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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新仇舊恨

  熊琱直白樸實的讚歎,倒是令上官嵐驀地紅了臉頰,心跳似乎也變得有些不受控制。 

  她原以為,自己這樣的人,現在根本不會因為別人的三言兩語而產生異樣的情緒,沒想到,倒是在這個男人面前一再破功。 

  不,甚至他還算不上男人,只是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而已。 

  「是母親曾經哼唱過的,她通曉音律,而我卻是個半吊子,她常常說,『對牛彈琴』這四個字放在我身上最貼切不過。」 

  上官嵐自嘲地笑笑,她口中的母親,自然是雲貴妃雲雅。 

  雲家的女孩兒,自幼就會被當做未來皇后或嬪妃的候選人來悉心調|教,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無一不精。 

  雲雅更是先帝在位的時候內定的佳媳人選,然而,當時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皇太后卻嫌她狐媚,不足以母儀天下,所以她錯失鳳印。然而進宮后,雲雅卻得到了寵冠六宮的待遇,誕下長公主趙嵐以後,越級晉陞為皇貴妃,成了後宮多少女人欣羨不已而又咬牙切齒的對象。 

  「是嗎?如果她還活著,想必,上官谷主也會待她極好吧。」 

  熊琱不明所以,以為上官嵐說的母親,是那個得到了上官拓青睞的貧苦採藥女,於是順口說道。 

  上官嵐嗤笑一聲,明白他永遠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想到此,方才心頭那湧上來的淡淡哀愁盡數散去,她重新換上了原本的冷淡表情,開口道:「走吧,時辰不早,我也倦了。」 

  熊琱一怔,不明白為何她變臉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上一刻還如小女孩兒般無助,這一秒卻又冷若冰霜,不近人情。 

  或許,是因為自己太過笨嘴拙舌了吧,本想安慰她,卻又勾起了她的傷心往事。 

  哎,都是自己愚蠢,不僅不能為她排憂解難,甚至連最簡單的聊天都做不好。熊琱暗暗嘆息,一再地自責,覺得自己真沒用。 

  儘管如此,他還是十分聽話地把那支塤貼身收好,快步跟上上官嵐。 

  兩人一進門,采蕙便送來熱茶,她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焦慮,然而礙於熊琱在場,故而只能欲言又止。 

  「我乏了,想去溫泉那裡泡一泡。采蕙,你去收拾了東西跟我來。」 

  說罷,上官嵐瞥了熊琱一眼,後者立即想起上一次在溫泉的相遇,忍不住俊臉一紅,快速地低下頭。 

  「那個,我、我去練劍……」 

  他飛快地回到自己的房中,好像不敢再看上官嵐似的。 

  確定熊琱徹底離開,上官嵐解開斗篷,隨手交給采蕙,坐下來喝了一口熱茶,這才不疾不徐地問道:「可是宮裡來信兒了?」 

  算算時間,她離宮也有月余,按理來說,來信也是應當。 

  采蕙掛好斗篷,拍掉上面的雪粒,急急將放在袖中的信箋雙手遞給上官嵐。 

  她接過,抖開,細細閱讀,片刻后,也是面色微變。 

  這些日子,她為了悉心培養熊琱,整日里都在這近乎與世隔絕的出塵谷附近生活,對朝中和後宮的情況並不知曉,故而一看到信上的內容,上官嵐不禁勃然大怒。 

  「啪!」 

  她重重地將信箋反扣在桌上,手邊的茶杯搖搖欲墜,掙扎了幾下,還是滾落在地,摔得粉碎。 

  「還真是狼子野心!我還沒打算下手除他,他倒是搶先一步想要對付起我來了!」 

  上官嵐咬牙,恨不得將手裡的紙立刻撕得粉碎。 

  不過,她還是隱忍住了,微微眯起眼,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這些日子,趙嵐離開燮國皇宮,化名上官嵐,而在皇宮的那位長公主,則是由她的替身所扮。平日,這個替身與她吃住一起,已經將她的舉止動作模仿到了九成相似,加上有人皮面具的掩飾,更是多了一層保障。而且,這幾年來,趙嵐身居冷宮,深居簡出,宮裡的新人甚至未曾見過她,基本上,無人能夠察覺宮裡的長公主乃是他人假扮。 

  信上的內容是,寧國悔婚的消息傳至宮廷各處,除夕夜,皇室家宴上,十四王爺趙汾竟當眾提議,既然長公主被廢多年,且又遭遇了盟國的退婚,不如就由皇帝隨意分封,遠離都城,帶上些賞賜,開春以後,到封地去生活。 

  這種荒謬而又有失皇家尊嚴的提議,不想,竟然得到了不少大臣,和宗室宗親們的附和。 

  由此可見,趙汾如今在朝中和後宮的勢力有多大。 

  不僅是這樣,原本那些在雲貴妃在世時受到冷落的妃嬪,如今也趁機碾壓這位不得寵的公主,一聽十四王爺發話,她們紛紛響應,竟然以民間「女大不中留」等言語,不斷在御前挑撥離間。 

  這其中,唯一反對的人,便是太子趙岑。 

  他雖力諫,然而畢竟孤掌難鳴,而且,朝中那些支持他的臣子也認為他不應該插手此事,為了一個廢公主,萬一惹得龍顏大怒,實在是得不償失。 

  此事雖然尚無定論,然而皇帝趙淵那裡,到底是動了心思。 

  看到這些消息,上官嵐氣得簡直想要立即返回穎城,親手殺光趙汾一家! 

  她知道,趙汾一直對自己頗有戒備。 

  這種戒備,冰凍三尺,並非是一日之寒。 

  想當年,便是趙汾聯合幾位朝中重臣,彈劾她的外祖父雲霆勛通敵國外,有謀反之意,更與後宮相互勾結,雲貴妃狐媚惑主,獨佔龍寵數年,導致皇家子嗣稀少,將種種罪名都扣在雲氏一族。 

  此種血海深仇,趙嵐一直牢記於心。 

  然而,趙汾在燮國朝中的關係盤根錯節,又位居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就連太子趙岑都忌憚他三分,趙嵐自然不敢輕舉妄動。以免錯失了一次機會,此生便再沒有為雲家報仇的機會。 

  「長公主,大姐姐偷偷告訴我說,這一個月來,太子去拾雲殿去得很勤。所以,所以二姐姐她……」 

  采蕙瞧著上官嵐的面色不對,原本並不想說,但又怕採薇因為一時的鬼迷心竅,真的做出什麼傻事來,她只好咬牙,硬著頭皮說道。 

  「所以她怎麼了?把我不在宮裡,把我一直騙趙岑的事情全都說了是嗎?」 

  上官嵐冷笑連連,伸手又撈起一隻茶杯,自己倒滿茶水,猛地一口全都灌下。 

  「不不不!二姐姐她斷然不敢這麼做!我們四個姐妹絕對不敢背叛長公主,為長公主萬死莫辭!」 

  采蕙嚇得急忙跪下,拚命叩頭。 

  咣咣幾下,再抬頭,她潔白的額頭上已經顯出一個血坑來。 

  見到此情此景,上官嵐並不阻攔她,依舊托著茶杯,慢悠悠地咬著杯沿。 

  她雖然一向很少苛責宮人們,然而做主子的脾氣太好,底下人漸漸地難免也會心生反意。因此,恩威並施才是唯一的辦法,在後宮中生活多年,眼見著雲貴妃和那些寂寞的女人鬥了半輩子,她自然也深諳此道。 

  見上官嵐不開口,采蕙繼續又磕起了頭。 

  又等了片刻,她才緩聲道:「起來吧,我又沒說你什麼,你又幹嘛磕起來沒完沒了的?快起來吧,地上可涼著呢。」 

  聞言,采蕙這才戰戰兢兢地起身,謝過上官嵐,站到一旁,偷偷用袖口擦了擦額頭上的血。 

  見狀,上官嵐站起身,放下茶杯,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塞到她的手中。 

  「你們四個之中,采苓最大,跟著我的時候,也不過才八歲。而我那時候也只有九歲多一點點而已。我們五個人,可以算是一起長大的。這宮裡的人,我都信不過,說來說去,能說幾句真心話的人,也只你們姐妹四人。」 

  她嘆口氣,用手揉了揉額頭,一時間說不下去。 

  采蕙眼眶通紅,咬著嘴唇不開口。 

  「二姐姐她……也是個痴人……我早就偷聽見過大姐姐罵她,可她偏偏……執迷不悟……」 

  採薇多次同太子趙岑翻雲覆雨,每一次都是暗暗使用了霓霞長春香,此香迷惑人的心智,又兼具催|情的功效,天長日久,她對趙岑動了情,倒也不是一件稀罕事。 

  畢竟,趙岑相貌上乘,十歲那年即被早早地立為太子,對於宮中的女人們來說,他確實是一個能讓自己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上佳人選。 

  「我現在且顧不上她,她執迷不悟也好,幡然醒悟也罷,好壞都是造化。倒是這個趙汾,卻是我的心頭大恨,簡直是一刻不能忍!」 

  上官嵐猛地一拍桌,之前那張薄薄的信箋,飄飄悠悠地落了下來。 

  她沉吟片刻,讓采蕙去取來筆墨紙硯和小竹筒,又將一直豢養的一隻白鴿抓來。 

  上官嵐草草落筆,寫了兩行字,將紙條折起,塞進竹筒,仔細地綁在了白鴿的腳爪之上,又親手餵了它幾粒苞谷,這才將它放了出去。 

  白鴿撲棱著翅膀,繞著紅芍別苑的上空盤旋了一圈,然後便輕車熟路地飛遠了。 

  「希望山莊那邊,能夠一切順利,出塵谷這邊已經差不多了。下一個地方,就該是九道山莊了。呵……」 

  她喃喃自語,透過窗望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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