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無雪之問
僅僅一句話，陸長歌剛才的那種心虛之感便已蕩然無存。
他明白，眼前的凌無雪早已看穿了一切，之所以沒有點破，那也不過是在等他開口而已。
「殿主，換一種說法的方式如何？」
許是感受到了什麼，陸長歌的神色逐漸緩和下來，溫聲道：「就像.……在石屋中那樣。」
「.……」
聞言，凌無雪沒有表示同意或者拒絕，而是指尖輕抬，指向了一旁的石椅。
「坐。」
「多謝殿主。」
陸長歌也不含糊，徑直坐在了石椅上。
與此同時，一陣飄渺的清氣拂過他周身，一杯香茗被推到了他面前。
還真是客氣.……
見狀，陸長歌苦笑著抿了一口茶水，緩聲道：「最後的決戰，是我和司空傲早已商量好的結果，還請殿主恕罪。」
「.……」
平靜地看了他一眼，凌無雪的聲音很輕，卻也散發出幾分凜然的意味。
「放棄道宮之機遇，以及.……他的尊嚴，這就是所需要付出的代價？」
「在下佩服。」
聽到這話，陸長歌不免也有些敬佩地點了點頭。
僅憑隻言片語，她已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盡數推測了出來。
「何苦如此.……」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凌無雪默然地閉上了雙眼。
「他身上的包袱，太多了，終究會撐不住的。」
對此，陸長歌也並未隱瞞自己的看法，直言道：「數日之前，當他來找我的時候已經有了這種跡象，或許，那是家族和旁人給予他的過重期望所導致。」
自相識起，陸長歌便深刻的體會到了，司空傲這個人，活得很累。
他不止一次地發覺，無論是在長輩，同門，普通弟子，乃至於初見時，在自己這個陌生人面前，司空傲幾乎都是以一副完美無缺的形象出現。
想要扮演好一位聖人，無論是發自真心，抑或是故意而為之，都是一件很累的事。
而司空傲，卻是將這種完美的形象保持了多年，直到如今。
然而，也正因為如此，那些長輩的期許，旁人的崇敬，逐漸成為了束縛住他的枷鎖。
「.……」
凌無雪緩緩放下了手中的茶盞，輕聲道：「得不償失。」
的確得不償失。
對此，陸長歌也是頗為認同她的看法。
正因聲名太盛，才會受其所困，為了那不切實際的虛名而付出代價。
在他看來，司空傲此舉毫無所獲。
身為支撐起乾坤殿的三家之一，司空傲想必也並不缺高階法器和材料，至於最關鍵的機遇，他已經將其作為砝碼交到了陸長歌手上。
如此算來，對他而言還能有什麼收穫？
「不過.……」
似是又想起了什麼，陸長歌忽然心虛地開口道：「殿主似乎.……並沒有怪罪在下的意思？」
即算與司空傲有約在前，可無論如何，當初他都已經親口應下了凌無雪的要求。
此番舉動，無異於失約。
然而，凌無雪得知了這一切，卻也絲毫沒有要問責的意思。
似乎……自始至終，她的關注點都不在此處。
「.……」
見他臉上閃過些許愧色，凌無雪默然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為何？」
陸長歌愈發不解了。
「.……」
周身氣旋在這一刻似乎帶上了幾分凌冽之意，凌無雪仍然沒有開口，只是緩緩站起身來，平靜地看著他。
嗯.……？
我有說錯話么？
感受到她身旁氣場的變化，陸長歌不禁暗自腹誹了幾句，訕訕地開口道：「在下失言。」
一時間，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
不知過了多久，凌無雪終於出聲打破了沉默。
「考核的目的已經達到，至於序列之戰的勝負，本座不在乎。」
凝視著陸長歌的雙眼，她那淡然的臉龐上也罕見的閃過了幾分肅穆之色。
她看到的，是陸長歌的力量和資質，不用道則，卻也能夠達到那種地步。
這便已經足夠了。
「.……？」
陸長歌無語凝噎。
其實讓他感到無語的並不是凌無雪的話語，而是她的態度。
當初剛建好石屋的時候，貌似她也是無端地釋放出了周身氣旋，讓他如臨大敵一般。
結果最後卻只是幫他們改造了一下旁邊的環境……
剛才還以為是因他的話而動了怒，然而，結果告訴他.……他想多了。
說話就好好說話嘛，怎麼搞得跟要打架似的……
收起心底那些雜亂的思緒，陸長歌還是無奈地攤了攤手，躬身道：「殿主之氣度，在下佩服。」
腹誹歸腹誹，他的確很敬佩凌無雪的氣量。
「.……」
停頓了片刻，凌無雪沒有再去糾結剛才的問題，而是輕聲問道：「序列之戰，他欲揚其聲名，你所欲又是為何？」
聞言，陸長歌微微一怔。
未曾料想到，凌無雪竟然這麼快就問到了這個問題。
如果是之前的他，對此或許還是會含糊過去，不過現在，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為入道宮一觀。」
「.……」
凌無雪思考了片刻，旋即出聲追問道：「既已悟道，又何須如此執迷於道宮？」
早在司空傲請求放棄進入道宮時，她就已經察覺到陸長歌那複雜的心緒。
似乎……他很需要這份機遇。
不過，身為悟道者，再入道宮又有何用？
即算是她，也不明白。
「道宮之內，或許並非只有道則，在下同樣不明白。」
陸長歌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此乃友人告知。」
「並非只有道則.……？」
輕聲重複著他的話，凌無雪目光里終於閃過了些許神采，「不錯的猜想，希望你能如願以償。」
「多謝殿主理解。」
再度躬身抱了抱拳，陸長歌的臉色逐漸舒緩下來，溫聲笑道：「能得殿主如此看重，實屬在下之幸。」
雖然有些難以揣度，可經曆數次交談過後，他也自認對凌無雪有了幾分了解。
其實……應該是個很溫柔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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