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清晨的墓地，霧氣更濃，他沿著山路上去，在沉沉霧靄中走到一塊石碑旁。 

  石碑前面，有束被風吹亂了的百合，花瓣凋零地殘破不堪。 

  他知道這是誰來過了，除了她，還能有誰？ 

  蒼穆蹲下身子，將花重新整理，而他，空著雙手，什麼都沒有帶。 

  他蹲在石碑前，與照片上的人平視著。 

  就像是以前的對峙，兩個人，誰都不肯讓著誰，可是到底，還是他退讓了。 

  他別過了眼，坐於地上。 

  「你別瞪我，我只是來告訴你一聲……雪落懷孕了……當然，我並不是來向你炫耀的，只是想和你說……」 

  他頓了下，抬眼望向天空，灰灰沉沉的，看不到盡頭。 

  「只是想……和你說，謝謝你……謝謝你將雪落帶給我……我一定會好好愛她，連同你的那一份，一起好好愛她……」 

  他又轉頭望石碑：「哥，我們都很想你……」 

  他沒坐多久就離去，給小武打了電話，指定了東西讓他去買，回家的時候，雪落還睡著。 

  他也沒有吵醒她，換了衣服，吃了早餐，將她的手機關了置於書房抽屜中，將買來的手錶放於床頭櫃，又吩咐了傭人將電視遮蓋好，將電腦搬走。 

  做好了一切，他才去上班。 

  下午原本還有兩個會議，但她打來電話說無聊，他就上小武全都推了，回來陪她。 

  結果，她卻睡了差不多一個下午，他只能躲入書房上處理公事。 

  處理完，又去樓下陪著小天玩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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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落睡得很沉，一直到快要四點時才起床。 

  下樓時，看到他正和小天坐於客廳的地毯上，兩人正起勁地拼著一個大型變形金鋼。 

  小人兒柔美，大男人鋼硬，有種相得益彰互補的感覺。 

  蒼穆感覺到樓梯邊傳遞過來的視線，忙轉頭望去，看到她，立即從地上站起來：「起來了？」 

  他過去扶她，動作萬分小心翼翼，就如昨晚上，她洗完澡，睡於床上時，他溫柔謹慎貼著她的肚子聽的感覺。 

  「想吃點什麼？珍姐說你中午吃的東西全都吐了……」 

  「夫人，我做了銀耳燕窩羹……我去端出來啊……」珍姐一聽到雪落起床了，馬上進去廚房間端點心。 

  說實話，肚子還真的有點餓了，可是，當珍姐的燕窩端到跟前，還未開吃時，一股反胃又湧上來。 

  結果，當然沒有吃上。 

  晚餐時，總算是吃了點，珍姐不敢再做什麼帶點腥味的東西，做了點排骨玉米湯，湯汁濃郁，味道清淡。 

  只不過，才吃完飯，去客廳坐了會，不知道是不是起身時站得快了點，又是一股反胃，將晚餐桌上吃的東西全都拿了出來。 

  蒼穆看她吐得不行，一整天下來，沒吃多少東西，還全都吐光了，感覺像是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他又要拉著她去醫院。 

  她當然不肯去，懷孕嘔吐是正常事，他這麼大驚小怪地老是往醫院跑，還不讓人笑掉大牙？ 

  他去固執地很，非要去不可，沒辦法，再一次被他拖著去了醫院。 

  醫生說，早孕反應嘔吐是屬於正常現象，但吐得太厲害的話，生怕電解質紊亂，所以得住院輸液，雪落化驗了血尿常規，各項指標尚在正常範圍內。 

  但某些人又不肯了，非要住院不可，說她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了，吃了一點全吐了，而醫生居然也被他說動了，同意了她住院。 

  雖然是高級vip病房，和酒店的套房有得一比，但總感覺是在醫院裡，她也睡不得個安心覺。 

  「現在沒什麼事，要不，我們回去吧……」雪落可憐兮兮望著他。 

  「怎麼了？」他坐於病床對面的沙發上，擱起腿看著書。 

  「好無聊啊……」她躺著，側著身子望他。 

  他放下書本，走身走到床邊，低下頭湊近她：「那我陪你聊天？」 

  「聊什麼啊？」 

  「你想聊什麼？」 

  說真的，她還真不知道。 

  「嗯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雪落大眼轉了一圈，望著他問。 

  他蹙眉，似乎正在考慮問題，須臾，他開口：「男孩女孩，有什麼區別嗎？」 

  「當然有啊……」雪落脫口而出，可是具體有啥區別，她又啞口，難道說……性別不一樣？ 

  「都是我的孩子，有什麼區別？難道你還想生男或是生女是你們伊家的？雪落-費爾頓，連你都是我費爾頓家的人，你還想什麼呢？」他口氣涼涼地，直說得她懵在那裡。 

  她她她，誰跟他說這個！？ 

  「我又不是這個意思，像有些人，像中國，不是有重男輕女思想嗎？」 

  「唉，別和我說這個，我有那麼老土么？」他截斷她的話。 

  她哭笑不得。 

  「那……」雪落第二個問題還沒問完，蒼穆放在會客室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起身去接聽。 

  「翠姨醒了？」 

  雪落只聽到他在外間如是說，整個人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 

  動作太過於猛烈，又牽扯到了胃，一下子又吐起來，胃內的東西早已全吐光，此刻只是乾嘔。 

  蒼穆一聽到聲音，慌忙掛了電話奔進來。 

  「怎麼了？怎麼又吐了？」看到她趴在床邊吐著，他忙替她揉著背部，眉頭蹙得緊緊地。 

  「我沒事……是不是……翠姨醒了？」 

  她直起身子問他。 

  「嗯，我過去看一下，你躺躺著好好休息……」 

  「不要，我也要去……」雪落說著要站起身來。 

  他冷了一張臉，不說話只看著她，那樣子，似乎是真生氣了。 

  不是那種漠然，不是那種遠離，而是心疼到無可奈何她不聽話的生氣。 

  她倒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只得弱弱低下頭去，又乖巧躺上床，拉上被子，靜靜躺著。 

  他這才緩和了臉色，替她蓋好了被子，俯身親吻：「乖，等你明天好一點，我再帶你去……躺床上不要亂動，我一會就回來……」 

  他轉身出去時，又頓了下，從口袋裡掏出她的手機，放於床頭柜上：「有事給我打電話……」 

  他居然還帶著她的手機。 

  「你不是不讓我帶嗎？」她糗他。 

  「一會兒沒事……」他硬硬回了句，似乎有絲羞赧，急忙朝門口而去。 

  她看著他的背影，露出笑。 

  小武收到電話也匆匆趕來，翠姨仍然戴著氧氣面罩，住在重症室里。 

  蒼穆穿著隔離衣，戴著帽子口罩，走到翠姨的床邊。 

  翠姨精神還很差，但是看到走至床邊的蒼穆，儘管他口罩帽子全幅武裝，她還是露出了笑，開口，叫著：「穆……」 

  聲音幾乎發不出，但口形能辯別，她認得他，只是不知道，對於以前的事，她記起多少？ 

  他張了張口，喉結動了動，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是該叫翠姨，還是…… 

  「穆……」她又叫了聲，床邊的手動了動，伸起來。 

  他忙上前握住：「翠姨……」 

  看到氧氣面罩下的她，露出會心的笑，她終於認識他了，是不是也說明，她終於想起以前的事了？還是，只是想起失憶之前的事？ 

  他沒有問她，也不敢問她，更不敢刺激她。 

  「翠姨……你還記得……雪落嗎？」 

  「雪落……哪兒？」她臉上仍然是那淡淡的笑，他懂她的意思，她記得，在問他雪落在哪裡。 

  「她懷孕了……我明天帶她來看你……」 

  她的笑容似乎大了些，眼神也似乎晶亮了點，很顯然，聽到這個消息，她很高興，然後點了點頭，只沒有力氣說話。 

  翠姨還很虛弱，他們也不能久待，不過幾分鐘時間，就出來了。 

  走出icu，蒼穆匆匆朝著雪落的病房走去，身後的小武，緊跟著他。 

  他走到一半，停了下來，轉頭望小武：「有事？」 

  「呃……不是……」小武怔了下，忙回答，看到他又要轉身離去，他忙又說了句，「是……」 

  蒼穆蹙眉，站定：「什麼事？說……」 

  「那個……老大，今天看到一則報導，是……關於大嫂的……」小武吞吞吐吐著，讓蒼穆眉頭更緊蹙，如若不是重要事，小武不會說，如若不是一般性的事，他也不會吞吐。 

  「什麼報導？你說吧……」 

  他看了下時間，快要半個小時了，雪落沒有打電話過來，應該沒事。 

  小武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報紙，展開給他看：「這是中午時送過來的時代報，原本也沒怎麼注意，但是有個同事看到了，他拿給我看……」 

  小武將報紙遞給他：「頭版……」 

  其實都不用說，他接過時，早清晰看到雪落的照映在上面，還有附著幾張不太清楚的小照片，但是仍然能看清是她和小天，對面還坐著一個男人。 

  他怔了下，雖然看不到那男人的正面，但那背影，不禁讓他心裡猛跳，可是他知道，肯定不會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