺忪模樣。
原來,他這是夜夜笙歌,縱|情聲色,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架勢。
「可是,你的身體……」
上官拓微微不解,他又仔細號了號脈,似乎對此感到十分的不解。
「莊主,你的身體如今並無大礙,只是有些虛乏而已,已經同去年大相徑庭,不知道是哪位神醫如此藥到病除?」
他此刻是真的好奇,想要知道是哪一位同行,醫術竟然如此的高明。
孰料,那李大善人卻是哈哈一笑。
「哪有什麼神醫?想我的髮妻二十多年前便因難產故去,我膝下無子,也對女色不感興趣。半年多以前,有朋友便送來幾個美姬供我享用。原本我是從不動心,然而想到自己時日無多,人生樂趣更是寥寥,我便欣然接受。沒想到,居然有了意外的收穫……哈哈哈!」
說到這裡,李大善人也是頗為自得,大聲地笑了起來。
那笑聲中氣十足,聽起來也不像是個病入膏肓的人所能發出來的。
上官嵐和熊琱不動聲色地互相看看對方,都從彼此的眼神里讀出來了一絲這其中必有貓膩的味道。
然而,上官拓卻似乎並不做多想,他放下手,笑吟吟地向李大善人道喜。
「莊主的身體無礙,便是最大的福氣了。人生苦短,及時行樂,未嘗不可啊!呼朋引伴固然快樂,但若能夠有兒孫承|歡膝下,也是一種別樣的滋味兒。莊主正值春期鼎盛,想來要不了多久就能有子嗣來承繼家業,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一番恭維話,上官拓說得是無比連貫流暢,好像練過很多次一樣。
上官嵐不禁暗罵道,不過是個沉溺於女色的老淫|蟲一條,居然還能夠在江湖上享有如此高的讚譽,實在是多事之秋,豎子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