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獄中來客
第五十八章:獄中來客
「蘇長寧,你雖身在牢中,情報卻極為準確,的確昨兒夜裡就接到了公孫將軍的戰報,說是東境御陵的圍困已經解除,上黍自顧不瑕已經撤軍了。而他也命了十萬援軍火速去五牧支援,第二拔軍隊整裝待命,隨時可以出發。所以我才正準備利用這二十萬軍隊去北境救火,絕不能允許割地求和的事情發生。」 符衛說得意氣風發,蘇長寧也志氣飛揚,不由道:「另外,北燕境內,平日里最為宣王所瞧不起的八弟、被封受最為貧瘠豫地的俊文山趁亂反叛,宣王據說是出宮實為失蹤,皇子間只顧著為了皇位勾心鬥角,根本無力鎮壓俊文山,所以北燕自己也是內亂叢生,大概用不了多久,伐南陵的大隊伍就會調轉方向回國平亂了。我們正可以利用那二十萬軍隊趁亂反擊,直抵北燕中心。」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符衛看蘇長寧的眼神有些深不可測。
「知已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太子,可是這個理?」蘇長寧沒有回答符衛的問題,只是笑了笑。符衛也沒再問,長笑道,「哈哈哈……這北燕大概是想在撤退前撿個大便宜啊。」
笑罷,符衛便不再言語,很多時候爭是不爭,很多事情不爭是爭,盡人事還是聽天命,其實也沒有多少區別,只是這蘇長寧若遇明主,則可惺惺相惜,成就良將賢臣,便是萬民之福。只是如今,如此良才卻身陷牢獄之災,不由讓人嘆惋道:「千金易得,一將難求;朋黨芸芸,孤臣寥寥。縱觀古今,哪個孤臣不是剛正不阿,一身正氣,為朋黨權貴所不容,往往屢遭詬病迫害,大起大落。然功過是非豈是一人之言、一時之風、一朝之論所能定?」
「太子言下之意.……」
「我自會救你出去。」符衛神色堅定,「我不能讓朝堂之上無一名賢臣良將,剛正之氣消退則鼠輩之流橫行,正氣降則濁氣升,天下豈又能太平?」
蘇長寧朝符衛拜了大禮,兩人又稍作了合計,符衛這才將黑袍黑帽重新裹了嚴實,在大黃牙的安排下出了死牢。
是「黃三」將蘇長寧重又帶回了牢房,這小子走時臉上有些欲語還休的味道,還指了指旁邊幾個牢里悄聲說「這些人都睡死了,我讓他們都睡死了。」蘇長寧當時不解但她才一坐下便明白了,這暗黑的牢里有一股清新的香味讓她疲倦的身子有些心曠神怡,是梅香,她醒悟過來朝著暗色里望了望,那牢房最裡面的角落有一個人正倚牆坐著,那人手裡握著一枝雪梅,一身黑衣融入周圍濃濃的暗色之中,眼睛微微似瞥過她的臉,深邃的眼睛中閃過一絲不明的意味,僅僅只是一眼,他的視線重新回到手中的梅枝上,蘇長寧倒也並不奇怪,從小到大她所經歷的或明或暗的殺戳可以說多了去了,卻從未像此刻這般想要迫切的殺了眼前這個人。或者只要她吱一聲,門外的獄吏就會跑過來,這北燕的丞相跑來了南陵的死牢可是千古奇事一樁啊……
「長寧……」那人聲音低低的。但蘇長寧卻是至死都會記得,小時他喊她「長寧」,那聲音輕脆脆紅漾漾的似乎是人世間所有的幸福與快樂,而現在他喊她「長寧」,那聲音低沉沉壓抑抑的卻成了她生命里最大的痛。
「今日是歲首。」蘇長寧皺著眉卻不說話。他又說,「也許在這牢里我們可以放下身份,你不是你,我不是我,沒有任何別的什麼有形無形的束縛,就只是一對平常的男女那樣說說話。」
如同平常的男女那樣說說話?長寧彷彿被他催眠似的也爬去牆角在他身邊坐下,四周雖然暗淡但這牢本就不大,寧越看到她眼裡有一點失神,就算再要強的女子也並非萬般事物都能控制,有些東西到底是會流露的。說來奇怪,一到戰爭來臨生死關頭之際,他們兩人的內心滿滿的裝著不可背負之重,可一旦閑下來想到那些家國恨事兩人心裡都空茫茫的,只覺得這場人生在世真的讓人百般無力。
寧越看了看四周,這牢房一如此刻人的內心,空泛泛的幾乎毫無內容,他努力想說些什麼話,可那些曾經要說的話都變成塵埃飄浮在半空中無著無落的,他笑了笑,「沒想到這個新歲,居然是在死牢里度過的……」
「還好,只是在死牢,不是在黃泉路上……你就滿足吧。」長寧沒有好話。寧越靜默了一會,不過還好,她雖話里有刺但還是說話了,至少曾經的那個蘇長寧又回來了,不過好好的話題被長寧拐到黃泉路上實為不妙,遂而寧越又道,「我知道你擔心瀾滄城,你放心,那裡對於你我都意義不同,我自會好生相待。」
說到瀾滄城蘇長寧低聲嘆了口氣,這是她最無奈的,雖明知兩兵相爭死傷狼藉乃是常事。可她全力護持之餘還是忍不住地心痛,她默默看向黑暗深處,那些餘下的蘇家軍也不知怎麼樣了?蘇長寧的記性很好,她能記住軍中大部分人的名字,她與他們混在一起與他們同苦同樂,她能感覺到戰後的壓抑與苦痛,大家苦戰之後只想儘快忘記那一場噩夢,會跑到城中喝酒賭博或找婦人安慰一夜。而蘇長寧也盡量裝作瞧不見。「只是不知道現在他們怎麼樣了?」她嘆道。
「原本有三萬蘇家軍,一萬已經犧牲,一萬已經收歸浮驥帳下,還有一萬被俘歸入北燕我單獨為他們立了一支軍隊。」寧越輕輕一笑,「你怎麼就不關心關心自己?」
蘇長寧想了想輕喟道:「我啊?暫安。」 寧越一剔眉,道:「倒不如說苟且偷安!」
「那我苟且偷安還不是拜你所賜?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反正你也不會讓我死,我就在這裡耗著唄。」蘇長寧話音才落,只聽寧越道:「你真打算就這樣跟我耗著?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